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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显达北伐的时候,军队进入汋均口。广平人冯道根劝陈显达说:“汋均水水流又快又急,前进容易后退难;要是北魏守住险要的地方,咱们就首尾都陷入困境了。不如把船都扔在酂城,从陆路步行前进,军营依次排列,击鼓进军,肯定能打败魏军。”陈显达没听他的。冯道根带着自己的私人部众随军出征,等到陈显达夜里逃跑,士兵们不熟悉山路,冯道根每到险要的地方,就停马给大家指路,众人这才得以保全。朝廷下诏任命冯道根为汋均口戍副。陈显达向来威名远扬,经过这次可就大大受损了。御史中丞范岫上奏请求免去陈显达的官职,陈显达自己也上表请求辞职;朝廷都没答应,反而任命陈显达为江州刺史。崔慧景也放弃顺阳,逃了回来。

三月庚子日,北魏皇帝病情加重,往北返回,到了谷塘原,对司徒元勰说:“后宫(指冯皇后)很久以来都违背妇德,我死之后,可以赐她自尽,用皇后的礼仪安葬,这样或许能避免冯家的丑事外传。”又说:“我的病越来越严重,恐怕好不了了。虽然打败了陈显达,但天下还没平定,继位的儿子年幼弱小,国家能依靠的,只有你了。霍子孟(霍光)、诸葛孔明(诸葛亮)作为异姓都能接受托孤重任,何况你是我的至亲,又有贤能,能不努力吗!”元勰哭着说:“普通百姓,尚且能为知己效命;何况我承蒙先帝的福泽,又仰仗陛下您的光辉呢!只是我因为和您关系亲近,长期参与重要机密事务,恩宠荣耀,天下没人比得上;之所以敢接受而不推辞,正是依靠陛下您如日月般的圣明,能宽恕我不知退隐的过错。现在又让我担任首辅大臣,总揽国家机要政务;有震主的名声,肯定会获罪的。以前周公那么圣明,成王那么贤明,周公都免不了被怀疑,何况是我呢!要是这样,陛下您对我的爱护,就不能算尽善尽美了。”皇帝沉默了很久,说:“仔细想想你说的话,确实有道理,难以反驳。”于是亲手写诏书给太子说:“你叔父元勰,品行高洁,堪比白云般纯净;厌恶荣华,舍弃官位,心如松竹般高洁。我年轻时就和他情谊深厚,不忍心和他分离。我去世之后,就听任元勰辞去官职,顺遂他淡泊谦逊的本性吧。”任命侍中、护军将军北海王元详为司空,镇南将军王肃为尚书令,镇南大将军广阳王元嘉为左仆射,尚书宋弁为吏部尚书,与侍中、太尉元禧、尚书右仆射元澄等六人一起辅佐朝政。

夏天,四月丙午日,北魏皇帝在谷塘原去世。北魏高祖(孝文帝)对几个弟弟很友爱,自始至终没有嫌隙。他曾经不经意地对咸阳王元禧等人说:“我以后的子孙要是不成器,你们看情况,能辅佐就辅佐,不能辅佐就取而代之,别让皇位落到别人手里。”他亲近任用贤能的人,听从好的意见就像水往低处流一样自然,精心勤勉处理各种事务,从早到晚不知疲倦。他常说:“君主就怕不能秉持公正之心,对人对事真诚相待。能做到这两点,那么就算是胡人和越人,也能亲如兄弟。”他用法虽然严厉,对大臣犯错绝不宽容,但别人有小过错,他常常就不计较了。曾经在食物里吃出虫子,还有身边人进献羹汤时不小心烫伤他的手,他都笑着赦免了。天地五郊祭祀、宗庙二分祭祀,他从来都是亲自参加。每次出去巡游或者打仗,有关部门上奏要修整道路,他总是说:“简单修修桥梁,能通车马就行,别除草铲地弄得太平整。”在淮南行军,就像在自己国内一样,严禁士兵践踏伤害稻谷;要是砍伐百姓的树木供军用,都留下绢布作为补偿。宫殿除非不得已,否则不修缮,衣服破了,洗一洗接着穿,马鞍和马勒就用铁和木头做的。他小时候力气大,擅长射箭,能用手指弹碎羊骨,射禽兽没有射不中的;到了十五岁,就不再打猎了。他还常对史官说:“时事一定要如实记录。君主掌握着生杀予夺的大权,没人能限制他;要是史书再不记录他的恶行,那他还有什么可畏惧忌惮的呢!”

彭城王元勰和任城王元澄商量,因为陈显达刚离开不久,担心他又回头来进攻,就暂时秘不发丧,把皇帝的遗体移到卧车里,只有他们两个王爷和几个侍从知道这事。元勰进出时神色和平时一样,侍奉饮食、进献药物,处理外面上奏的事务,都和平常没什么两样。过了几天,到了宛城,夜里,把皇帝遗体抬到郡府大厅,入棺收敛,再放回卧车里,外面没人知道。派中书舍人张儒带着诏书去征召太子;又秘密把皇帝去世的消息告诉留守的于烈。于烈安排调度人员的去留,举止没有任何异常。太子到鲁阳的时候,遇到皇帝的灵柩,这才发丧;丁巳日,太子即位,大赦天下。

彭城王元勰跪着交给太子几张遗诏。东宫的官员们很多怀疑元勰有不轨之心,暗中防备他,可元勰待人真诚,礼数周全,最终也没产生嫌隙。咸阳王元禧到鲁阳,先留在城外观察情况有没有变化。过了很久,才进城,对元勰说:“你这次行动,不光辛苦,还真挺危险的。”元勰说:“兄长年纪大,见识高,所以知道事情的难易;我就像手握毒蛇、骑着老虎,没觉得有多艰难。”元禧说:“你是嫌我来晚了吧。”

元勰等人根据高祖的遗诏,赐冯皇后死。北海王元详派长秋卿白整进去给冯皇后送毒药,冯皇后边跑边喊,不肯喝,说:“皇上怎么会下这样的命令,是你们这些王爷要杀我啊!”白整抓住她强行灌药,冯皇后这才喝药身亡。灵柩运到洛阳城南,咸阳王元禧等人确认冯皇后真的死了,互相看着说:“就算没有遗诏,我们兄弟也该决定除掉她;怎么能让行为不检点的女人主宰天下,杀了我们呢!”给冯皇后谥号为幽皇后。

五月癸亥日,加封抚军大将军始安王萧遥光开府仪同三司。

丙申日,北魏把孝文帝葬在长陵,庙号为高祖。

【内核解读】

这段史料围绕南齐与北魏的军事冲突、北魏孝文帝临终安排及后续权力交接展开,字里行间展现了乱世中的军事智慧、权力博弈与人性复杂,也折射出特定历史时期的政治生态与帝王品格,值得从多个角度深入剖析:

军事决策:经验与刚愎的生死较量

陈显达北伐的失败,是刚愎自用对军事规律的无视。冯道根作为基层将领,敏锐察觉到汋均口“水迅急、易进难退”的地理风险,提出“弃船陆行、列营鼓进”的稳妥策略——这一建议既规避了水军困于险地的劣势,又能以陆军稳扎稳打的阵型形成威慑,本质是对“知彼知己、顺势而为”军事原则的遵循。但陈显达因“素有威名”而轻视风险,最终导致溃败。

反观冯道根的表现,更显可贵:他不仅有预判风险的眼光,更有“以私属从军”的忠诚,以及溃败时“停马指示山路”的冷静——这种“专业能力+责任担当”的组合,恰是乱世中个体立足的核心竞争力,也解释了他为何能从私兵被破格提拔为戍副。陈显达的“威名大损”与冯道根的崛起,形成鲜明对比:军事权威从不源于资历,而源于对规律的敬畏与临机的智慧。

权力交接:帝王心术与人性清醒的博弈

北魏孝文帝临终前的安排,堪称权力平衡术的典型样本。他先对彭城王勰托孤,以“霍子孟、诸葛孔明”的典故暗示其辅政责任,却在勰以“周公遭疑”婉拒后,转而下诏允许勰“辞蝉舍冕”——这一转变,既体现了孝文帝对兄弟的了解(深知勰避祸之心),也暗含对权力风险的预判:他明白“震主之声”对辅政者的致命性,与其强推导致内斗,不如顺水推舟,以“成全其冲挹之性”换取政局稳定。

而勰的拒绝,更显清醒。他点破“至亲近臣握权必招罪”的规律:即便如周公般圣明、成王般贤明,仍难免被猜忌,何况自己“久参机要、宠灵辉赫”?这种对权力边界的认知,使其在后续秘不发丧、辅佐新君的过程中始终“推诚尽礼”,最终化解了东宫官属的疑虑。相比之下,咸阳王禧的“留城外以察其变”,则暴露了皇族内部“权力猜忌”的本能——这也为后来北魏的宗室争斗埋下伏笔。

此外,孝文帝赐死冯后的遗诏,看似残酷,实则是对“后宫干政”的预防性打击。从北魏历史看,冯太后曾长期掌权,孝文帝深知“失行妇人宰制天下”的风险(史载冯后与臣属私通,确有失德),其“赐自尽而葬以后礼”的安排,既维护了皇权尊严,又避免了外戚乱政,体现了帝王“狠辣”背后的政治理性。而咸阳王禧等人“设无遗诏,亦当决策去之”的表态,更印证了这一决策的必然性——在皇权至上的逻辑里,“稳定”永远优先于“人情”。

帝王品格:理想与现实的矛盾统一

孝文帝的形象,在史料中呈现出复杂而立体的特质。他既有“亲任贤能、从善如流”的明君底色:精勤庶务、用法虽严却不苛责小过(食中得虫、羹伤手皆笑而赦之),甚至要求史官“直书时事”,打破“人君威福无制”的特权思维——这种对“公平推诚”的追求,使其能超越阶级与民族隔阂(“胡、越之人皆可如兄弟”),也为其推行汉化改革奠定了思想基础。

同时,他又有贴近人性的务实:巡游时“勿去草铲令平”,行军时“禁践粟稻、伐树偿绢”,宫室衣弊“浣濯而服之”,这些细节并非刻意作秀,而是对“民力有限”的清醒认知——作为一个推动大规模改革与战争的帝王,他深知“取之有度”才能维系统治根基。

但最耐人寻味的是他对子孙的嘱咐:“不肖则辅之,不可辅则取之,勿为它人有也”。这句话看似开明,实则暴露了皇权私有本质:他允许宗室夺权,却绝不允许“它人(外姓)”染指,本质是将天下视为拓跋氏的私产。这种“开明”与“专制”的交织,恰是封建帝王的典型矛盾。

历史启示:乱世中的生存逻辑

这段史料虽短,却浓缩了乱世的核心法则:

--个体层面:冯道根的成功证明,专业能力与责任感是跨越阶层的通行证;而陈显达的失败警示,经验主义与傲慢是致命的短板。

--权力层面:孝文帝与彭城王勰的互动揭示,权力平衡的关键在于“知进退”——既需警惕“震主之威”,也需防范“宗室猜忌”。

--统治层面:孝文帝的为政风格表明,帝王的“仁德”从来不是单纯的道德选择,而是维系统治的工具——对百姓的“宽”(护粟稻、偿绢)与对威胁的“狠”(赐死冯后),本质都是为了皇权稳固。

历史从不重复,但规律始终相似:无论是军事决策中的风险预判,还是权力交接中的人性博弈,最终考验的,都是对“势”的认知与对“度”的把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