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三的灶糖还没熬透,合作社院里已经垒起钞票墙。十元大团结扎成的砖块在冬日下泛着青白光泽,油墨味混着老旱烟的焦糊气,熏得屋檐下的冰溜子都滴答得快了几分。
曹德海捧着紫砂壶的手直哆嗦,壶嘴里冒的热气儿在算盘珠上结霜:“静一静!今年收支念仔细——参茸款一万三,貂皮款五千七,新添的电子狩猎装备折旧费......”老会计的眼镜滑到鼻尖,“等等!这啥?毒参坑维护费八百?”
刘二愣子抻着脖子嚷:“探测器电池钱!那坑辐射强,三五天就得换电池!”话音未落就叫曹德海烟袋锅敲了脑门:“败家玩意!你爹那会儿用苔藓测辐射,半毛钱不用花!”
分红从日头初升闹腾到晌午歪。双胞胎兄弟为争新猎枪差点动手,栓柱媳妇抱着缝纫机不撒手,王奶奶攥着五张票子抖成风中叶:“够...够买二十袋白面了......”
混乱在午后达到高潮。新来的知青嚷嚷要分现金回城买电视机,老把式们坚持兑成化肥农药。曹大林蹲在屋檐下磨冰镩,镩尖刮擦声里突然停住——磨石水槽里沉着颗亮晶晶的玩意儿。
“铀矿珠!”林为民抢过珠子脸发白,“准是毒参坑吹过来的!”
全院人霎时静了。曹德海突然踹翻钱垛子,钞票雪片似的飞满天:“都要钱不要命?这珠子够让全屯绝户!”
夜里的合作社更没了样。二十瓦灯泡通宵晃着麻将牌,录音机嗷嗷放《路灯下的小姑娘》。最邪乎的是赵老四家——新买的双卡录音机电流不稳,半夜窜出日语广播声!
“闹鬼了!”王奶奶抱着山神牌位哆嗦。曹大林却盯着录音机沉思,忽然拔掉电源——那日语广播竟还在响!
“是次声波...”林为民检测窗外雪地,“风暴把毒参坑的矿震频率传过来了!”
真相在晨光中大白。曹德海带人挖开毒参坑东侧,发现日军遗留的次声发生器。铁疙瘩裹在冰坨里,还在发出微弱震动。更骇人的是——发生器连着根电缆,直通山外的公路!
“是马三爷那伙人安的!”刘二愣子抡起镐头要砸,曹大林却拦住。他贴耳听发生器外壳,眉头越皱越紧:“等等...这频率在化解矿毒?”
抢救持续到日头偏西。合作社全员往坑里填海盐,新媳妇们拆了红嫁衣捻成吸波绳。曹大林心口疤痕突发灼痛,扒开衣襟见参纹间凝着的铀矿珠正在消融!
年终结算会开在毒参坑边。曹德海咬破手指按头印,血珠子滴在次声发生器上:“往后分红改分两样——钱票子照样拿,再加个‘平安股’!”满院人愣神时,坑底突然涌出新泉,水花在冬日下漾出七彩光晕。
那夜合作社重拟章程。电子仪器全加装屏蔽罩,猎犬项圈换上吸波材料。曹大林独坐坑边,怀中的参王发烫如烙铁——烫得雪地融出个泉眼,咕嘟嘟冒出掺着参须的暖流。
晨鸡唱白时,井台冰裂悄然弥合。独耳母熊带来群紫貂,每只都叼着嫩参须投入新泉。曹大林掬水尝了尝,眉眼舒展开来:“是解毒泉...赵把头在泉底笑了。”
合作社账本新添一页:“支出:屏蔽材料三千元,海盐两吨。收入:解毒泉一眼,平安股百份。”备注栏画着个泉眼,水纹呈参须状——是用血珠混着铀矿尘描的,曙光中闪着温润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