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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文小说 > 都市言情 > 岐大夫的悬壶故事 > 第241章 岐仁堂里论消渴 两般汤药解烦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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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1章 岐仁堂里论消渴 两般汤药解烦忧

初夏的日头刚过辰时,岐仁堂的木门就被推开了。门板上\"但愿世间人无病,何惜架上药生尘\"的楹联,被晨露打湿了边角,墨色愈发沉润。岐大夫正坐在案前碾药,青褐色的苍术碎末从铜碾槽里漫出来,混着窗外飘来的槐花香,在诊室里漾开一股清苦又温润的气。

\"岐大夫,您给瞧瞧,这孩子最近是怎么了?\"随着话音,一个穿着快递工作服的年轻人被扶了进来,额头上渗着一层冷汗,手里还攥着个半空的矿泉水瓶,刚坐下就迫不及待地拧开盖子往嘴里灌。

年轻人叫小杨,是附近快递站的分拣员,脸膛晒得黝黑,眼下却挂着两道青影。他母亲跟在后面,手里捧着个保温杯,絮絮叨叨地说:\"这孩子,打春天起就不对劲,一天喝的水比过去三天都多,厕所跑得比谁都勤。饭也吃得多,可人反倒瘦了,上个三楼都喘得像拉破风箱。\"

岐大夫放下碾药锤,示意小杨伸出手来。三指搭在腕脉上,只觉脉象浮而细数,像春风里颤动的蛛丝。又让他张开嘴,舌尖红得发亮,舌苔薄白,根部却有些泛黄。\"夜里睡得安稳吗?\"岐大夫的声音像诊室里的老藤椅,带着温润的质感。

\"不安稳,\"小杨喉结动了动,声音有些沙哑,\"总觉得心里发慌,刚合上眼就想喝水,一晚上能尿三四回。昨天分拣快递,突然眼前发黑,差点把客户的件给摔了。\"

他母亲在一旁插话:\"可不是嘛,前儿个我去给他收拾屋子,垃圾桶里全是矿泉水瓶,床底下还藏着半箱可乐。我说让他少喝点凉的,他说不喝嗓子就像着了火。\"

岐大夫站起身,走到窗边推开一扇木格窗。窗外是条老巷,卖早点的摊子正冒着热气,几个晨练的老人慢悠悠地走过。\"你这工作,是不是总坐着不动?\"

\"哪能不动啊,\"小杨苦笑一声,\"分拣的时候站一天,有时候忙起来连口水都顾不上喝。可奇怪的是,越忙越渴,有时候骑着电动车送件,半路就得找便利店买水,不然感觉能渴死在路上。\"

\"《黄帝内经》里说,'饮入于胃,游溢精气,上输于脾,脾气散精,上归于肺,通调水道,下输膀胱'。\"岐大夫转过身,拿起案上的纸笔,\"你这是中焦气弱,好比家里的水车,轱辘转不动了,水没法往上运,都顺着沟流走了。水喝得再多,也到不了该去的地方,嗓子自然老觉得干。\"

小杨母亲听得直点头:\"那您说,这是不是就是老辈人说的消渴病?我姥姥当年就是这么个症状,后来腿都肿了......\"

\"别瞎猜。\"岐大夫摆摆手,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他这是气阴两虚,脾不升清,肺不布津。你看他舌尖红,是有虚火;脉细数,是津液亏。得先把中焦的气提起来,再补补阴液,火自然就下去了。\"

说话间,药方已经写就。岐大夫指着方子解释:\"这里头用了生山药,《神农本草经》说它'主伤中,补虚羸,除寒热邪气,补中益气力',能把脾胃的力气补回来。配上黄芪,就像给水车添了个踏脚,让清气能往上走。\"

他又点着另一味药:\"知母和天花粉是一对好搭档,《本草纲目》说知母'消渴热中',天花粉'止渴润枯',能清掉肺里的虚火。再加上葛根升阳,五味子固涩,就像把跑水的管子扎紧些,让津液能好好留在身子里。\"

小杨看着药方上的药名,有些发愣:\"这些药......能管用吗?我同事说现在有种进口药,一吃就不渴了。\"

\"你那同事怕是没告诉你,那药得天天吃,断了就犯。\"岐大夫把药方折好递给他,\"你这毛病,根子在脾虚气弱。平时少喝冰饮,少吃甜腻,分拣累了就歇会儿,别硬撑着。下午让你妈来取药,我用砂锅给你煎好,早晚各温服一碗。\"

送走母子俩,岐大夫刚把药柜里的山药称出来,门外又响起了拐杖点地的声音。进来的是位头发花白的老者,穿着洗得发白的蓝布褂子,由孙女搀扶着,脚步虚浮。

老者姓陈,是乡下的老木匠,一辈子跟木头打交道,年轻时能一个人扛动半扇松木。可这两年渐渐不行了,先是觉得腰杆子发空,后来就变得格外能吃,一顿能啃两个馒头,却还是觉得饿。更让人发愁的是,夜里起夜次数越来越多,尿盆里的尿总漂着层白沫,闻着还有点甜味。

\"岐大夫,您给看看吧,\"老者的声音有些发颤,\"村里的赤脚医生说我这是肾虚,让我吃六味地黄丸,吃了仨月也不管用。\"他孙女补充道:\"爷爷这阵子总说腿软,上炕都得扶着桌子,前天还把木工刨子给摔了,差点伤着手。\"

岐大夫让老者坐下,仔细端详他的面色。只见老者两颊透着不正常的潮红,像秋后的晚霞,眼眶却深深陷下去。搭脉时,脉象沉细而弱,尤其尺部,像快要熄灭的烛火。\"夜里睡觉,腿肚子会不会抽筋?\"岐大夫问道。

\"会!\"老者一拍大腿,\"尤其是后半夜,抽得能把人疼醒,得让孙女给我揉半天才能缓过来。\"

\"您这情况,比早上那小伙子要重些。\"岐大夫沉吟道,\"《金匮要略》里说'男子消渴,小便反多,以饮一斗,小便一斗',说的就是您这样的。肾为先天之本,您一辈子劳累,耗伤了肾精,就像家里的水井,底都快淘空了,水自然存不住。\"

老者叹了口气:\"可不是嘛,年轻时候为了给儿子盖房,冬天都光着膀子刨木头,落下这病根了。\"

\"您这不仅是肾亏,脾也虚。\"岐大夫打开另一个药柜,\"肾主封藏,脾主运化。现在您这俩脏腑都弱了,吃进去的东西不能好好变成气血,反倒顺着尿走了,所以才又饿又瘦,腰还发空。\"

他一边称药一边说:\"我给您用生地滋肾阴,《神农本草经》说它'主折跌绝筋,伤中,逐血痹,填骨髓,长肌肉',能把您亏空的肾精慢慢补回来。配上山萸肉,这东西酸涩,能把精气牢牢锁住,不让它随便漏掉。\"

老者的孙女好奇地看着药戥子上的药:\"岐大夫,这里面怎么还有......猪胰子?\"

\"这是个巧办法。\"岐大夫笑了笑,\"《本草纲目》里说猪胰子'润肺燥,疗消渴'。你爷爷这病,就像老水车的轴磨坏了,光添水不行,还得把轴修修。这猪胰子就像给那轴上点油,让它能慢慢转起来。再加上黄芪和山药补脾胃,让吃进去的东西能真正变成气血,而不是白白浪费了。\"

陈老者接过药方,手指有些颤抖:\"这药......能让我再刨动木头吗?村里小学要修课桌,还等着我去看看呢。\"

\"只要您能好好吃药,按时歇息,别说修课桌,就是做张八仙桌也未必不行。\"岐大夫把药包好,\"您这药得煎得久些,先用凉水泡一个时辰,再用文火慢慢熬,出锅前把猪胰子研碎了放进去,搅匀了再喝。记住,别吃咸的,别熬夜,天凉了及时加衣裳。\"

等祖孙俩走了,日头已经爬到了房檐上。岐大夫坐在案前,看着窗外那棵老槐树,想起年轻时跟师父学医的日子。师父常说,消渴病看似都在\"渴\"和\"尿\"上,实则根源不同。年轻人多是劳累伤脾,气不升清;老年人多是劳损伤肾,精不内藏。治法自然也得跟着变,就像木匠做活,方的料得用方凿,圆的料得用圆凿,不能一概而论。

正想着,小杨的母亲来取药了。岐大夫把煎好的药倒进瓦罐里,叮嘱道:\"这药得温着喝,喝的时候别大口灌,慢慢咽。让孩子别急着上班,先歇两天,等精神头足了再说。\"

下午时分,陈老者的孙女也来了。岐大夫特意把装着猪胰子的小包单独包好,反复交代:\"这东西得新鲜的才管用,我让肉铺王师傅每天留着,您隔天来取一次。\"

夕阳西下时,岐仁堂的木门缓缓关上。药香混着暮色,在老巷里慢慢散开。岐大夫坐在灯下,翻开《金匮要略》,在\"消渴小便不利淋病脉证并治\"那一页,用红笔轻轻圈出一句话:\"男子消渴,小便反多,以饮一斗,小便一斗,肾气丸主之。\"

窗外的槐花落了一地,像铺了层碎雪。岐大夫知道,明天一早,岐仁堂的门还会准时打开,会有新的病人来,带着各自的忧愁和期盼。而他能做的,就是凭着这一手医术,这一腔仁心,像老槐树一样,静静守护着这条老巷里的寻常日子。

夜色渐深,药柜上的铜锁在月光下泛着微光。岐大夫收拾好药碾子,吹熄了油灯。诊室里,仿佛还回荡着白天病人的话语,和那些药材在砂锅里咕嘟咕嘟的声响,交织成一首关于生命和希望的歌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