滨江老城区拆迁指挥部旧址的尘埃在惨白月光下浮动。沈耀东沾着冷汗的手指死死攥着那个冰冷的金属盒,盒盖敞开,露出里面那枚边缘磨损、沾着暗红锈迹的老式红木算盘珠。珠体表面那道深刻的划痕在月光下如同干涸的血槽,泛着死寂的幽光。
他金丝眼镜后的瞳孔缩成针尖,巨大的惊骇如同冰水灌顶!0451粮库的算盘珠?!林富民的遗物?!它怎么会在这里?!埋在粮库废墟下的东西……怎么会出现在这个尘封的旧文件柜里?!
嗡——!!!
一股难以言喻的、如同被毒蛇舔舐后颈的冰冷寒意毫无征兆地窜遍全身!他猛地抬头!空旷的指挥部里只有月光和尘埃,死寂无声。但那股寒意……如此真实!仿佛有什么东西……正隔着万里虚空……死死地盯着他!
瑞士疗养院隔离病房。
床头柜上。
磨砂玻璃瓶内……
那颗由暗红锈迹勾勒出的算盘珠轮廓……
疯狂震颤!
瓶壁内部那点温热的搏动……
如同被激怒的困兽……
飙升到极限!
瓶口边缘……
一滴新凝结的、暗红如血的露珠……
无声坠落!
砸在冰冷的柜面……
溅开一小片……
刺眼的……
湿痕!
病床上。
林小山灰败的脸上……
眉头……
极其极其剧烈地……
蹙紧!
氧气面罩下的呼吸……
陡然变得急促而艰难!
每一次抽吸都带着肺部撕裂的哨音和浓重的血腥锈气!
心电监护仪上那根刚刚抬升一丝的曲线……
猛地向下……
砸出一个深坑!
凄厉的警报瞬间炸响!
“血压骤降!”
“血氧跌破临界!”
“肾上腺素!快!”
医生惊恐的吼声和急救的混乱撕破了病房的死寂!
滨江工源大厦地基深处。
那块浇筑着三万工人血指印的钢板……
在冰冷的泥土和混凝土包裹下……
再此……
极其极其剧烈地……
震颤了一下!
如同深埋地下的心脏……
感应到了……
同源血脉的……
剧痛与悲鸣!
钢板表面……
一枚深陷的暗红指印边缘……
一丝新鲜的……
湿红……
如同渗出的血泪……
在黑暗中……
无声地……
洇开。
沈耀东沾着冷汗的手指猛地扣上金属盒盖!将那枚散发着不祥气息的算盘珠死死锁在黑暗里!巨大的恐惧和一种被无形凶物盯上的窒息感攫住了心脏!他不敢再看那珠子一眼!转身踉跄着冲出指挥部旧址!夜风卷着寒意灌进领口,却吹不散骨髓深处的冰冷!
他坐进等候的黑色轿车,金属盒被死死按在膝盖上,如同按着一块烧红的烙铁。他沾着灰尘的手指颤抖着拨通加密电话,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惊惶和一丝被逼到绝境的疯狂:“……是我!计划提前!立刻启动‘清算’预案!目标:工源集团!核心:非法集资!证据链……就用我们手里那份‘旧账’!关联节点……0451粮库资产流失!关键物证……在我手里!”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一个沙哑的声音传来:“沈行长……现在动手?工源刚缓口气,工人情绪像炸药桶……而且法院复议听证就在三天后……”
“等不了了!”沈耀东低吼,镜片后的目光阴鸷如毒蛇,“威廉倒了!‘盾’没了!滨江的旧账……烧不干净!工源那群疯子手里有碎片!林小山……那个残废……他背后有鬼!”他沾着冷汗的手指死死抠着金属盒冰冷的边缘,“三天!就三天!在听证会上!我要当着全滨江的面!把工源‘钢板债券’钉死在非法集资的耻辱柱上!把林小山和他爹的魂……一起钉上去!”
命令如同淬毒的匕首!划破滨江沉寂的夜空!
……
滨江工源大厦顶层指挥部。
空气凝重得如同灌铅。加密频道里瑞士疗养院的急救画面如同重锤,一次次砸在每个人心上。林小山生命体征的剧烈波动,像一根无形的绞索,勒紧了所有人的喉咙。
“沈耀东这老王八!”王猛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屏幕上滨江本地论坛突然爆发的海量帖子,标题触目惊心:《起底工源“钢板债券”:非法集资还是庞氏骗局?》、《0451粮库国有资产流失之谜:谁在背后吸血?》、《林小山瑞士天价账单与工人血汗钱》。帖子里充斥着精心剪辑的“证据”:模糊的粮库旧账截图、刻意引导的工人“控诉”录音、甚至还有伪造的瑞士疗养院“奢华”消费清单!
“舆论绞杀!这老狗要动手了!”李卫沾着泥灰的手捏得死紧,指关节泛白。他布满血丝的眼睛扫过屏幕上林小山急救的画面,又看向窗外楼下——虽然账户解冻,首批租金到账,但法院的铡刀还悬着,工人的工资靠互助基金垫付才刚发出,人心如同绷紧的弓弦!
“复议听证会……就是断头台!”技术组长赵工脸色惨白,“沈耀东肯定准备了‘铁证’!要当着法官和媒体的面……把咱们彻底锤死!”
巨大的压力如同冰海倒灌!绝望再次悄然蔓延。滨江的天刚透出一丝缝,转眼又被更阴毒的乌云笼罩。
就在这时!
嗡——!!!
李卫口袋里那部沉寂的卫星电话!
极其极其微弱地……
震动了一下!
一股冰冷的信息流脉冲……
如同垂死毒蛇最后的噬咬……
狠狠刺入他昏沉的神经!
剧痛伴随着一幅极其极其模糊的画面碎片——
瑞士病房!急救的混乱!林小山紧蹙的眉头!床头柜上……玻璃瓶内……暗红锈迹勾勒的算珠轮廓疯狂震颤!瓶口……滴落的血珠!_
紧接着……
一个冰冷的坐标……
如同烧红的烙铁……
烫进识海!
【……沈耀东……指挥部旧址……文件柜……金属盒……算盘珠……_
【……关联:0451粮库……资产流失伪造证据链……_
【……能量……耗尽……锚点……崩……_
信息流瞬间中断!剧痛抽离!李卫眼前一黑!巨大的悲怆和滔天的怒火瞬间吞噬了理智!沈耀东!那老王八!拿到了爹的算盘珠?!要用它当刀子?!捅工源的心窝子?!捅小山哥的命?!
“操他祖宗!!!”李卫喉咙里爆发出野兽般的嘶吼!布满血丝的眼睛瞬间赤红!沾着泥灰的手死死攥紧卫星电话,指甲几乎要嵌进金属外壳!“沈耀东!老子跟你拼了!!”
“卫子!冷静!”王猛一把按住他因暴怒而剧烈颤抖的肩膀,“他拿到珠子又怎样?!咱们有钢板!有三万兄弟的血指印!他敢在听证会上泼脏水!咱们就把他那点龌龊勾当全掀出来!”
“掀?”李卫猛地转头,布满血丝的眼睛里是刻骨的恨意和一种被逼到绝境的疯狂,“他手里有珠子!那是爹的遗物!是0451的根!他能伪造!能栽赃!咱们拿什么掀?!拿嘴吗?!”
死寂!巨大的无力感如同冰水浇头!是啊,沈耀东拿到了关键的“物证”,还是林小山父亲的遗物!这脏水泼下来,工源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拿命掀!”
一个苍老、嘶哑却如同破锣般斩钉截铁的声音陡然响起!
老何叔佝偻着背,从阴影里一步步走到惨白的灯光下。他枯树皮般的手里,死死攥着那个沾满泥灰的旧铁皮饼干盒。盒盖敞开,里面暗红色的钢渣碎屑在灯光下泛着冰冷沉重的光泽。他布满血丝的老眼扫过指挥部里每一张或愤怒、或绝望、或茫然的脸,最后落在李卫那双赤红的眼睛上。
“珠子?脏?”老何叔沾着金属碎屑的手,极其极其缓慢地……抓起一小撮钢渣,碎屑在他布满裂口和老茧的掌心滚动,“再脏!脏得过人心?脏得过他们吸滨江血的黑心肝?!”他猛地将掌心的碎屑狠狠拍在控制台上!发出沉闷的巨响!
“这钢渣!是0451的土!是滨江工人的血!是老周的魂!是锤子的骨头!熔出来的!”他嘶哑的声音如同重锤砸在每个人心上,“沈耀东想用一颗珠子抹黑咱们?行!咱们就把这盒沾着血的火渣子……抬到听证会上去!让法官!让全滨江的老少爷们儿!称一称!看看咱们工人的骨头多重!看看他们那点黑心钱……压不压得住!”
他布满老人斑的脸因巨大的悲愤而扭曲,浑浊的老泪混着汗水往下淌:“咱们工人!没别的!就这一身硬骨头!一副不怕死的胆!他沈耀东敢在断头台上泼脏水!咱们就敢把血泼回去!把骨头渣子摔在他脸上!让全天下看看!滨江工人的信……是啥铸的!命……是啥价的!”
巨大的悲怆和决绝如同烈火燎原!瞬间点燃了指挥部里濒临熄灭的斗志!
“干了!”王猛炸雷般的吼声炸响!布满老茧的手狠狠砸在桌上!“把钢渣分装!每个工人兄弟带一包!听证会!咱们都去!他沈耀东敢泼脏水!咱们就三万工人一起!把血渣子摔在法庭上!”
“对!都去!”
“摔他脸上!”
“骨头渣子换他的黑心账!”
……
命令如同惊雷!瞬间传遍整个工源大厦!无数道黝黑的身影沉默地汇聚!每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都燃烧着破釜沉舟的火焰!每一个粗糙的手掌里,都紧紧攥着一小包用油纸仔细包裹的、沉甸甸的……暗红色钢渣!
滨江中级人民法院。听证厅。
巨大的国徽高悬,肃穆而冰冷。沈耀东端坐原告席,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平静无波,带着掌控一切的从容。他面前摊着一份厚厚的“证据链”,最上面是一张放大的高清照片——正是那枚边缘磨损、沾着暗红锈迹的老式红木算盘珠!照片下方是精心炮制的“鉴定报告”,将珠子与0451粮库“流失资产”强行关联。
法官敲响法槌:“现在,由原告方滨江商行,就工源集团‘钢板债券’涉嫌非法集资及关联国有资产流失问题,进行举证陈述。”
沈耀东缓缓站起,声音平稳有力:“法官大人,各位陪审员。工源集团发行的所谓‘钢板债券’,以虚无缥缈的‘工人信用’为幌子,实质是利用滨江工人朴素的信任感,进行大规模非法集资活动!其资金流向不明,偿付能力存疑,已构成严重金融风险!更令人发指的是!”他声音陡然拔高,沾着冷汗的手指猛地指向那张算盘珠照片!
“经我方调查取证!工源集团实际控制人林小山之父林富民,生前利用担任0451粮库保管员之便,监守自盗,造成巨额国有资产流失!这枚在0451粮库废墟中发现的、属于林富民个人的算盘珠,就是关键物证!其表面特殊磨损痕迹,与我方掌握的粮库旧账关键节点高度吻合!我们有理由相信,林小山发行‘钢板债券’的原始资金,部分来源于其父侵吞的国有资产!这是赤裸裸的洗钱!是父子两代人对滨江人民血汗的掠夺!”
字字诛心!句句见血!巨大的环形听证厅一片哗然!媒体镜头疯狂对准那张算盘珠照片!闪光灯连成一片!沈耀东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珠子在手,脏水泼出!工源……完了!
“放你娘的狗屁——!!!”
一声炸雷般的怒吼如同晴天霹雳!狠狠劈碎了法庭的肃穆!
听证厅大门被猛地撞开!
李卫、王猛、老何叔!
三人如同三尊怒目金刚!
逆着刺眼的闪光灯!
大步踏入!
他们身后!
是黑压压一片!
沉默如山!
眼神如刀!
沾满泥灰油污的公园工人!
如同黑色的潮水!
瞬间淹没了听证厅后排所有空地!
每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
都死死钉在沈耀东那张瞬间僵硬的脸上!
每一只粗糙的手掌里!
都紧紧攥着一包……
暗红色的!
沉甸甸的!
油纸包!
老何叔佝偻着腰,走到听证席前。他枯树皮般的手,极其极其缓慢地……将手中那个敞开的旧铁皮饼干盒……
重重顿在原告席的桌面上!
盒子里……
暗红色的钢渣碎屑……
在惨白的灯光下……
泛着冰冷而沉重的……
血光!
一股混杂着铁锈、焦炭和淡淡血腥的气息……
瞬间弥漫开来!
“沈耀东!”老何叔沾着钢渣的手,指向盒子里那刺眼的暗红,声音嘶哑如同破锣,却带着千钧之力,狠狠砸在死寂的法庭!
“你要的物证!”
“滨江工人的血!”
“0451的土!”
“熔了的钢板渣!”
“都在这儿!”
“称啊!”
“当着国徽的面!”
“称一称!”
“看看咱们工人的骨头……”
“值不值你嘴里那点……”
“黑心钱”!
吼声如同丧钟!
狠狠撞在沈耀东心头!
他沾着冷汗的手指……
不受控制地……
剧烈颤抖起来!
金丝眼镜后的瞳孔……
瞬间……
失去了所有焦距!
瑞士疗养院。
病床床头柜上。
磨砂玻璃瓶内……
那颗由暗红锈迹勾勒的算盘珠轮廓……
疯狂震颤到极致!
瓶壁内部……
那点温热的搏动……
如同被亿万道信念点燃……
爆发出……
前所未有的……
炽热光芒!
光芒穿透瓶壁……
在惨白的急救灯光下……
将瓶底那摊暗红的湿痕……
映照得……
如同……
沸腾的……
血!
病床上。
林小山灰败的脸上……
紧蹙的眉头……
极其极其艰难地……
松开了一丝。
氧气面罩下……
那微弱到极致的呼吸……
似乎……
稍稍……
平稳了一瞬。
心电监护仪上……
那根砸入深谷的曲线……
极其极其微弱地……
向上……
挣扎着……
抬起了……
一丝……
几乎看不见的……
弧度。
如同……
深埋冻土下的种子……
终于……
顶破了……
第一块……
压着的……
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