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封山后的老林子静得骇人,新雪埋没了所有兽踪。合作社新买的电子追踪仪屏幕一片空白,刘二愣子气得直拍机器:“啥破玩意儿!还不如栓柱的狗鼻子好使!”
曹德海蹲在雪地里捏起一撮雪,舌尖轻舔:“东北风掺着鹿粪味——十里外有鹿群。”老头烟袋锅指向前方白桦林,“看树梢晃悠的样儿,准是炮卵子蹭痒痒。”
曹大林却盯着新落的雪片出神。他忽然解下狗皮帽,将帽檐积的雪倒进搪瓷缸。雪化后缸底沉淀出细小的矿物颗粒,在阳光下闪着幽蓝微光。
“是铀矿尘...”林为民检测后声音发颤,“风暴把毒参坑的矿粉吹过来了!”
狩猎队踩着齐膝深的雪往白桦林走。新式的雪地鞋陷进雪窝,反不如曹德海穿的传统桦皮雪橇轻快。双胞胎兄弟的金属探测器突然尖叫,刨开雪堆竟是日军遗留的防毒面具箱——里头面具完好无损,滤罐还泛着油光。
“老天爷送装备来了!”刘二愣子刚要伸手,被曹大林一把拦住。但见面具内衬爬满黑色菌斑,分明是毒参菌丝!
追踪鹿群比想象更难。风暴卷起的矿尘迷了电子仪器,雪地反光刺得人睁不开眼。秋菊掏出绣花用的靛蓝布条蒙眼,反而第一个发现异常:“三点钟方向!雪地颜色发青——底下是冰河!”
危机在午后爆发。鹿群突然调头冲向毒参坑,猎犬追到坑边狂吠不止。曹德海扒开坑沿新雪,倒吸凉气——雪层下埋着新鲜的电线,一直通向远处山梁!
“是马三爷的人!”栓柱抡起猎枪要追,曹大林却俯身贴耳听雪。雪层下传来细微的嗡嗡声,像是发电机在运转。
夜幕降临时分了工。年轻人用新式装备正面佯攻,老把式带人绕后断电线。曹大林独自从毒参坑潜行——心口的疤痕突突直跳,指引着矿脉走向。
黑暗中突然爆出火光。刘二愣子的电子哨短路迸出火星,瞬间引燃雪下的汽油线!火舌沿着电线窜向山梁,映出马三爷手下惊慌的身影。
“救火!”曹德海嘶吼着带头扑打火苗。众人用雪块、皮袄甚至身子压火线,雪水混着汽油浸透棉裤。危急时刻,那头独耳母熊突然带崽仔冲出林子,熊掌拍起雪浪压灭火焰。
晨光中清点战场。逮住三个偷矿贼,缴获的仪器屏幕闪着矿脉数据。曹德海却盯着烧焦的雪地发呆——融雪处露出完整的日军实验室入口!
“怪不得...”老头烟袋锅敲着铁门,“小鬼子当年在这儿钻探,是为找铀矿母脉!”
曹大林心口疤痕灼痛难忍。他扒开衣襟,见参纹已蔓延至肩胛,纹路间凝着的铀矿尘正发出幽蓝微光。恍惚间似见赵把头在光中颔首,指尖划过实验室铁门。
三日后合作社添了新章程。所有猎具加装防辐射罩,猎犬佩戴盖格计数器项圈。曹大林带着新装备重入老林子,电子仪器的嘀嗒声与老把式的山歌奇异地交融。
冬至那日围猎创下纪录。新老法子配合逮住二十头鹿,毒参坑边还挖出日军遗留的完整矿脉图。庆功宴上曹德海醉醺醺搂着电子仪器唱歌,屏幕光映得他满脸蓝光。
只有曹大林深夜独坐实验室入口。怀中的参王发烫如烙铁,烫得雪地融出个参形小洞。洞底闪着铀矿的幽光,恍若大地深处睁开的眼睛。
合作社账本新添一行:“支出:防辐射装备五千元。收入:鹿茸三十架,矿脉图一份。”备注栏画着雪地足迹,人踪与熊掌印交错——是用矿尘混着雪水描的,月光下闪着冷冽的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