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始,司马休之他们向后秦和北魏求救。后秦的征虏将军姚成王和司马国璠带兵到了南阳,北魏的长孙嵩到了河东,结果听说司马休之等人战败,就都带兵回去了。司马休之跑到长安,后秦王姚兴任命他为扬州刺史,让他去骚扰襄阳。待御史唐盛对姚兴说:“根据那些预言书上讲的,司马氏会重新得到黄河、洛水一带。现在要是让司马休之在外手握兵权,就好比把鱼放回了深渊啊;不如用高爵位和厚礼,把他留在京城。”姚兴说:“以前周文王被关在羑里最后还是成就大业,汉高祖在鸿门宴也没丢命;要是天命真是这样,谁又能违抗呢!要是真像预言书说的那样,把他留在京城反而可能是个祸害。”于是就放司马休之走了。
皇帝下诏,给太尉刘裕加官为太傅、扬州牧,特许他可以佩剑穿鞋上殿,上朝不用小步快走,朝拜时司仪也不用直呼他的名字。任命兖州、青州刺史刘道怜为都督荆、湘、益、秦、宁、雍七州诸军事,骠骑将军,荆州刺史。刘道怜这人又贪又没本事,刘裕就让中军长史晋陵太守谢方明担任骠骑长史、南郡相,刘道怜府里的各种事儿都要问谢方明才做决定。谢方明是谢冲的儿子。
益州刺史朱龄石派使者去见河西王沮渠蒙逊,给他讲朝廷的威风和恩德。沮渠蒙逊就派舍人黄迅去见朱龄石,并且上表说:“听说车骑将军刘裕打算清理中原,我愿意作为他的右翼,帮忙赶走那些敌人。”
夏王赫连勃勃派御史中丞乌洛孤和沮渠蒙逊结盟,沮渠蒙逊派他弟弟湟河太守沮渠汉平去夏国参加结盟仪式。
西秦王乞伏炽磐带着三万人马去袭击湟河,沮渠汉平带兵抵抗,还派司马隗仁趁夜出击,把乞伏炽磐打败了。乞伏炽磐正打算撤兵,沮渠汉平的长史焦昶、将军段景却偷偷去叫乞伏炽磐回来,乞伏炽磐就又来攻城。焦昶、景还劝沮渠汉平出城投降。隗仁带着一百多个勇士守着南门楼,坚守了三天,最后因为力气用尽被乞伏炽磐抓住。乞伏炽磐要杀隗仁,散骑常侍武威人段晖劝说道:“隗仁面对危难不怕死,是个忠臣啊,应该饶了他,也好鼓励大家忠诚侍奉君主。”于是就把隗仁关了起来。乞伏炽磐任命左卫将军匹达为湟河太守,去攻打乙弗窟乾,收降了三千多户人家后回来。又任命尚书右仆射出连虔为都督岭北诸军事、凉州刺史;让凉州刺史谦屯担任镇军大将军、河州牧。隗仁在西秦关了五年,段晖又为他求情,乞伏炽磐就把他放了,让他回姑臧。
戊午日,北魏皇帝拓跋嗣去了濡源,接着到了上谷、涿鹿、广宁。秋天,七月癸未日,回到平城。
西秦王乞伏炽磐任命秦州刺史昙达为尚书令,光禄勋王松寿为秦州刺史。
辛亥日是这个月的最后一天,发生了日食。
八月甲子日,太尉刘裕回到建康,坚决推辞太傅和州牧的职位,其他的任命就接受了。让豫章公世子刘义符担任兖州刺史。
丁未日,谢裕去世,朝廷任命刘穆之为左仆射。
九月己亥日,宣布大赦天下。
北魏这几年又是霜灾又是旱灾,云州、代州的老百姓好多都饿死了。太史令王亮、苏坦就跟北魏皇帝拓跋嗣说:“按照预言书,要是把都城迁到邺城,就能过上富足安乐的日子。”拓跋嗣就问大臣们的意见,博士祭酒崔浩、特进京兆人周澹说:“把都城迁到邺城,确实能解决今年的饥荒,但这不是长久之计。崤山以东的人,觉得咱国家在大漠辽阔之地,以为我们人口和牲畜多得数不清,号称‘牛毛之众’。要是留一部分兵守旧都,再分一些人家南迁,这些人也填不满各州土地,还得和当地郡县的人杂居在一起,这样我们的实际情况就暴露了,恐怕四方都会有轻视侮辱我们的想法;而且百姓换了水土,生病、死伤的肯定不少。再说,旧都的守兵少了,赫连勃勃的大夏和柔然就可能起坏心思,要是他们倾国而来,云中、平城就危险了,到时候朝廷隔着恒山、代郡千里之遥,很难及时救援,这样名声和实力都会受损。现在我们待在北方,要是崤山以东有变故,我们派轻骑兵南下,在山林之间散开,谁能知道我们到底有多少人!百姓看到我们的骑兵扬起的尘土就会害怕屈服,这就是我们能威慑中原各地的原因啊。等明年春天草长出来,牛奶羊奶也有了,再加上蔬菜水果,等到秋天庄稼成熟,这饥荒的事儿就能解决了。”拓跋嗣说:“现在仓库都空了,没办法撑到明年秋天,要是明年秋天还闹饥荒,那可怎么办?”崔浩和周澹回答说:“应该挑选那些特别饥饿贫困的人家,让他们到崤山以东找粮食;要是明年秋天还饥荒,再想别的办法,反正现在不能迁都。”拓跋嗣听了很高兴,说:“就你们俩跟我想法一样。”于是就选了国内特别贫困的人家到崤山以东的三个州去讨生活,还派左部尚书代郡人周几带领人马镇守鲁口,安抚这些百姓。拓跋嗣还亲自去耕种籍田,并且让有关部门鼓励百姓从事农桑生产。第二年,大丰收,百姓就富足安定了。
夏国的赫连建带兵攻打后秦,抓住了平凉太守姚周都,接着又攻入新平。广平公姚弼在龙尾堡和赫连建交战,把赫连建活捉了。
后秦王姚兴吃了药后身体不舒服。广平公姚弼就借口生病不去上朝,还在自己府里聚集士兵。姚兴听说后,很生气,把姚弼的党羽唐盛、孙玄等人抓起来杀了。太子姚泓请求说:“我没本事,没能让兄弟之间和睦相处,才搞成这样,这都是我的错。要是我死了能让国家安定,希望陛下赐我一死;要是陛下不忍心杀我,就请让我退到封地去。”姚兴听了很心疼,就召来姚赞、梁喜、尹昭、敛曼嵬一起商量,把姚弼关了起来,打算杀了他,还要彻查他的党羽。姚泓流着泪坚持为姚弼求情,姚兴就把姚弼和他的党羽都赦免了。姚泓对待姚弼还像以前一样,脸上一点怨恨的表情都没有。
北魏的太史上奏说:“火星跑到匏瓜星中间,突然不见了,按照星象的说法,它会跑到面临危险灭亡的国家,先弄出童谣之类的妖言,然后降下灾祸惩罚。”北魏皇帝拓跋嗣就召集十几个有名的儒生,让他们和太史一起讨论火星去哪儿了。崔浩回答说:“按照《春秋左氏传》里讲的,‘神降临到莘地’,可以根据降临的日子推断出相关的事物。庚午日晚上到辛未日早上,天空有阴云;火星消失,应该就在这两天。庚和午,对应的方位都和秦有关;辛对应西方少数民族。现在姚兴占据长安,火星肯定是跑到后秦去了。”大家都生气地说:“天上的星星不见了,人间怎么能知道它去哪儿了!”崔浩只是笑笑,没回应。八十多天后,火星出现在东井星附近,停留一段时间后才离开。后秦发生大旱灾,昆明池都干涸了,还出现了各种童谣谣言,国内人心惶惶,过了一年后秦就灭亡了。大家这才佩服崔浩的预测精妙。
冬天,十月壬子日,后秦王姚兴派散骑常侍姚敞等人,送他女儿西平公主去北魏,北魏皇帝拓跋嗣按照皇后的礼仪迎娶了她。但铸造金人没成功,就封她为夫人,不过对她很宠爱。
辛酉日,北魏皇帝拓跋嗣去了沮洳城;癸亥日,回到平城。十一月丁亥日,又去了豺山宫;庚子日,回来。
西秦王乞伏炽磐派襄武侯昙达等人带领一万骑兵,在赤水攻打南羌的弥姐、康薄部落,收降了他们;任命王孟保为略阳太守,镇守赤水。
燕国的尚书令孙护,他弟弟伯仁是昌黎尹,另一个弟弟叱支拔都很有才华和勇气,跟着燕王冯跋起兵立了功,他们想申请开府,但没得到批准,就有点怨言,冯跋就把他俩都杀了。为了安抚孙护,冯跋给孙护升为开府仪同三司、录尚书事,但孙护还是闷闷不乐,冯跋就用毒酒把他也杀了。辽东太守务银提觉得自己有功,却被派到边境的郡,心里很不满,就谋划着叛国,冯跋也把他杀了。
林邑国来侵犯交州,交州的将领把他们打败了。
【内核解读】
这段史料展现了义熙年间(公元5世纪初)多国角力的复杂格局,权力博弈中的决策智慧与人性弱点交织,勾勒出乱世生存的鲜明轨迹:
刘裕集团的强势崛起与布局
刘裕在平定司马休之后,拒绝“太傅、扬州牧”的高位却接受其他特权,既展现“谦退”姿态以避锋芒,又通过安排刘道怜、世子刘义符镇守要地,强化家族势力。其核心团队中,谢裕去世后刘穆之接任左仆射,延续了高效的行政运转,为后续北伐奠定基础。而西秦、北凉等势力主动示好(如沮渠蒙逊称“愿为右翼”),更凸显刘裕已成为中原格局的关键变量。
政权博弈中的“信任”与“背叛”
--西秦与北凉的湟河之争:沮渠汉平的长史焦昶、将军段景临阵叛降,直接导致湟河失守;而司马隗仁率百余人死守南门楼三日,展现出“临难不畏死”的忠勇。西秦炽磐最终赦免隗仁,既体现段晖“宥忠臣以厉事君”的远见,也暴露乱世中“忠义”仍是各方争夺的道德资源。
--后秦的内耗与宿命论:姚兴对广平公弼的叛乱始终姑息,太子泓甚至以“退就藩”求和解,这种纵容加速了后秦的衰落。而北魏崔浩通过星象预测“荧惑入秦”,最终以秦亡应验,看似“谶纬神奇”,实则折射出后秦人心离散、统治失序的现实——天象不过是乱世中解读衰败的符号。
北魏的战略定力与务实选择
面对霜旱饥荒,北魏内部就是否迁都邺城产生分歧。崔浩、周澹的反对理由极具战略眼光:迁都将暴露“人口寡少”的真相,削弱对中原的威慑力,且易受柔然、夏国偷袭。他们提出的“简贫户就食山东+劝课农桑”方案,既解燃眉之急,又保住了北方根基,最终使北魏在次年丰收后稳定下来。这种“拒绝短视、立足长远”的决策,为北魏后来统一北方埋下伏笔。
权力斗争中的“人性困境”
北燕冯跋诛杀功臣的行为颇具代表性:孙护兄弟因“求开府不得”有怨言被杀,务银提因“出为边郡”怀恨谋叛被斩。看似巩固权力,实则暴露了乱世中“功高震主”与“君主猜忌”的死结——缺乏制度约束的权力,往往以血腥清洗维系,却也埋下人心离散的隐患。
总体而言,这段历史中,凡能在动荡中存续壮大的势力(如刘裕、北魏),都具备三个特质:清晰的战略目标(如刘裕的北伐准备、北魏的守土安民)、对人才的精准使用(如刘穆之、崔浩)、对现实的清醒认知(不迷信谶纬、不贪图虚名)。而衰落者(如后秦、南燕)则困于内耗、短视与权力迷思,最终在多国博弈中被淘汰。乱世的残酷之处正在于此:每一个决策都可能放大成生死存亡的转折,而人性的光明与幽暗,始终在权力棋局中交织上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