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慧景死了之后,萧懿当上了尚书令。萧懿有九个弟弟,分别是萧敷、萧衍、萧畅、萧融、萧宏、萧伟、萧秀、萧憺、萧恢。萧懿因为有大功劳,在朝廷里地位很高,萧畅当了卫尉,掌管着钥匙。那时候皇帝整天到处瞎跑,没个正形,有人就劝萧懿趁皇帝出门的时候,带兵把他废了,萧懿没答应。那些皇帝身边得宠的大臣,像茹法珍、王咺之这些人,害怕萧懿的权势,就跟皇帝说:“萧懿要学隆昌年间的事儿,陛下您命都快没啦!”皇帝信了他们的话。徐曜甫知道这事儿后,偷偷在江边准备了船,劝萧懿往西逃到襄阳去。萧懿说:“从古到今,人都得死,哪有尚书令当叛徒逃跑的啊!”萧懿的弟弟和侄子们都为他做了防备。冬天,十月己卯日,皇帝在宫中赐给萧懿毒药。萧懿快不行的时候,说:“我弟弟在雍州,真为朝廷担心啊。”萧懿的弟弟和侄子们都藏在小巷子里,没人告发他们,只有萧融被抓到,给杀了。
丁亥日,北魏任命彭城王元勰为司徒,还让他处理尚书省的事务,元勰坚决推辞,最后还是没推掉。元勰这人就喜欢安安静静、平平淡淡的日子,不喜欢权力和名利。高祖看重他能干实事,所以把大权交给他,虽然有遗诏,但又被世宗给留下了。元勰每次都违背自己的心意,经常难过地叹气。元勰这人风度翩翩,气质像神仙一样庄重,一举一动都很有分寸,不管是进还是出,说话还是说笑,看他的人都不觉得累。他特别喜欢文学历史,没事的时候就一直看书。他做事小心谨慎,从来没出过差错,就算一个人待着,也不会有懒散的样子。他敬重有学问的人,对他们真心实意,以礼相待。他为人清正廉洁,家里从来没有为私事来拜访的人。
十一月己亥日,北魏东荆州刺史桓晖来侵犯,攻下了下笮戍,有两千多户归顺了他。桓晖是桓诞的儿子。
一开始,皇帝怀疑雍州刺史萧衍有别的心思。直后荥阳人郑植的弟弟郑绍叔是萧衍手下的宁蛮长史,皇帝就派郑植以看望郑绍叔为借口,去刺杀萧衍。郑绍叔知道了这事儿,偷偷告诉了萧衍,萧衍就在郑绍叔家摆了酒席,开玩笑地对郑植说:“朝廷派你来见我,今天这宴会挺轻松,正好可以好好聚聚。”主客都大笑起来。萧衍又让郑植去看城里的防御、仓库、兵马、武器、战船,郑植看完回来,对郑绍叔说:“雍州的实力,可不好对付啊。”郑绍叔说:“哥你回去,跟天子详细说说:要是想拿下雍州,我郑绍叔就带着这些人跟他们干一仗!”郑绍叔把郑植送到南岘,两人拉着手痛哭一场,然后分别。
等到萧懿死了,萧衍听说后,夜里就把张弘策、吕僧珍、长史王茂、别驾柳庆远、功曹吉士瞻等人叫到家里商量大事。王茂是王天生的儿子,柳庆远是柳元景弟弟的儿子。乙巳日,萧衍召集手下的官员们说:“这个昏君太残暴了,比商纣王还坏,我要和你们一起把他除掉!”当天,就竖起军旗,召集人马,一下子就有了一万多能打仗的士兵,一千多匹马,三千艘战船。把檀溪的竹子木头拿出来装备战船,用茅草盖上,这些事儿一下子就办好了。将领们争着要船桨,吕僧珍拿出之前准备好的,每艘船给两张,大家才不争了。
这时候,南康王萧宝融是荆州刺史,西中郎长史萧颖胄管理着州府的事儿。皇帝派辅国将军、巴西梓潼二郡太守刘山阳带着三千士兵去上任,还让他和萧颖胄的兵一起去袭击襄阳。萧衍知道了这个计划,就派参军王天虎去江陵,给州府的人都送了信,信上说:“刘山阳往西来,要一起袭击荆州和雍州。”萧衍接着对将领们说:“荆州人一直就怕襄阳人,再加上咱们俩就像嘴唇和牙齿,嘴唇没了牙齿就会冷,他们能不明白这道理吗!咱们把荆州和雍州的兵合起来,大张旗鼓地往东打,就算韩信、白起复活,也给建康那边想不出啥好办法,更何况是这个昏君带着一群得宠的小喽啰呢!”萧颖胄他们收到信,心里犹豫,拿不定主意。刘山阳到了巴陵,萧衍又让王天虎带着信给萧颖胄和他弟弟南康王萧颖达。王天虎走了之后,萧衍对张弘策说:“打仗这事儿,最重要的是收服人心。之前派王天虎去荆州,给每个人都送了信。这次让他骑马跑得特别急,却只给萧颖胄兄弟俩送了两封信,还说‘王天虎会当面说清楚’。等他们问王天虎,王天虎又啥都不说,王天虎可是萧颖胄的心腹,他们肯定会觉得萧颖胄和王天虎一起瞒着啥事儿,这样大家就都会起疑心。刘山阳听了大家的话,肯定会对萧颖胄有怀疑,萧颖胄就不知道该咋办了,只能按咱们的计划来。这就是用两封空信就能搞定一个州啊。”
刘山阳到了江安,磨磨蹭蹭十几天,不往前走。萧颖胄害怕极了,不知道该咋办,晚上就把西中郎城局参军安定人席阐文、咨议参军柳忱叫来,关起门来商量。席阐文说:“萧衍在雍州养兵养马,可不是一天两天了。江陵人一直就怕襄阳人,而且咱们人少,他们人多,打不过他们,就算能打败他们,以后也不会被朝廷容下。现在要是杀了刘山阳,和雍州一起干大事,立个天子,然后向诸侯发号施令,那霸业就成了!刘山阳犹豫不前,这是不信任咱们。现在把王天虎杀了,把头送过去,他们的怀疑就能消除。等刘山阳来了,咱们再想办法对付他,肯定能成功。”柳忱说:“朝廷越来越荒唐,京城的那些权贵们都吓得不敢喘气。现在咱们幸好离得远,能暂时安稳点。雍州这事儿,就先让他们互相斗一斗。难道没看到萧懿吗?他带着几千精兵,最后还是被一群坏人给害了,灾祸一个接一个。‘以前的事儿不能忘,能当以后做事的借鉴’。而且雍州兵强马壮,粮食又多,萧衍那可是天下少有的英雄,刘山阳肯定打不过他。要是刘山阳打不过萧衍,咱们荆州又得担上战败的责任,进退两难,得好好考虑啊。”萧颖达也劝萧颖胄听席阐文他们的主意。第二天一早,萧颖胄对王天虎说:“你和刘辅国认识,现在没办法,只能借你的头一用了!”就把王天虎杀了,把头送给刘山阳看,还征调老百姓的车和牛,说要起兵去打襄阳。刘山阳可高兴了。
甲寅日,刘山阳到了江津,坐着一辆车,穿着便服,带着几十个随从去见萧颖胄。萧颖胄让前汶阳太守刘孝庆等人在城里埋伏好,刘山阳一进门,就在车里把他给杀了。副军主李无履带着剩下的人请求投降。
【内核解读】
这段史料围绕南朝齐末的政治动荡与权力博弈展开,字里行间充满了人性博弈、战略抉择与时代变局的张力,其现代视角下的启示可从多个维度解读:
权力场的“生存悖论”:忠诚与反叛的困局
--萧懿之死:传统忠诚的悲剧:萧懿作为辅政元勋,手握兵权却固守“忠臣不叛”的伦理,面对皇帝的猜忌与权臣的构陷,拒绝“西奔襄阳”的逃生建议,最终饮鸩而亡。他的结局揭示了专制皇权下的残酷逻辑:权力不相信道德,只相信威慑。即便以“自古皆有死”的气节自守,也难敌“隆昌故事”(齐明帝弑君先例)的历史阴影——当皇权与权臣的猜忌形成闭环,“忠诚”反而成为催命符。更具讽刺的是,他临终前“家弟在雍,深为朝廷忧之”的感叹,恰成预言:正是他的死,点燃了弟弟萧衍的反叛之火。这暗示着:当体制彻底失序,个体的“守节”可能加速系统崩溃,而“反叛”反而成为重构秩序的被动选择。
--萧衍的崛起:从“被迫”到“主动”的转型。萧衍最初面对刺杀阴谋时,以“戏言”化解危机,展现出极高的政治情商;得知兄长死讯后,他迅速联合僚属举兵,其动员效率(“事皆立办”)与资源储备(吕僧珍预存船橹),暴露了他早有准备的野心。从“被猜忌者”到“革命者”的转变,表面是“替兄报仇”,实则是抓住了“昏主暴虐”的时代契机。他对荆州的攻心术(“驰两空函定一州”)尤为精妙:利用信息不对称制造猜忌,让荆州官员在“自保”与“从逆”间别无选择。这印证了权力斗争中,“制造共识”比“拥有实力”更重要——萧衍并非单纯靠武力,而是靠精准拿捏人性弱点(恐惧、怀疑、自保欲),完成了从“地方刺史”到“逐鹿者”的跨越。
体制崩溃的信号:信任链的断裂与暴力循环
--南齐皇权的自我毁灭:齐废帝萧宝卷的统治逻辑是“怀疑一切”:先猜忌萧懿,再图谋萧衍,甚至派刺客刺杀地方官,将“刀敕之徒”(皇帝亲信)的暴力作为统治工具。这种“以恐惧治国”的模式,导致官僚体系彻底失去安全感——萧颖胄作为朝廷任命的官员,最终不得不与萧衍合作,正是因为“前事不忘”(萧懿之死)的恐惧压倒了对皇权的忠诚。史料中“帝出入无度”“恶逾于纣”的描述,虽有事后渲染的成分,但也反映出当权力失去约束,统治者的非理性行为会加速体制合法性的丧失:刘山阳的军队本是“平叛”,却因皇帝的多疑变成“逼反”的催化剂,最终让萧衍“合荆、雍之兵”的计划水到渠成。
--暴力的传染性:从“刺杀”到“举兵”的升级。皇帝派郑植刺萧衍,失败后并未收敛;萧衍举兵后,萧颖胄为自保而斩王天虎、杀刘山阳——暴力手段一旦成为解决问题的首选,就会形成“以暴制暴”的循环。郑植刺萧衍时的“宾主大笑”,看似轻松,实则是双方对“体制已无规则可言”的默契;而萧颖胄与刘山阳“相持恸哭而别”,更暴露了乱世中个体在权力漩涡中的身不由己。
历史选择的偶然性与必然性
--细节中的成败关键:吕僧珍“先所具橹”的准备,体现了“凡事预则立”的务实;席阐文“立天子以令诸侯”的建议,点出了“政治合法性”的重要性;萧衍“攻心为上”的策略,则证明了信息战在古代战争中的决定性作用。这些细节表明:历史的走向看似由“大势”决定,实则由无数个体的判断、准备与抉择累积而成。
--从“地方博弈”到“王朝更迭”的逻辑: 萧衍的成功,本质是抓住了“中央与地方的信任破裂”。南齐中央对地方的控制已从“治理”退化为“防范”,而地方势力(雍州、荆州)则在“自保”的需求下形成联盟。这种“中央失能—地方抱团—武力夺权”的模式,在中国历史上反复上演,其核心在于当中央权威无法提供安全与秩序时,地方势力必然会寻求新的平衡。
结语:乱世中的人性与规则
这段史料最深刻的启示,在于展现了“规则崩坏时代”的生存法则:萧懿的“守道”与萧衍的“应变”,本质是两种应对乱世的策略,前者被时代淘汰,后者则成为新秩序的建立者。但无论选择如何,背后都是权力无约束状态下的人性挣扎——猜忌、恐惧、自保、野心交织在一起,最终推动历史走向不可逆转的变局。
而萧衍后来建立梁朝又重蹈覆辙(晚年侯景之乱),更印证了:如果只是用暴力推翻旧秩序,却未能建立新的规则,历史的悲剧只会不断重演。这或许是这段史料留给现代人最值得深思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