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这边！别停下！” 那个粗壮得像半截铁塔、名叫铁砧的拾荒者头领，声音在扭曲生锈的巨大管道内部嗡嗡回响，如同闷雷滚过。他一边低吼，一边像一头熟悉地形的老熊，灵巧地钻过一道几乎被锈蚀铁皮堵死的缝隙。
李维半拖半抱着苏清雪，感觉肺像破风箱一样拉得生疼。苏清雪的情况比刚才略好，至少眼神不再涣散，但脸色依旧苍白，额角的冷汗混着管道内凝结的水珠往下淌。她紧紧抿着唇，强迫自己集中精神对抗脑中那无数根错乱的时间线带来的撕裂感，脚步虚浮得厉害，几乎全身重量都压在李维身上。叶红菱紧随其后，那条银灰色的机械臂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冷硬的光泽。她后背的衣服被汗水浸透了一大片，紧贴在身上，呼吸也带着急促，但眼神依旧锐利如鹰，不断警惕地扫视着身后和头顶错综复杂的管道迷宫。刚才与赛博武者那短暂而凶险的交锋，消耗了她不少体力，更让她清晰认识到那铁壳子的恐怖力量。
“砰！轰隆——！”
身后，沉闷的撞击和金属撕裂声如同催命的鼓点，越来越近。那赛博武者显然没有被烟雾弹完全阻挡，它正以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蛮横而高效的方式强行“开”路。巨大的金属扭曲声、混凝土块被撞碎的爆响，以及那持续不断的、如同死神的低语般“嗤嗤”作响的滑行气流声，在密闭的管道空间里层层叠加，震得人耳膜发麻，心脏也跟着那节奏狂跳不止。
“妈的！那鬼东西拆房子呢！”一个脸上斜着道狰狞疤痕、绰号“猎犬”的女队员啐了一口，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惊惶。她动作像狸猫一样敏捷，不时回头张望，脸色难看。
“它…它好像知道我们走哪条路！”另一个身材瘦小、背着个大工具包的少年“扳手”声音都发颤了，抱着怀里那支短粗的、像是用几根自来水管焊成的古怪枪械，手指关节捏得发白。
“是扫描！”李维咬着牙，一边奋力跟上铁砧，一边从牙缝里挤出判断，“它脑袋上那个红灯泡！能穿透障碍锁定我们！烟雾弹…效果有限！”他脑子里飞快闪过刚才那猩红感应器扫描时冰冷的光芒，心头一片冰凉。这玩意儿比武侠世界的追踪术狠多了，简直是自带透视挂！
铁砧猛地刹住脚步，前方出现一个岔口。一条向上倾斜，管道内壁挂着湿漉漉的、浑浊的冷凝水珠；另一条向下延伸，黑黢黢的深不见底，散发着一股浓烈的、类似臭鸡蛋的刺鼻气味。他迅速蹲下，布满厚茧的手指在地面一层厚厚的混合着油污和铁锈的泥灰上飞快地一抹，又凑近鼻子嗅了嗅，动作熟练得像在检查猎物踪迹的老猎人。
“下边是硫化氢！浓度高！找死！”他果断一指向上的管道，“这边！快！”
队伍立刻转向。向上的坡度让本就疲惫的苏清雪更加吃力，李维几乎是将她半扛了起来。叶红菱殿后，她能清晰地“听”到身后管道壁传来的、越来越剧烈的震动——那是赛博武者快速接近的脚步声。更让她太阳穴突突直跳的是，一股冰冷、尖锐、毫无生机的“气息”如同实质的针，穿透层层阻碍，死死锁定在她身上。是那鬼东西的扫描！这感觉比空气里的辐射微尘更让她烦躁恶心。
“这样跑不行！甩不掉！”叶红菱的声音带着火气，在管道里激起回音。她猛地停下，转身面向来路，那条银灰色的机械臂五指张开又攥紧，发出细微的金属摩擦声，眼中闪烁着被追杀的野兽般的凶光，“我断后！你们先走！”
“不行！”李维和铁砧几乎同时吼了出来。
“红菱姐！那玩意儿硬得很！你刚才都…”扳手吓得脸都白了，后面的话没敢说出口。
“放屁！现在不是逞英雄的时候！”铁砧一把拽住叶红菱没受伤的那边胳膊，力道大得惊人，“听老子的！这东西不是靠蛮力能挡住的！跟上！”
就在这时，跑在最前面的猎犬突然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头儿！前面堵死了！”
众人心猛地一沉。只见向上延伸的管道在前方大约二十米处，被一大片坍塌下来的、巨大扭曲的金属结构彻底堵死，只留下上方一个不到半米高的狭窄缝隙，勉强能容一人爬过去。缝隙后面似乎是个更大的空间，有微弱的光线透过来。
“该死！”铁砧咒骂一声，当机立断，“猎犬！扳手！你们先过去！清理落脚点！快！”
猎犬二话不说，像条滑溜的鱼，矮身就钻进了缝隙，动作快得惊人。扳手紧随其后，笨拙地把他的“水管枪”先塞了过去，然后才扭动着身体往里挤。
“李维！带她过去！”铁砧一指苏清雪，自己则猛地抽出腰间一把沉重的、更像是工业切割工具的砍刀，和叶红菱并肩站在了狭窄的管道中央，面朝那如同地狱敲响的、越来越近的轰隆声。他的眼神凶狠得像要择人而噬，“妈的，老子倒要看看这铁棺材有多硬！”
李维知道现在不是犹豫的时候。他一把将苏清雪推到缝隙前：“清雪！快！爬过去！”
苏清雪深吸一口气，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强行压下脑中的眩晕感，手脚并用地就往缝隙里钻。李维在她身后用力托着她的腰臀往上送。
“轰——咔嚓！”
一声巨响，就在他们身后十几米处，一根支撑着上方管道的粗大金属横梁被一股沛然巨力硬生生撞断！碎石和铁锈如同暴雨般簌簌落下！烟尘弥漫中，那个暗银色的、散发着冰冷死亡气息的身影，如同地狱里爬出的恶鬼，骤然出现在众人视线里！它足底喷出的气流吹散了弥漫的烟尘，头部那颗猩红的感应器光芒瞬间锁定在管道中背对着它的李维和正在钻缝隙的苏清雪身上！右臂那黑洞洞的能量武器管口，幽蓝的光芒如同毒蛇的信子，瞬间亮到了极致！
“李维！！！”叶红菱的尖叫声撕心裂肺！她和铁砧距离太近，那赛博武者根本无视了他们，目标直指更“有价值”的猎物！
嗡——！
能量武器蓄能的尖锐蜂鸣刺痛了所有人的耳膜！蓝光在管口剧烈闪烁！
千钧一发！
“操你祖宗！”扳手带着哭腔的怒吼从缝隙另一侧传来！他刚刚挤过去，正脸朝下摔在地上，连滚带爬地抓起他那支“水管枪”，连瞄准都顾不上，朝着赛博武者的方向就扣动了扳机！
砰！
一声沉闷得如同放屁的响声。没有炫目的光束，没有爆炸的火光。只有一颗拳头大小、黑乎乎、沾满油污的金属圆球，以并不算快的速度，歪歪斜斜地飞向赛博武者的…脚下。
“蠢货！打偏了！”猎犬气急败坏的声音响起，她也刚爬过来，手里抓着一把造型古怪的短弩。
那赛博武者似乎连扫描的兴趣都欠奉，能量武器稳稳锁定李维的后心！
然而，就在那颗不起眼的圆球砸落在赛博武者脚边布满油污和铁锈的地面上时——
“滋啦——！！！”
一声尖锐到能刺穿耳膜的、仿佛一万根钢针刮过玻璃的噪音猛地爆发出来！声音在密闭的管道空间里被无限放大、回荡！那根本不是普通的声波，更像是某种高频的、带着强烈干扰性的能量脉冲！
“嗡——吱嘎——！”
赛博武者头部那颗猩红的感应器光芒瞬间剧烈地、疯狂地闪烁起来，如同接触不良的灯泡！它右臂能量武器管口那致命的幽蓝光芒也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猛地一暗，随即变得极不稳定，忽明忽灭！它那流畅的滑行动作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僵直和迟滞，整个身体都仿佛被无形的绳索捆缚住，关节处发出刺耳的、如同生锈齿轮强行转动的摩擦噪音！
“就是现在！！”铁砧如同受伤的猛虎般咆哮！他根本不管那是什么原理，只知道机会来了！他庞大的身躯爆发出与体型不符的狂暴速度，沉重的工业砍刀带着开山裂石般的风声，狠狠劈向赛博武者那条持枪的右臂关节连接处！
叶红菱的反应更快！在扳手那“屁响”枪发射的瞬间，她就动了！铁砧的吼声未落，她已如一道贴地疾掠的红色闪电，机械臂五指并拢如刀，没有选择硬撼对方坚固的躯干，而是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精准无比地直刺赛博武者那条用于维持平衡和滑行的左腿膝关节后方——一个相对薄弱的液压传动节点！
铛！嗤啦！
铁砧的砍刀狠狠斩在赛博武者的右臂关节上！暗银色的高强度合金外壳爆出一溜刺眼的火星，留下了一道深深的凹痕，但终究没能斩断！巨大的反震力让铁砧虎口崩裂，砍刀差点脱手！
但叶红菱的攻击奏效了！她那凝聚了全身力量的机械指刀，如同热刀切黄油般，带着刺耳的金属撕裂声，狠狠捅进了左腿膝关节后部相对薄弱的防护缝隙！里面精密的液压管线和传动结构瞬间被破坏！
噗嗤！
一股淡蓝色的、带着刺鼻气味的液压油如同血液般狂喷而出！
“呃——！”赛博武者发出一声极其怪异、仿佛电子合成音卡壳般的短促噪音！它的左腿猛地一软，失去了流畅的滑行动力，整个沉重的金属躯体第一次出现了真正的、狼狈的踉跄！头部感应器的红光疯狂乱闪，显然内部的平衡系统受到了严重干扰！
“李维！快过来！”猎犬在缝隙另一侧焦急地大喊。
李维被那恐怖的噪音震得头晕眼花，耳朵里全是嗡鸣，但他强忍着不适，趁着赛博武者踉跄的瞬间，连滚带爬地扑向那个狭窄的缝隙！他手脚并用，狼狈不堪地往里钻。
“红菱！铁砧！快走！”李维钻过去一半，回头嘶声大喊。
叶红菱和铁砧没有丝毫恋战。一击得手，重创了对方的行动能力，已是意外之喜！两人毫不犹豫，趁着赛博武者系统紊乱、努力重新平衡身体的空档，转身就冲向缝隙！
“吼——！”赛博武者发出一声充满电子怒意的咆哮！它强行稳住身体，右臂那能量武器虽然不稳定，但幽蓝的光芒再次亮起，带着一种歇斯底里的意味，瞄准了正在钻缝隙的铁砧那庞大的后背！
“头儿小心！”扳手惊恐地尖叫。
就在这生死关头！
“嗡……咻！”
一支闪烁着微弱电弧的金属弩箭，从缝隙后射出！不是射向赛博武者，而是射向了众人头顶上方一处早已锈蚀不堪、连接着巨大管道的生锈铆钉！
啪嚓！
铆钉应声断裂！
“轰隆隆——！”
一大片沉重的、沾满油污和冷凝水的锈蚀金属盖板，如同断头台的铡刀，带着沉闷的风声和漫天掉落的铁锈泥灰，朝着赛博武者当头砸下！
是猎犬！她一直盯着头顶！
赛博武者猩红的感应器瞬间上抬，扫描到坠落的威胁。它不得不放弃攻击，右臂能量武器强行转向头顶坠物！
轰！
一道不稳定的幽蓝光束射出，将大部分金属盖板凌空熔穿、炸裂！灼热的金属碎片和熔融物如同暴雨般四溅！
趁着这电光火石般的混乱，铁砧庞大的身躯终于挤过了缝隙。叶红菱紧随其后，像一道影子般滑了进来。
“快！离开这鬼地方！”铁砧顾不上抹掉脸上的油污和汗水，指着缝隙后这个更大的、堆满各种废弃机械残骸和集装箱的空间深处，“那边！有梯子上去！”
众人不敢有丝毫停留，跌跌撞撞地冲向铁砧所指的方向。在他们身后，被熔融金属碎片短暂阻挡的管道里，传来赛博武者那充满暴怒的、如同金属摩擦的咆哮，以及它拖着受损的左腿、强行撞开障碍物的恐怖声响。
李维扶着还在微微喘息的苏清雪，最后看了一眼那仍在喷溅着蓝色“血液”的管道缝隙，和缝隙后那个在金属碎片雨中若隐若现的、冰冷而暴戾的暗银色身影。
这赛博武者，简直是他妈武侠世界的终结者！李维心里只剩下这一个念头。这鬼地方，比他们想象的要凶险一万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