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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露前的日头还带着余威,合作社院里新栽的椴树苗却已耷拉了叶子。曹德海举着烟袋锅,挨个敲打蹲成一排的后生脑门:“榆木疙瘩!参苗都快渴死了,还惦着进城看录像?”

人群里冒出个刺头声音:“参圃哪有电视机稀罕!刘家屯都看上《霍元甲》了......”话没说完就让秋菊的绣花针扎了裤腿:“霍元甲能教你认五味子?能教你躲黑瞎子?”

曹大林蹲在磨刀石前不吱声。刀尖在青石上划出细密的纹路,忽然停住——石缝里钻出棵参苗,两片嫩叶正正托着滴露水。

“瞧见了?”他指尖轻拂参叶,“老辈人说,山神爷收徒看缘分。”

授艺头一课就闹了笑话。双胞胎兄弟追着只山兔满山跑,回来时裤子叫荆棘撕成流苏。曹德海气得烟袋锅直冒烟:“撵兔看蹄印!前掌印深是下坡,后掌印深是上坡——这兔明显往左拐,你俩往右追个屁!”

秋菊却显出道行。姑娘家趴在草窠里半日,回来时辫梢系着二十多种草药,连绝迹多年的“七叶一枝花”都采着了。最绝的是她认参的本事——蒙着眼摸参芦,能说出是三年生还是五年生。

“俺奶奶教的。”秋菊把参须贴耳畔,“听!三年参响如沙漏,五年参声似泉涌......”

真本事在夜里教。月光淋在合作社院当间,曹大林取来祖传的《山经》。羊皮纸脆得一碰就掉渣,上头画着野兽足迹像天书。新来的知青举着手电要抄,让曹德海一烟袋锅打灭:“山规头一条——技艺不入纸墨!”

刘二愣子憋出个歪招。他把拖拉机后视镜拆了,对着月亮反光到白桦树上——光斑里竟显出夜行动物的眼瞳!可惜乐极生悲,镜光惊了树上的猫头鹰,扑棱棱飞下来叼走他帽子。

转机出在毒参坑。那日巡山遇暴雨,众人躲进坑边窝棚。知青掏出口琴吹《喀秋莎》,忽见坑底泛起幽蓝微光——竟是声波震动了毒参须!

“我明白了!”林为民猛地拍腿,“不同频率能让毒参释放不同药性!”

自那日起,合作社添了稀奇课程:吹口琴辨参性,敲锣鼓测矿脉,最玄的是跳萨满舞求雨——其实暗合声波共振原理。双胞胎兄弟靠打快板惊出窝野鸡,秋菊用绣花针落地声探出地下水。

考核那日惊动全屯。曹大林在老林子里埋下十样宝:鹿角、貂爪、参苗、矿样......外加只绑红布的活山兔。日落时分哨响,二十个后生扑进山林。

结果令人瞠目:刘二愣子靠拖拉机轰鸣震松了陷阱土,头个挖出鹿角;秋菊循着绣花针落的声找到参苗;最绝的是个哑巴娃——他趴地听声竟辨出矿样方位,回来时手里还捧着那活兔!

庆功宴上曹德海老泪纵横:“赵把头在世时常说,山艺不在眼在手,在心!”忽然合作社电灯刺啦乱闪,收音机里传出杂音——竟是毒参坑那边的次声波!

曹大林深夜独坐坑边。怀中的参王突然发烫,烫得他心口疤痕突突跳。恍惚间似见赵把头在光中颔首,指尖划过满地霜华——那霜痕竟组成了新式探测仪的草图!

晨光中合作社变了样。口琴改成次声波发生器,绣花针换成金属探测头,萨满舞化作地震波图谱。只有曹德海还守着老规矩——每早往山里撒把盐,唱那段无人听懂的《请山调》。

月末知青返城时,背包里塞满稀奇物件:录着虎啸的磁带、拓着参纹的石膏、甚至罐头瓶里养着毒参须。月台上突然响起清越鸟鸣——竟是秋菊用苇叶吹出《东方红》!

火车开动时,知青突然探身喊话:“曹叔!俺大学报地质系——回来给咱合作社探矿!”

曹大林望着一溜烟远去的火车,忽然觉出心口异样。扒开衣襟看时,那道参纹已蔓至心窝,纹路间缀着星芒似的晶粒——像极了地质仪上的坐标点。

合作社账本新添一页:“支出:口琴三把,绣花针一包。收入:学徒二十名,探矿新法三则。”备注栏画着只耳朵,耳廓纹路呈参须状——是用露水混着矿粉描的,日光下闪着科技与古老交融的光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