叶凌霄的剑劈进地面，黑雾被斩断，散成几缕残烟。他手臂一震，剑柄差点脱手，右肩的伤口裂得更深，血顺着指节往下滴。
沈清璃撑着身子坐起，掌心贴在一块碎裂的玉片上。那玉片边缘发烫，光已经很弱，只在她指尖闪了一下。她抬起头，看向祭坛中央。
地面开始晃动。不是轻微的震动，是像有什么东西从底下往上撞。裂缝一条条裂开，从他们脚边蔓延出去，一直延伸到石柱之间。裂缝里冒出紫黑色的雾，碰到空气就发出嘶声，地上的青苔瞬间变黑、干枯。
天空变了颜色。云层卷成一个旋涡，正对着祭坛的位置。一道暗红的光从云里照下来，落在中央的符阵上。原本熄灭的符文，竟一点一点亮了起来。
“不对。”沈清璃声音发紧，“仪式被打断了，可它还在运行。”
叶凌霄拔出剑，拖着故人往高处退。他把人放在一块完整的石板上，转身挡在两人前面。他的呼吸很重，每吸一口气，肋骨都像被压住一样疼。
远处传来吼声。
不是人喊的，是野兽。三头狼形妖物冲进祭坛区域，眼睛全红，皮毛焦黑，背上鼓起几块不规则的肉瘤。它们跑起来一歪一斜，但速度极快，爪子在地上划出火星。
它们没有停，直接扑向最近的一群黑袍人。
一名巫师刚站稳，就被一头妖物撞飞。另一头咬住武士的脖子，对方的盔甲像纸一样被撕开。剩下的妖物转过头，盯上了叶凌霄这边。
“它们疯了。”沈清璃低声说。
“不只是疯。”叶凌霄握紧剑，“是被这地方的东西拉过来的。”
又一声巨响，祭坛右侧塌了一角。裂缝扩大，底下露出一层暗色金属结构，上面刻满扭曲的纹路。那些纹路正在发烫，泛出和空中一样的红光。
沈清璃的手指在玉片上滑动，试图捕捉一丝能量流动的方向。她的额头渗出汗，指尖微微发抖。最后一点灵力被抽出来，灌进玉片。
嗡——
玉片轻鸣，映出一幅模糊的画面：地下深处，有三条脉络连接着祭坛，正不断往这里输送能量。而这些能量，并非来自原本的装置，是从别的地方倒灌进来的。
“不是重启。”她喘着气说，“是反吸。它在抽外面的力量补自己。”
叶凌霄盯着那三头妖物。它们已经杀完黑袍人，却没有离开，反而围着祭坛打转，像是在等什么命令。
他知道不能再拖。
他迈步往前，剑尖点地。第一头妖物冲上来，他侧身避过，剑从下方挑起，划开它的腹部。黑血喷出，落地时冒起白烟。第二头扑来，他来不及收剑，直接用剑柄撞向它的头，借力后跳。
第三头从侧面袭来，速度快得超出反应。他只能抬臂格挡，护腕被利爪撕开，手臂上留下三道深痕。
他单膝跪地，没再站起来。
沈清璃看见了，立刻将玉片贴在胸口，双手合拢。她闭眼，喉咙里挤出一段短促的音节。玉片猛地一亮，一道无形波纹扩散出去。
三头妖物同时停下动作，耳朵抖动，眼神出现短暂混乱。
就是这一瞬。
叶凌霄撑地跃起，剑横扫而出，砍断一头妖物的前腿。它哀嚎着倒下，另外两头也回过神，再次逼近。
“不行了。”沈清璃靠在石柱上，玉片的光彻底熄灭。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尖已经没了知觉。
叶凌霄退回原位，站在她前方。他左臂垂着，右手还握着剑，但剑尖离地只有半寸，再也抬不高。
妖物围了上来。
突然，背后传来一声轻响。
故人翻了个身，嘴里吐出一口血。他抬起手，手指在空中画了一道，虽然没完成，但指尖残留的血迹在空气中留下一道微光痕迹。
叶凌霄看到了那个符号。
是他小时候在山门学过的禁制符序，意思是“源未断，流不止”。
他明白了。
师傅说过，毁阵不如封源。如果只是打断仪式，而不切断能量来源，祭坛会自己找东西补。生灵、地气、甚至死者的残念，都会被吸进来。
而现在，它已经开始这么做了。
他转头看沈清璃：“还能撑多久？”
沈清璃摇头：“我没有灵力了。神器也废了。”
“但我还有办法。”她说，“我能把逸散的能量暂时收进体内，像容器一样锁住。只要几分钟，就能让这里安静下来。”
“然后呢？”叶凌霄问。
“然后你去找源头。”她说，“不是这个祭坛，是那些还在运转的装置。只要它们不停，这种事就会一直发生。”
叶凌霄沉默。
他知道这个办法意味着什么。强行纳容失控灵力，等于让身体承受反噬。轻则经脉尽毁，重则当场爆体。
“没有别的路了。”沈清璃看着他，“你得走。”
他没说话，只是把剑插在两人之间的地上。
这时，故人又动了。他挣扎着坐起，靠在石板上，嘴唇颤动，说出几个字：“水……晶……在……地下。”
话没说完，他又昏过去。
叶凌霄低头看他，又看向沈清璃。
“你确定要这么做？”
沈清璃点头。
他伸手，把剑从地上拔起，递到她手里。
“那你拿着它。万一撑不住，就用剑气切断连接。别硬扛。”
沈清璃接过剑，手指碰到了剑柄上的血。她没擦，只是轻轻握住。
叶凌霄转身，看向祭坛外的裂隙。他知道那边连着山道，山道尽头有三处隐秘据点，都是早年探查时记下的位置。
他迈出一步。
身后传来低沉的轰鸣。祭坛中央的符阵完全亮起，紫黑色的光柱冲上天空。风开始旋转，带着灼烧味的气流扑向四面八方。
他停下脚步。
沈清璃坐在地上，双手交叠放在胸前，剑横在腿上。她的呼吸变得缓慢，身体开始发光，是那种极淡的白光，像是从骨头里透出来的。
他知道她已经开始吸收了。
他不再回头，朝着裂隙外奔去。
地面还在裂，头顶的光越来越强。一只飞鸟从空中掠过，刚进入光柱范围，翅膀就化成了灰，整具身体在半空解体。
叶凌霄冲出祭坛范围，踏上山道。
他跑得不快，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肩膀、手臂、肋骨，全都疼得发麻。但他没有停。
身后，祭坛的光忽然暗了一下。
他知道那是沈清璃在压制能量。
他抬头看前方山路，三处标记地点分别在西北、东南和正南方向。他必须选一个。
他选择了西北。
因为那里最早被记录，也最隐蔽，很可能就是主控节点。
他继续跑。
衣服被风撕开一道口子，血从伤口渗出，顺着腰侧流下。他摸了摸怀里的铜铃，发现它已经裂了缝，摇不动了。
他把它放回去。
前方山路拐角处，有一片倒塌的石墙。墙后隐约能看到一座半埋在土里的塔楼，顶部覆盖着藤蔓。
他离那里还有三百步。
忽然，地面剧烈一震。
他回头。
祭坛的光柱炸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