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戚秀秀是何时买的砒霜?”祝余目光专注,用木镊小心将死者衣物夹开,奇怪的是死者腹部并未有明显鼓胀。
斜眼捕快回道:“据那毒妇所说,家中近日闹鼠,案发前夜买了砒霜拌在饭中放于墙角。谁料张诚酒醉回家,误食了这下了毒的剩饭,才导致第二日毒发身亡。”
吃了有毒的剩饭?
祝余疑虑,随后用手指按压过尸体皮肤边问道:“那大人可有问过卖药的药铺掌柜?”
曹善德眸一抬,怪了怪了,这丫头似乎在教他如何断案。
他冷哼一声道:“自然,本官当日就已询问过药铺掌柜,他说戚秀秀确实在案发前夜买了一钱砒霜,人证物证俱全,这就是蓄意谋杀。”
他的目光打量着祝余,眼神甚至带着有些期待的意味,像是在期待她说不出不同的回答来。曹善德分明早已看穿祝余的目的,但他为何没有阻止?
祝余眼眸一定,随后用力掰开尸体的手指道:“大人您看,死者的指甲上出现了两条特殊的白线,这叫做砒霜甲。”
这是仵作用词。
曹善德狐疑凑近身子,随后捋着胡子像是有些失望,看向她问道:“姑娘此前不是说张诚是中了火鼠妖毒,怎得验了半天,最终还是中了砒霜毒?”
斜眼捕快插着腰,在一旁蓄势待发,就等这骗子是个怎样的说辞,待会一下捉拿了。
谁知这女子闻言并不慌张,反倒双手作揖行礼道:“大人果真聪慧,妖毒之说的确是我胡诌的。”
“大胆!你胆敢欺骗大人!”
斜眼捕快正要擒,谁知曹善德一把拦住他,他不明白为何这女子如此胆大承认此事。
他试探问道:“你阻挠办案,就不怕我定你的罪?”
祝余却说道:“我相信大人绝非武断之人,大人明知我目的可疑,却愿意将我带回衙门,自然也是觉得张老爷被害一案有疑点不是?”
曹善德本是得意的表情凝滞,他以为自己聪明一眼看穿此女子的计谋,却不知这女子是在将计就计。
久之,曹善德的胡子扬起一个漂亮的弧度,笑着问:“那姑娘眼下验了尸,说他死于砒霜之毒,这又与之前有何区别?”
“砒霜之毒也有不同。”祝余继续说道,“就好比这砒霜甲并非是一朝一夕形成,大人方才说戚秀秀是在案发前日下毒杀人,可死者张诚却是中慢性毒而死。”
“慢性毒?”曹善德疑惑,眼神随后发亮道,“你是说,有人给张诚长期下毒?”
祝余摘下面罩拱手道:“大人,砒霜致人死只需六厘,张诚当日若吃下这一钱砒霜,定会暴毙而亡。”
“可有什么证据?”
“服下砒霜急性而亡,尸体必然会眼口不合,面色发紫,腹部胀大,还会出现七窍流血之状,可这些,张诚都没有。”
曹善德捋着胡子的手忽而停下,瞧了眼尸体道:“那不会不是戚秀秀在那张诚的饭菜中长期下毒?”
“不会。”祝余摇头道,“若是如此,戚秀秀何必多此一举在案发前夜亲自去买砒霜,这不是暴露了自己?”
一旁斜眼捕快靠着墙,若有所思道:“大人,这姑娘说的也有道理啊,而且当初您不也说这张诚吃狗饭有问题,大人果真料事如神!”
祝余眸光一闪,原来这曹善德一早就知道这案子有问题。
她不由问道:“大人既然一早怀疑此案有问题,为何要着急捉拿戚秀秀?”
曹善德顾着左右,背过手道:“斜径村的百姓都知这张诚骗婚,目的就是骗戚秀秀的嫁妆。戚秀秀是此案唯一有动机之人,砒霜人证这一切都在说着此案的凶手就是戚秀秀。”
“可大人却没有放弃寻找真相,实在难能可贵。”
曹善德顿了顿,眸光一闪:“是谢大人同我说的,为官者定当观其微查其究,方能为死者沉冤昭雪。”
“曹大人口中的谢大人,可是那刑部谢展?”她心口一停,想不到如此小村也有人认识谢展。
“姑娘难不成也认识谢大人?”曹善德眸一转。
祝余化解尴尬一笑道:“小女何曾有幸认识谢大人,只是听闻谢展谢大人为百姓伸冤,屡破奇案,又受王上赏识。大人认识这位谢大人吗?”
此刻,她眼底闪过一丝警惕。
曹善德深吸一口气,摇头道:“谢大人乃谢氏清流,不喜官场交际,我二人也算不得相识。只是大人每年回峤南,在村中有过几次照面。”
“谢大人每年都回峤南?”祝余发现了蹊跷。
“是啊,这谢家祖宅在此。”
这倒是奇了,谢家祖宅已经荒废多年,谢展为何还回来?难道真被她猜对了,这谢家祖宅之中藏着什么秘密?
曹善德压低声音道:“还有一事,姑娘也清楚那谢家祖宅有妖无人敢近,但谢大人浑然正气,每次回来都会在那老宅子里停留许久。”
以谢展的智慧,这谢家祖宅的问题他不可能看不出,除非……
曹善德拱手赔罪道:“也是谢大人说过,凡事不能看表面。在方才之前,本官的确怀疑姑娘有嫌疑,想到谢大人这话,便没有轻举妄动。没想到姑娘这是仗义相助,为戚秀秀翻案。”
“可方大状也是为翻案,您……”
曹善德笑道:“方天镜这厮仗着自己的伶牙俐齿平日没少在官府嘚瑟,今日本官也是想给他个教训。”
这曹善德看似草包无用,没想到却是个有深思熟虑有谋略之人。
而此刻,她心中对于当年之事更是怀疑。可若谢展的品行如他们所说从未改变,那当年射杀自己的真相又会是什么?
祝余回过神,看向尸体问道:“大人愿相信我,小女也愿为助大人捉出真凶。”
曹善德眉一抬,欣喜道:“难不成,姑娘已经知道凶手是谁?”
祝余并不清楚这张诚与谁有仇,又有谁可能毒杀他,但在方才验尸的过程中,祝余却发觉有一人十分有嫌疑。
祝余拱手道:“在此之前,可否请大人传召当日的仵作?”
曹善德立刻领会道:“来人!传仵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