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焰公馆的天文台书房总在午夜泛起冷光。沈星河指尖悬在键盘上方,屏幕上滚动的暗物质光谱数据像一条冰冷的星河,而桌角的平板电脑上,那篇刚上线的国际期刊论文正刺得他眼仁发疼。
“星河三号”探测器的核心参数、暗物质密度分布模型、甚至连三个观测误差峰值的标注方式,都与他加密硬盘里未公开的草稿如出一辙。唯一的不同,是作者署名——顾言之。
钢笔在指间转得飞快,金属笔帽磕在桌面的轻响里,藏着他极力压抑的颤抖。实验室的门禁系统突然发出轻响,江澜端着一杯温牛奶走进来,白大褂下摆扫过地上的星图投影,像给猎户座系了条银色丝带。
“第17次了,”江澜把牛奶放在他手边,温度计显示刚好42c——沈星河最能接受的温度,“你的心率超过静息状态37%,血压也偏高。”她推了推鼻梁上的珍珠发卡,听诊器末端的陨石碎片轻轻晃荡,“需要做个简单的心理疏导吗?”
沈星河没抬头,指尖终于落在键盘上,调出一组加密数据:“‘星河三号’昨晚捕捉到的伽马射线暴,顾言之的论文里没提到这个。”他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但媒体不会看这些,他们只需要一个‘学术不端’的噱头。”
江澜顺着他的目光看向屏幕,顾言之的论文配图旁,赫然放着一张七年前两人在大学天文台的合影。照片里的顾言之搂着沈星河的肩膀,笑得一脸坦荡。“匿名邮件查过了吗?”她抽出随身携带的笔记本,钢笔在纸上划出轻响,“冷轩说Ip指向境外服务器,但陆泽言追踪到了二次跳转的痕迹,和顾言之的助理有关。”
沈星河的喉结动了动,伸手去拿牛奶杯,指尖却在触到温热杯壁时猛地缩回——他看到杯身映出的自己,眼底泛着不正常的红。“江医生,”他忽然开口,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如果一个学者的所有成就,都被质疑是靠另一个人的财力堆出来的,他的研究还有意义吗?”
江澜的笔尖顿住了。她看着沈星河后颈那块月牙形的淡疤在灯光下泛着白,那是高中时为了抢救被台风刮倒的观测设备摔的。这个永远把星轨看得比命重的人,此刻正被最肮脏的揣测钉在原地。“你在焦虑什么?”江澜合上笔记本,语气平静却锐利,“怕影响江野?”
沈星河沉默了。窗外的月光穿过天文望远镜,在他脸上投下一道细长的阴影。桌角的薄荷糖铁盒空了大半,是他焦虑时无意识吃空的。七年前他把爷爷的表塞给江野时,最怕的就是成为对方的负担;七年后站在世界顶尖的学术舞台上,他最怕的,依然是自己的名字和“江野的人”这个标签捆绑,连带着那些浸透着心血的星图,都被染上铜臭。
“我怕别人说,我的科研成果,也是他用钱砸出来的。”这句话终于出口时,沈星河的肩膀轻轻垮了下去,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
书房门外,江野的拳头正狠狠砸在磨砂玻璃上。沉闷的响声里,苏郁摆在走廊花架上的夜光苔藓簌簌震颤,几株刚培育出的荧光菌丝带着淡绿色的微光坠落,像碎掉的星星。
他是来送宵夜的。林小夏刚做好的“暗物质能量棒”还揣在西装内袋里,坚果混合着蜂蜜的香气透过布料渗出来,却暖不了他此刻冰寒的心。刚才在走廊听到沈星河那句话时,江野觉得有把烧红的铁钳攥住了他的心脏——他捧在掌心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星星,竟然还在为这种狗屁揣测自我折磨。
“江总?”周明远的声音从楼梯口传来,智能手表的屏幕在黑暗中亮了一下,“苏清晏刚发来了顾言之的资产报告,他三个月前突然购入了一套价值千万的观测设备,资金来源不明。”
江野没回头,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玻璃上的裂痕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让苏清晏立刻联系国际期刊编委,”他的声音像淬了冰,每个字都带着棱角,“我要在24小时内看到这篇论文的撤稿声明。另外,让法务部准备诉讼材料,以商业窃密和名誉侵权起诉顾言之,证据链让陆泽言把技术后门的日志调出来。”
周明远看着他紧绷的侧脸,星串灯的光在他左耳垂那颗痣上跳跃——那是沈星河最喜欢亲吻的地方。这位在商场上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cEo,此刻眼底翻涌的不是愤怒,是快要溢出来的心疼。“需要通知沈博士吗?”周明远轻声问。
“不用。”江野终于转过身,整理了一下被扯皱的领带,指腹却在触到布料时想起沈星河刚才说话时颤抖的声线,“我要让所有人知道,沈星河的才华,不需要任何人背书。”
书房的门被推开时,沈星河正弯腰去捡地上的荧光菌丝。他的手指刚触到那片微凉的绿光,就被一只滚烫的大手攥住了。
江野的掌心带着砸过门的钝痛,虎口处甚至蹭破了皮,血珠渗出来,滴在淡绿色的菌丝上,像绽开了一朵诡异的花。“别碰这个,有毒。”他的声音还带着未散的戾气,动作却放得极轻,小心翼翼地把沈星河的手指从苔藓堆里抽出来,用自己的衬衫下摆反复擦拭。
沈星河的指尖被他攥得生疼,却没挣开。他看着江野脖颈处暴起的青筋,知道这个人肯定听到了刚才的对话。“你……”他刚要开口,就被江野猛地拽进怀里。
后背撞在冰冷的星图桌案上,沈星河闷哼一声,鼻尖蹭到对方衬衫上的雪松香气——那是江澜特意为他调配的安神香氛,江野却总偷偷用同款,说这样“呼吸都能混在一起”。江野的手臂像铁箍一样勒着他的腰,力道大得像是要把他揉进骨血里,下颌抵在他发顶,粗重的呼吸烫得他头皮发麻。
“沈星河,你看着我。”江野的声音在头顶炸开,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他稍稍松开手,转而捧住沈星河的脸,指腹用力捏着他的下巴,强迫他抬起头。
沈星河的睫毛湿漉漉的,不知是汗还是别的什么。琥珀色的瞳孔里映着江野愤怒的脸,像受惊的小鹿被困在猎人的视线里。江野的指腹擦过他泛红的眼角,那里还沾着一点荧光苔藓的碎屑,在皮肤上映出细碎的绿光。
“你的科研成果,是靠每天睡四个小时熬出来的,是靠在实验室吃了三个月的能量棒堆出来的,是靠‘星河三号’在零下五十度的南极戈壁里冻了四十天测出来的。”江野的拇指狠狠擦过他的下唇,那里有被钢笔尖硌出的红痕,“不是靠我的钱,更不是靠任何人!”
沈星河的嘴唇被他按得发疼,却倔强地抿着,不肯出声。直到江野低头,用鼻尖蹭了蹭他的鼻尖,滚烫的呼吸喷在他唇上时,他才终于忍不住,喉间溢出一声压抑的呜咽。
“我知道。”沈星河的声音碎在两人交缠的气息里,带着浓重的鼻音,“可他们不知道……他们只会说……”
“他们说什么不重要。”江野突然低下头,在他颤抖的唇上轻轻咬了一下。很轻的力道,带着惩罚的意味,却又舍不得真的弄疼他。“重要的是,我知道。”他的吻顺着唇角滑到下颌,在那片细腻的皮肤上反复厮磨,“七年前在典当行门口,你攥着表链说‘我一定会还你’的时候,我就知道,你沈星河,从来不需要任何人的施舍。”
沈星河的手猛地揪住江野的衬衫,指节泛白。他想起七年前那个雨夜,江野把温热的姜茶塞进他手里,说“就当我投资未来的大科学家”;想起创业初期他对着一堆报废的探测器哭,江野什么都没说,只是把他按在怀里,任由他的眼泪浸透昂贵的西装;想起“星河三号”发射那天,江野包下整座天文台,让陆泽言用代码在屏幕上拼出“我的星星一定会成功”。
这些记忆像滚烫的岩浆,瞬间冲垮了他所有的防线。沈星河突然踮起脚,主动吻上江野的唇。
这个吻带着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急切和委屈,牙齿磕到对方的唇角,尝到一丝淡淡的血腥味——大概是刚才江野砸门时弄破的。江野的身体僵了半秒,随即发出一声低哑的叹息,反手将他按在桌案上,加深了这个吻。
星图桌案上的钢笔被撞得滚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江野的手顺着沈星河的腰线滑下去,攥住他的后颈,强迫他仰起头,舌尖撬开他的牙关,带着不容抗拒的侵略性,卷走他所有的呼吸和思绪。沈星河的后背抵在冰冷的桌角,身前却被江野滚烫的身体紧紧贴着,冰火交织的触感让他浑身发颤,只能下意识地搂住对方的脖子,把脸埋得更深。
江野的吻渐渐慢下来,带着安抚的意味。他用舌尖轻轻舔过沈星河被吻得发红的唇瓣,指腹摩挲着他后颈那块月牙形的淡疤,那里的皮肤比别处更薄,是他的禁区,也是江野心尖上的软肋。“别怕。”江野在他唇上呢喃,声音低哑得像大提琴的最低音,“有我在,谁也不能动你的星轨。”
沈星河的手指穿过他的黑发,攥住一小撮头发,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他能清晰地感受到江野胸腔里沉稳的心跳,隔着衬衫传来,震得他心口发麻。这个永远用最霸道的方式给予温柔的人,此刻正用体温和亲吻,一点点驱散他心底的寒意。
“江野……”沈星河的声音软得像融化的糖,埋在对方的颈窝深处,“我不想让你因为我……”
“闭嘴。”江野突然咬住他的耳垂,那里有颗极小的痣,是他的专属标记。不轻不重的力道,带着警告,却又烫得沈星河浑身一颤。“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他舔了舔那粒痣,看着它在自己的动作下泛起诱人的红,“从你把那方手帕塞进我口袋那天起,就注定了。”
沈星河的耳垂被他咬得发麻,却乖乖地没再说话。他能感觉到江野的手顺着他的衬衫下摆滑进去,温热的掌心贴着他的后腰,轻轻摩挲着。那里有块旧伤,是大学时搬观测设备被砸的,阴雨天总会隐隐作痛,江野却记得比他自己还清楚,每次抱他时都会格外小心。
“苏清晏已经联系了期刊主编,”江野的手指在他腰侧画着圈,声音带着安抚的意味,“陆泽言在调顾言之实验室的监控,他上周偷偷进过你的服务器机房,冷轩拍到了。”他顿了顿,低头在沈星河锁骨上印下一个浅红的吻,“还有,法务部的律师函,明天一早就会送到他手上。”
沈星河的身体渐渐放松下来,像被抽走了所有紧绷的弦。他靠在江野怀里,听着对方有条不紊地布置反击,鼻尖蹭着他衬衫上的纽扣——那是他前几天亲手缝的,因为江野总说“只有沈博士缝的扣子才不会掉”。
“我想自己解决。”沈星河突然开口,声音闷闷的,“用数据。”
江野的动作顿了一下,随即轻笑起来,胸腔的震动透过相贴的皮肤传过来,震得沈星河发痒。“好。”他抬手,用指腹轻轻刮过沈星河的眉骨,“我的星星想怎么打这场仗,就怎么打。”他低头,在他眉心印下一个轻柔的吻,“我给你当后盾。”
沈星河终于抬起头,眼眶虽然还红着,眼神却重新亮了起来,像被拂去尘埃的星子。他踮起脚,主动凑过去,在江野的唇上印下一个带着薄荷糖味道的吻。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等我赢了,”沈星河的指尖轻轻戳了戳江野的胸口,那里别着一枚星芒形状的胸针,是他去年生日送的,“要奖励。”
“你想要什么都给你。”江野捉住他作乱的手指,放在唇边轻轻咬了咬,齿尖擦过他的指缝,带着暧昧的痒意,“整个宇宙都给你。”
沈星河被他逗笑了,眼角的泪终于滑落,却不再是因为委屈。他看着江野左耳垂那颗痣,在灯光下泛着细小的光泽,突然想起大学时第一次在图书馆见到这个人,他就坐在窗边,阳光落在他耳垂的痣上,像落了颗星星。
原来从那么早就开始了。原来有些引力,真的能跨越光年,把两颗看似永不相交的星轨,紧紧绑在一起。
江野拿出手机,给苏清晏发了条消息:“按沈博士的意思,先不动媒体,等他准备好。”然后反手搂住沈星河的腰,把他往电脑前带,“现在,我的大科学家,是不是该让那些质疑你的人看看,什么叫真正的‘星河三号’?”
沈星河坐在椅子上,江野就站在他身后,双手搭在椅背上,把他圈在自己的怀抱里。下巴搁在他肩窝,呼吸烫得他颈侧的皮肤发红。沈星河的手指重新落在键盘上,这一次,指尖稳得没有一丝颤抖。
屏幕上,新的暗物质分布图谱正在生成,峰值锐利而清晰,像一把最锋利的剑,直指那些肮脏的谎言。江野看着他专注的侧脸,在他后颈那道月牙疤上轻轻吻了一下,动作温柔得像对待易碎的珍宝。
走廊里,苏郁正蹲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把摔落的夜光苔藓重新种回花盆。淡绿色的荧光在她指尖流动,像在编织一个温柔的结界。周明远站在她身后,手里拿着平板电脑,上面是苏清晏刚发来的消息:“告诉江总,资金和人脉都已就位,随时等沈博士发令。”
月光穿过天文台的穹顶,在地板上投下一片璀璨的星图。桌案上的钢笔重新被握在沈星河手里,江野的手覆在他的手上,两人的指尖一起,在键盘上敲下一行行代码。
这一次,他们的星轨,要并肩作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