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焰公馆的天文台书房,是沈星河最私密的领地。
穹顶式的玻璃天窗正对着猎户座的方向,定制的星图桌案上摊着暗物质探测器的设计草图,钢笔在砚台里蘸了墨,悬在纸面三毫米处——沈星河思考时总这样,仿佛笔尖能与宇宙射线产生某种共振。
下午四点十七分,苏清晏的加密邮件穿透三道防火墙,精准落在江野的私人终端上。彼时江野刚结束跨国董事会,指尖还残留着触控屏的微凉,视线扫过邮件附件的瞬间,骨节分明的手指猛地攥紧,价值七位数的定制钢笔在掌心硌出红痕。
屏幕上是两份资金流向图谱,像两条相互缠绕又彼此背离的蛇。一条指向三年前那家差点让江野科技陷入资金链断裂危机的竞争对手公司,匿名账户的注资时间,恰好是江野抵押了第一套写字楼的第二天;另一条则指向沈星河实验室的对公账户,备注是“暗物质探测器项目捐赠”,汇款人信息被层层加密,却在苏清晏的金融模型里无所遁形——资金源头与三年前的匿名账户,共享同一个底层Ip地址。
“呵。”江野低笑一声,笑声撞在空旷的会议室玻璃墙上,弹回来时带着淬冰的寒意。他想起上周沈星河兴奋地告诉他“实验室拉到一笔匿名捐赠”时,眼尾那抹极淡的琥珀色亮得像揉碎了星光,那时他还伸手揉了揉对方的头发,说“我们星河的研究终于被看见”。
原来不是被看见,是被“拯救”。用一种近乎施舍的方式,小心翼翼地绕开他的掌控,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独自完成了一场关于“独立”的献祭。
江野起身时带倒了身后的真皮座椅,金属椅腿与大理石地面碰撞的脆响,让门外候着的冷轩都绷紧了脊背。“备车,回公馆。”他扯掉领带,喉结滚动着,“告诉周明远,把天文台的灯调亮,我要和沈博士‘聊聊’。”
冷轩看着他眼底翻涌的暗火,默默在通讯器里给周明远发了条加密信息:【火焰指数超标,星轨区域需警惕。】
沈星河是被玻璃天窗透进来的霞光惊醒的。他趴在星图桌案上睡着了,脸颊压着草稿纸,印出浅浅的网格纹路,钢笔滚落在地,笔帽磕到桌腿,发出一声轻响。他迷迷糊糊地伸手去捡,指尖刚触到冰凉的金属笔身,书房的电子门就发出了“咔哒”的解锁声——是江野的指纹权限,带着不容置疑的侵入感。
“醒了?”江野的声音比平时低了三个调,像是从胸腔深处碾过砂石。他没开灯,身形隐在星图桌案投下的阴影里,只有左耳垂那颗极小的痣,在天窗透进的微光中泛着一点冷光。
沈星河揉了揉眼睛,后颈的月牙形淡疤在动作中若隐若现。那是高中时为了观测流星雨摔下天文台台阶留下的,江野总说那是老天爷给他盖的章,证明他天生就该属于星空,也属于自己。“这么早回来?”他弯腰把钢笔放进笔筒,砚台里的墨汁已经结了层薄皮,“林小夏说今晚做液氮冰淇淋,用了……”
“这笔钱,是你转的?”
江野的话像一把淬了冰的手术刀,精准剖开沈星河刚苏醒的混沌。沈星河捏着笔筒的手指猛地收紧,骨节泛白,他转过身时,恰好看到江野将一叠打印出来的资金报告拍在星图桌案上。纸张撞击木质桌面的闷响,惊得窗台上苏郁培育的夜光苔藓都颤了颤。
报告最上面那张,正是苏清晏做的资金流向对比图,红色箭头像道流血的伤口,将三年前与现在死死钉在一起。
“匿名账户,Ip隐藏,连苏清晏都花了三天才溯源。”江野一步步逼近,黑色西装外套扫过桌角的星轨模型,金属制的小行星散落一地,“沈星河,你就这么见不得我帮你?”
沈星河的喉结动了动,视线落在那张对比图上,声音轻得像羽毛:“实验室需要这笔钱,探测器的传感器元件……”
“我可以给你。”江野的声音陡然拔高,右手撑在桌案上,将沈星河圈在臂弯与桌面之间的狭小空间里。星图桌案的凉意透过沈星河的白衬衫渗进来,与江野身上的灼热气息形成诡异的对峙。“从你进大学那天起,我就说过,你的任何需求,我都能满足。”
“那不一样。”沈星河抬起头,极淡的琥珀色瞳孔里映着江野紧绷的下颌线,“江野,实验室是我的领域,不是你的商业版图。我不想……”他顿了顿,像是在斟酌最伤人的词语,“不想让别人说,沈星河的科研成果,是江野用钱砸出来的。”
“别人?”江野的指节猛地叩击桌面,发出“笃笃”的声响,与沈星河心跳的频率惊人地重合,“在你眼里,我也是‘别人’?”
他想起七年前那个雨夜,沈星河蹲在梧桐树下,怀里揣着爷爷留给他的古董表,指尖冻得发紫。那时他刚创业失败,兜里只剩下买两个肉包的钱,却还是把沈星河的表抢回来,塞进那方浅灰色手帕里:“你的梦想,我来买单。”
他想起三年前竞争对手挖走核心技术团队,他守在公司三天三夜没合眼,沈星河背着他给对方注资时,是不是也觉得,他江野已经落魄到需要靠这种方式“救济”?
“我不是那个意思。”沈星河试图推开他,掌心抵在江野胸前的西装纽扣上,却被对方纹丝不动的力道弹回来。江野的胸肌在衬衫下绷得像块滚烫的钢板,隔着布料都能感受到那份压抑的怒火。
“那你是什么意思?”江野低下头,鼻尖几乎蹭到沈星河的额头,星图桌案上的台灯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天窗上,像一幅扭曲的星轨图。“怕欠我的?怕被我‘囚禁’?沈星河,你摸着良心说,这七年,我对你做过一件让你不舒服的事吗?”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带着某种近乎脆弱的质问,左耳垂的痣在灯光下跳动,像颗即将熄灭的火星。那是沈星河最喜欢吻的地方,柔软的唇瓣蹭过那颗小痣时,江野总会像被抽走所有力气,从叱咤风云的商业帝王,变回那个在大学图书馆偷瞄沈星河的青涩少年。
但此刻,那颗痣像是淬了毒的针,刺得沈星河眼眶发烫。
“正是因为你对我太好,”沈星河的声音带上了不易察觉的哽咽,他偏过头,避开江野的视线,后颈的月牙形淡疤在灯光下泛着苍白的光泽,“我才更不能……”
话音未落,手腕突然被攥住。江野的掌心有道创业初期留下的疤痕,粗糙的触感擦过沈星河细腻的皮肤,带来一阵战栗。紧接着,更强烈的刺激从后颈传来——江野的拇指猛地掐住了那块月牙形的疤痕。
那是沈星河最敏感的地方。高中摔下天文台时留下的伤,阴雨天会隐隐作痛,只有江野的指尖能精准找到那个点,用恰到好处的力道按揉,像在安抚一颗不安分的星星。
但此刻,那力道带着惩罚性的意味,不算重,却足够让沈星河瞬间绷紧脊背。呼吸一窒间,他被迫仰起头,视线撞进江野翻涌着暗火的眼底。
“不能什么?”江野的脸离得极近,呼吸喷洒在沈星河的鼻尖,带着刚喝的黑咖啡的微苦气息,“不能依赖我?不能让我看见你的脆弱?沈星河,你把我当什么?需要保持安全距离的投资人?还是……怕沾染上就甩不掉的麻烦?”
他的拇指在那道疤痕上反复碾磨,像是要将这七年的隐忍与委屈,都揉进那块苍白的皮肤里。沈星河的身体开始轻微颤抖,不是因为疼,而是因为江野眼底那片即将熄灭的光——那是只有他能看懂的、属于江野的绝望。
“我没有……”沈星河试图辩解,却被江野突然拉近的距离堵回了所有话语。两人的鼻尖几乎相触,他能清晰地看到江野睫毛上的细小绒毛,以及瞳孔深处那个慌乱的、缩小的自己。
“没有?”江野低笑一声,笑声里带着血腥味的自嘲。他猛地松开掐着后颈的手,转而捏住沈星河的下巴,指关节用力,迫使他保持抬头的姿势。这个动作带着不容抗拒的侵略性,是江野对外人惯用的施压手段,却从未用在沈星河身上。
“三年前,你匿名给我的对家注资,”江野的声音一字一顿,像在解剖一件精密仪器,“是觉得我江野撑不下去了?还是怕我破产后,拖累你这个前途光明的天体物理学博士?”
“不是!”沈星河猛地挣扎,下巴被捏得生疼,“那时候你不肯告诉我资金链出了问题,我只能……”
“只能用这种方式,在我看不见的地方,施舍你那点可怜的同情心?”江野的指尖突然加重力道,沈星河的下唇被自己的牙齿咬出一道红痕。“现在又匿名给实验室捐钱,是怕我用投资捆绑你?还是觉得,我们之间的关系,只配用这种偷偷摸摸的方式维系?”
“江野!”沈星河终于挣脱开来,后退时带倒了身后的椅子。金属椅腿与地面碰撞的巨响,像一道惊雷劈开了紧绷的空气。他看着江野,眼眶红得吓人,极淡的琥珀色瞳孔里,第一次清晰地映出愤怒与受伤交织的光,“在你眼里,我就是这样想的?”
他想起大学时江野把奖学金偷偷塞进他的 textbook,想起创业初期江野把唯一的办公室让给他做实验室,想起求婚那天江野单膝跪地,手里捧着的戒指盒里,除了戒指还有一张股权转让书——那是江野集团的10%股份,他说“我的一切,本来就该有你的一半”。
这些他都记得,记得比任何物理公式都清楚。可正因为记得太清楚,才更怕自己成为那个“被供养”的存在。他研究的是宇宙中最神秘的暗物质,是不被引力束缚的存在,凭什么要被困在江野用金钱和权力筑起的金色牢笼里?
“不然呢?”江野的胸膛剧烈起伏,黑色西装的第一颗纽扣崩开,露出锁骨处淡粉色的疤痕——那是大学时为了抢回被混混抢走的沈星河的论文,被啤酒瓶划伤的。“沈星河,你告诉我,在你心里,我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沈星河攥紧了手里的钢笔,那是大学时江野用第一个月兼职工资买的,笔帽上刻着极小的星芒图案。他太用力了,指腹被笔身的金属棱角硌得生疼,却比不上心脏被撕裂的痛感。
“我不想成为你的附属品。”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在发抖,却倔强地挺直了脊背,“我的科研,我的人生,都不想。”
“附属品?”江野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他猛地上前一步,右手快如闪电般抓住沈星河握笔的手腕,用力一拧。
“啪嗒。”
钢笔掉落在星图桌案上,笔尖撞上坚硬的木质表面,发出清脆的断裂声。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沈星河怔怔地看着那支断成两截的钢笔,笔帽滚落到桌角,露出里面半截弯曲的笔尖,像只折断翅膀的蝶。那是他最珍视的东西,陪他熬过无数个写论文的深夜,见证过他拿到博士学位时的狂喜,甚至……在求婚那天,被他用来在江野的手背上,画了个歪歪扭扭的星轨戒指。
“你……”沈星河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他猛地抽回手,想去捡那支笔,却被江野死死按住肩膀。
江野的掌心滚烫,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沈星河的肩胛骨。他看着沈星河因为愤怒而泛红的眼角,看着对方下意识护向那支笔的动作,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原来在沈星河心里,他这个活生生的人,竟然比不上一支冰冷的钢笔?
“比起我,你好像更在乎这支笔。”江野的声音冷得像西伯利亚的寒流,他低下头,鼻尖几乎蹭到沈星河的唇瓣,“就像比起我们的关系,你更在乎那点可怜的‘独立’。”
沈星河的嘴唇翕动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愤怒、委屈、心疼……无数情绪像暗物质一样在胸腔里碰撞,几乎要将他撕裂。他能清晰地感受到江野身上的灼热气息,闻到对方惯用的雪松香水味里,混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他知道江野不是故意的,就像他知道江野此刻的愤怒,源于和他一样的恐惧——怕失去,怕不被需要,怕这段看似坚固的关系,其实早已布满裂痕。
可骄傲如他们,谁也不肯先低头。
江野的拇指擦过沈星河颤抖的下唇,那里还留着刚才被自己捏出的红痕。这个动作本该是温柔的,却带着近乎毁灭的力道,仿佛要在对方身上刻下属于自己的印记,证明彼此的存在。
“沈星河,”江野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看着我。”
沈星河被迫抬起眼,撞进江野那双燃烧着火焰的瞳孔。他看到自己的影子在那片火海里挣扎,看到江野眼底深处,那个既霸道又脆弱的灵魂。
“七年前,你把表卖给我的时候,怎么没想过‘独立’?”江野的指尖滑到沈星河的耳垂,轻轻捏了捏,那里还残留着他无数次亲吻的温度,“三年前,你匿名给对家注资的时候,怎么没想过‘不欠我’?现在你的实验室需要钱了,却开始跟我算得这么清楚?”
他的质问像一把钝刀,反复切割着沈星河早已脆弱不堪的防线。沈星河的眼眶终于再也撑不住,一滴滚烫的泪毫无预兆地滑落,砸在江野的手背上。
那滴泪像冰锥,瞬间浇灭了江野一半的怒火。他的动作猛地顿住,捏着沈星河耳垂的手指,不由自主地放缓了力道。
“我……”沈星河吸了吸鼻子,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我怕……”
“怕什么?”江野的声音也软了下来,他抬手,想用指腹擦掉那滴泪,却被沈星河偏头躲开。
这个下意识的躲避动作,像一盆冷水,再次浇燃了江野心底的暗火。他猛地松开手,后退一步,拉开两人的距离。
“够了。”江野转过身,背对着沈星河,黑色西装的背影在星图桌案的光影里显得格外孤寂。“既然你这么怕欠我,那这笔钱,我会让苏清晏退回去。至于你的实验室……”他顿了顿,声音冷得像结了冰,“沈博士自己想办法吧。”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走向书房门口,金属门把手转动的瞬间,沈星河突然开口:
“江野,你还记得这支钢笔的价格吗?”
江野的脚步顿住了。
沈星河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捡起那支断成两截的钢笔,指尖颤抖地拂过笔帽上的星芒图案。“你用半个月的兼职工资买的,那天你吃了七天的泡面,胃出血被送进医院,却骗我说只是感冒。”
他的声音很轻,却像重锤敲在江野的心上。
“我不是怕欠你,”沈星河的眼泪一颗接一颗地砸在冰冷的笔身上,“我是怕……怕我这一辈子,都还不清你给的好。”
怕自己的才华配不上你的付出,怕你的世界太大,而我这颗小小的星,终究会被你的光芒吞噬。
江野的背挺得更直了,指关节因为用力攥紧门把手而泛白。他没有回头,只是在心里无声地呐喊:傻瓜,我要的从来不是你还,而是你……留下来,留在我能看到的地方,让我用一辈子来对你好。
书房的门被轻轻带上,发出“咔哒”一声轻响,像一个未完待续的句号。
沈星河蹲在地上,手里紧紧攥着那支断笔,肩膀剧烈地颤抖着。天窗外面,猎户座的星星不知何时被乌云遮住了,只有花园里的夜光苔藓还亮着微弱的蓝绿色光芒——那是苏郁特意培育的品种,说是能模拟宇宙背景辐射的波长,有助于沈星河思考。
可此刻,那光芒却显得格外刺眼。
沈星河不知道的是,书房门外,江野并没有离开。他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指尖抵着眉心,听着里面压抑的呜咽声,心脏像是被无数根针同时扎穿。
通讯器里传来周明远的声音,冷静得像AI:“江总,苏郁已经调暗了花园的苔藓灯,星轨区域的亮度现在是18流明,符合沈博士情绪低落时的光照偏好。另外,林小夏说今晚的液氮冰淇淋……”
“让她改成热可可。”江野打断他,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多加肉桂。”
沈星河低血糖时,总喜欢喝加了肉桂的热可可。
挂了通讯器,江野抬手按了按发紧的太阳穴。他知道自己刚才太失控了,那笔匿名注资像根刺,扎在他最敏感的地方——那是他最害怕的事:沈星河的世界,始终对他紧闭着一扇门。
他可以买下整座城市的写字楼,可以让陆泽言黑进任何一个数据库,可以让苏清晏用金融模型算出宇宙的价值,却唯独算不出,该如何让沈星河相信,他的爱,从来不是负担。
书房里,沈星河终于哭够了。他站起身,将那支断笔小心翼翼地放进丝绒笔袋里,像在埋葬一段珍贵的记忆。然后,他走到星图桌案前,重新拿起一支备用钢笔,蘸了墨,在暗物质探测器的设计图上,用力画下一个箭头。
箭头指向猎户座的方向,那里,是江野左耳垂那颗痣的位置。
窗外的乌云不知何时散去了,一颗极亮的星突然划破夜空,拖着长长的尾焰,坠向未知的宇宙深处。
沈星河望着那颗流星,忽然想起大学时江野说过的话:“星河,你看,就算是星星,也需要引力牵引,不然早就散落在宇宙里了。”
那时他笑着反驳:“相互吸引,不等于相互依附。”
现在想来,或许江野才是对的。
只是,他们都太骄傲,太害怕,以至于明明彼此吸引,却非要用最伤人的方式,来证明自己的存在。
星焰公馆的夜光苔藓,在苏郁的远程操控下,渐渐暗了下去,像一片沉睡的星海。只有天文台书房的灯,亮了整整一夜。
第二天清晨,周明远在整理书房时,发现星图桌案上多了一张纸条,上面用沈星河惯用的钢笔字迹写着一行字:
“引力常量G=6.67x10^-11 N·m2\/kg2,无论距离多远,它都在那里。”
周明远将纸条叠好,放进江野的公文包夹层里。他知道,有些裂痕,需要用比愤怒更柔软的东西,才能慢慢修复。比如时间,比如理解,比如……那句藏在彼此心底,却始终没能说出口的“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