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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文小说 > 其他类型 > 大理寺卿的探案搭档 > 第145章 寒井诗痕剖冤(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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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廿一的卯时三刻,易华院的晨露尚未被初阳蒸干。老槐树的枝桠间,几只麻雀正叽叽喳喳地啄食着昨夜遗落的槐花。

林姝玥刚将一碟新拌的槐花蜜端上早膳桌,便见前院的小厮阿福气喘吁吁地撞开垂花门,腰间的铜铃在晨雾中晃出细碎的声响。

“谢大人!夫人!”阿福的声音带着未散的睡意和惊惶,“大理寺……大理寺传来急报,说……说西市‘听风楼’出了人命!”

正在给苏桃桃盛粥的谢砚舟握勺的手微顿,抬眸时眼底的温煦已敛作寒星:“何时的事?”

“刚接到报官,说是卯时初刻,听风楼的杂役去后院倒夜香,发现茅厕旁的枯井里漂着个人!”

阿福抹了把额头的汗,“陈主簿让小的赶紧来请大人和夫人,说那死者……看着有些蹊跷。”

林姝玥放下蜜碟,与谢砚舟对视一眼。她见他下意识地按了按胸口——那是先前查案时留下的旧伤,每逢心绪起伏便会隐隐作痛。

遂不动声色地将一盅温热的参茶推到他面前,沉声道:“我去取牛皮包,你喝完参茶再走。”

“我没事。”谢砚舟将参茶推回,起身时已披上墨色官袍,“桃桃,你今日让春兰陪着,别去暖棚了,廊下晒晒太阳便好。妄言呢?”

“在呢在呢!”箫妄言叼着半块未吃完的糖糕从东厢房窜出来,腰间还挂着柄镶玉的匕首,“冰块脸,姝玥,我刚听见动静,可是来案子了?听风楼?那地儿我熟啊,上个月还在那儿听了回《霸王别姬》!”

“熟就好,”谢砚舟系上玉带,语速加快,“路上跟我说说听风楼的底细。阿福,备马,让库房把验尸所需的皂角水、银针、磁片都装上马车。”

林姝玥已换好素色劲装,身旁戴着的牛皮包从耳房出来。包里铜钩、竹尺、柳眉刀等物碰撞出清越的声响,在晨光中透着一股冷冽的专业气息。

她路过廊下时,苏桃桃扶着廊柱轻声道:“姐姐万事小心,我让厨房炖了菌菇汤,等你们回来暖身子。”

“知道了,快回去坐着。”林姝玥回头一笑,脚步却未停。

三匹快马踏着晨霜冲出易华院,马蹄声惊飞了槐树上的雀群。谢砚舟在马背上侧头看向林姝玥:“阿福说死者‘蹊跷’,你可有预判?”

“不好说。”林姝玥紧了紧马缰,鬓边碎发被风吹得扬起,“若只是寻常溺亡,陈主簿不会特意请我。怕就怕……”

她顿了顿,目光掠过街角尚未收摊的馄饨担子,“怕不是溺水那么简单。”

箫妄言策马跟上,压低声音道:“听风楼是西市最有名的茶楼,兼营评书杂剧。楼主姓苏,叫苏曼娘,是个三十多岁的寡妇,据说早年在教坊司待过,手腕极厉害。楼里常有三教九流的人出入,上个月还有个秀才在那儿跟人争座儿,打断了两根肋骨呢!”

“死者身份查明了吗?”谢砚舟问。

“还没,报案的说那人浑身泡得发胀,脸都看不清了。”阿福在后面插话,“不过……不过听杂役说,从井里捞人时,看见死者手里攥着张纸。”

“纸?”林姝玥蹙眉,“枯井里泡了一夜,纸竟没烂?”

“说是用油布包着的,泡得透湿,字却还能辨认。”阿福挠了挠头,“陈主簿让小的先回来报信,那纸已封存在听风楼的账房了。”

说话间,三匹快马已到西市街口。晨雾中,“听风楼”三个烫金大字在朱漆门楣上若隐若现。楼前围了不少看热闹的百姓,被衙役拦在丈许之外。

大理寺的捕快们正用白石灰在院角的枯井旁画着圈,井沿湿漉漉的,沾着几缕暗褐色的污渍。

陈主簿见谢砚舟等人下马,连忙迎上来,脸色煞白:“大人,夫人,您可来了!这事儿……邪门得很!”

枯井位于听风楼后院的西北角,井口用青石板半掩着,此刻已被挪开。一股混杂着腐臭和井水腥气的味道扑面而来,林姝玥下意识地屏住呼吸,从牛皮包里取出一片薄荷锭含在口中。

“死者已被抬到柴房了,”陈主簿指着井边湿漉漉的泥地,“就是从这儿捞上来的。杂役王三今早倒夜香时,看见井里漂着团黑乎乎的东西,还以为是死猫死狗,拿长竹竿一挑,才发现是个人!”

谢砚舟蹲下身,指尖蹭了蹭井沿的暗褐色污渍,凑到鼻尖闻了闻:“不是血,是铁锈混着淤泥。井里的水多久没换了?”

“听苏楼主说,这井早就废了,三年前就打了新井,这口枯井平时都拿石板盖着,不知怎么就被人撬开了。”

陈主簿递过一块油布,“这是从死者手里掰下来的,您看看。”

油布上裹着半张宣纸,虽被水泡得发皱,墨色却未晕开。上面是半首七言绝句,字迹娟秀中透着几分凌厉:

“寒潭月影碎琼瑶,

独钓江雪夜萧萧。

……”

后两句被水渍浸得模糊不清,纸的右下角却染着一小片深褐色的痕迹,不像墨,倒像是干涸的血。

“这诗……”箫妄言凑过来看了看,“好像在哪见过?”

林姝玥却没说话,她已掀开柴房的草帘。柴房中央的木板上,躺着一具浑身湿透的男尸。

死者身着月白色锦袍,虽被水泡得浮肿,仍能看出衣料质地考究。他的头发散乱地贴在脸上,遮住了大半面容,唯有下颌线透着几分清俊。

“死者男性,约二十七八岁,身高五尺八寸左右。”林姝玥戴上薄纱手套,指尖轻轻拂过死者浮肿的眼睑,“陈主簿,取清水来,先把脸上的污泥冲干净。”

两名衙役端来铜盆,林姝玥用棉巾蘸着温水,小心翼翼地擦拭着死者的面部。

污泥褪去,露出一张颇为熟悉的脸——剑眉入鬓,鼻梁高挺,只是此刻唇色乌青,双目圆睁,瞳孔涣散,脸上还残留着一丝极淡的惊愕。

“是他?!”箫妄言失声叫道,“西市绸缎庄的少东家,赵文轩!”

谢砚舟闻言,目光一凝:“赵文轩?上月不是刚娶了苏楼主的妹妹顾如眉吗?”

“正是!”陈主簿连连点头,“我说看着眼熟呢!赵少东家上个月还在听风楼大摆喜酒,怎么就……”

林姝玥没有接话,她的指尖正划过死者的脖颈。那里有一圈极淡的青紫色勒痕,不仔细看,会被误认为是溺水所致的淤痕。

她又翻开死者的眼皮,用银针探了探瞳孔:“角膜浑浊,瞳孔散大固定,眼结膜下有针尖状出血——初步看,是窒息死亡。”

“窒息?”谢砚舟走近,“不是溺水?”

“溺水者口鼻会有蕈状泡沫,指甲缝里也该有泥沙水草。”林姝玥翻开死者的嘴唇,露出苍白的齿龈,“他口腔干净,指甲缝里只有井水的淤泥,没有挣扎痕迹。而且……”

她顿了顿,示意衙役将死者翻过来,“看后背。”

死者的月白锦袍已被解开,露出同样浮肿的背部。林姝玥用竹尺轻轻敲击着死者的肩胛骨下方:“这里有两处不明显的皮下出血,呈长条形,像是被钝器击打所致。再看这里——”

她指着死者腰间的玉带钩,“钩身上沾着少量纤维,颜色与井边的杂草不同,倒像是……麻绳?”

谢砚舟俯身细看,果然见玉钩缝隙里卡着几根暗黄色的细麻绳。他猛地直起身,看向枯井的方向:“把井里的水抽干,仔细搜查!特别是井底和井壁!”

“大人,”林姝玥忽然开口,声音带着一丝凝重,“死者左手的指甲缝里,有少量皮肤组织。”她举起死者的左手,只见指甲缝里果然嵌着一点淡红色的碎屑,“像是与人搏斗时抓挠留下的。”

就在这时,柴房外传来一阵喧哗,一个穿着石榴红裙的女子哭哭啼啼地闯了进来:“文轩!我的文轩!是谁害了你啊——!”

女子妆容精致,发髻上的珠翠随着她的动作叮当作响,正是听风楼楼主苏曼娘的妹妹,赵文轩的新婚妻子顾如眉。

她扑到木板前,看见丈夫的惨状,顿时哭得肝肠寸断,几乎晕厥过去。

“妹妹!妹妹你冷静些!”苏曼娘紧随其后,一把扶住摇摇欲坠的妹妹,她虽也面色苍白,眼神却比顾如眉镇定得多,“谢大人,谢夫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文轩他怎么会……”

“苏楼主,”谢砚舟沉声道,“令妹夫赵文轩死于窒息,并非溺水。井中发现的尸体是被人杀害后抛尸此处。”

“什么?!”苏曼娘惊呼出声,扶着妹妹的手猛地收紧,“被人杀害?怎么会……文轩为人和善,从未与人结怨啊!”

林姝玥却注意到,苏曼娘说这话时,眼神不自觉地飘向柴房的角落,那里堆着几捆干柴。

她不动声色地记下这个细节,转而对谢砚舟道:“尸体需要运回大理寺详验,此处地面泥泞,或许能找到脚印。”

谢砚舟颔首,对陈主簿道:“封锁听风楼,所有昨夜留宿的客人和楼内伙计,全部带到前堂问话!特别是发现尸体的杂役王三,还有……”

他看向苏曼娘姐妹,“苏楼主,顾夫人,请随我到账房一趟,有些话需要问你们。”

听风楼的账房在二楼东侧,临窗正对着后院的枯井。屋内陈设简洁,一张花梨木书桌,几个贴满标签的樟木箱。

谢砚舟将染血的诗笺铺在桌上,苏曼娘看着那半首诗,脸色瞬间变得煞白,指尖微微颤抖。

“苏楼主认识这诗?”谢砚舟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力。

苏曼娘深吸一口气,勉强镇定下来:“这……这是文轩的字迹。他平时喜欢舞文弄墨,只是……”

她顿了顿,看向一旁仍在啜泣的顾如眉,“只是这后两句,我从未见过。”

“赵文轩昨夜何时离开听风楼的?”

“酉时末刻就走了,”苏曼娘答道,“他说要回绸缎庄对账,临走前还在楼下喝了盏茶。”

“有人能作证吗?”

“账房的老李头,还有沏茶的店小二。”苏曼娘指了指窗外,“他走的时候,我还在二楼廊下看见了,当时他还跟我说,让如眉早些歇息,他对账完就回来。”

林姝玥站在窗边,目光落在后院的泥地上。从账房窗口到枯井的路径上,有几串模糊的脚印,其中一串小巧玲珑,像是女子的绣鞋印。她忽然开口:“顾夫人,昨夜您何时回房歇息的?”

顾如眉抬起泪眼,声音哽咽:“我……我戌时初刻就回房了,文轩走后,姐姐陪我坐了一会儿,就让我先睡了。”

“您的院子在何处?”

“在……在西跨院,挨着花园。”顾如眉的声音越来越小。

林姝玥没再追问,转而看向谢砚舟:“大人,后院的脚印需要拓下来,特别是那串女子的绣鞋印。”

谢砚舟会意,立刻让陈主簿去办。他又转向苏曼娘:“赵文轩可有仇家?或是生意上的竞争对手?”

苏曼娘沉吟片刻,摇头道:“文轩性子温和,绸缎庄的生意也是他父亲在打理,他不过是挂个名。要说竞争对手……西市还有一家‘瑞蚨祥’,但两家井水不犯河水,从未红过脸。”

“那这诗……”谢砚舟拿起诗笺,“赵文轩为何会写半首诗,还特意用油布包着,攥在手里?”

苏曼娘的眼神闪烁了一下,欲言又止。恰在此时,箫妄言推门进来,手里拿着一个油纸包:“冰块脸,姝玥,从井底捞上来个这玩意儿!”

油纸包里是一截断成两截的麻绳,绳头粗糙,显然是被利器割断的。麻绳上还沾着些许暗黄色的纤维,与赵文轩玉带钩上的纤维一模一样。

“这是井绳!”陈主簿在一旁惊呼,“听风楼的枯井以前用的就是这种麻绳,后来废了就扔在井边了!”

林姝玥接过麻绳,仔细查看断口:“断口整齐,是被刀或匕首割断的。”她又捻了捻绳上的纤维,“而且,这麻绳上有股淡淡的香气,像是……桂花油?”

“桂花油?”苏曼娘的脸色又是一变,“我妹妹喜欢用桂花油梳头……”

顾如眉猛地抬头,眼中满是惊恐:“姐姐!你胡说什么!我没有……”

“顾夫人,”林姝玥的目光落在她微微发抖的手上,“昨夜您是否去过枯井?”

“我没有!”顾如眉失声叫道,“我一直在房里睡觉,哪里也没去!”

“是吗?”林姝玥走到她面前,蹲下身,“那您绣鞋上的泥是从何而来?西跨院的花园铺着石板,昨夜又未下雨,您鞋边的泥,倒像是后院枯井旁的淤泥呢。”

顾如眉下意识地缩回脚,绣鞋边缘果然沾着些暗褐色的泥土,与枯井边的淤泥颜色一致。她的嘴唇哆嗦着,却说不出话来。

谢砚舟见状,沉声道:“顾夫人,事到如今,还请如实交代。赵文轩手中的诗,到底写的是什么?昨夜您为何会去枯井?”

顾如眉的心理防线终于崩溃,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是我……是我把他推下去的……不,不是!是他自己掉下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