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下的观星禁地,比白日更添几分肃杀。残破的石柱在微弱的星辉下投下斑驳的暗影,空气中弥漫着未散的血腥与紧张气息。刘臻的身影如轻烟般掠过废墟,无声无息地回到了洁身长老疗伤的石窟。
石窟内,油灯如豆。洁身长老盘坐于石榻上,脸色依旧苍白,但气息平稳了许多,显然伤势有所好转。见刘臻归来,他眼中闪过一丝期待与询问。
“小友,此行如何?”他挥退左右,布下隔音禁制,急切问道。
刘臻在对面坐下,神色凝重,将千障林之行的经过,包括感知到的空间波动痕迹、与星壑的会面、其保守态度、神魂的异常凝练以及那队遭遇“意外”的探查弟子,原原本本道出,未加任何主观臆断,只陈述事实。
洁身长老越听脸色越是阴沉,听到最后,一掌拍在石榻边缘,虽未用力,却震得石屑簌簌落下。“果然是他。空间波动、灭口、还有那份稳妥。哼!若非做贼心虚,何至于此!”他眼中怒火燃烧,却又带着深深的痛心,“星壑你我相交数百年,竟真的走到了这一步。”
“长老息怒。”刘臻沉声道,“目前仍无铁证,且其修为高深,党羽不少,贸然发难,恐生内乱。需寻一稳妥之法,令其自行暴露,或拿到确凿证据。”
“小友有何良策?”洁身长老看向刘臻,目光中带着倚重。
刘臻略一沉吟,眼中闪过一丝锐光:“星壑反复强调‘避免激怒噬渊’,行事保守。我们或可反其道而行之。”
“哦?如何反其道?”
“主动出击,佯攻邪徒一处重要据点,制造星峡意图借星晷之力大举反攻的假象。”刘臻缓缓道,“此举必会打乱邪徒部署,亦会迫使潜伏的内奸有所行动,要么竭力劝阻,暴露其拖延的真实意图;要么,不得不向外界传递这一‘紧急军情’,我们便可伺机截获证据。”
洁身长老闻言,眼中精光一闪,抚须沉思片刻:“此计虽险,却可引蛇出洞,目标选在何处?”
“血瘴谷。”刘臻指向石壁上简陋的星峡地图一角,“此地是影月邪徒一处重要资源点,囤积大量血晶,且有天然血瘴掩护,易守难攻。若此地遇袭,邪徒必以为我等要断其根基,反应必然激烈。且此地距离千障林不远,若星壑真是内奸,传递消息或暗中阻挠,都最为便捷。”
“血瘴谷确是上佳之选。”洁身长老点头,但旋即皱眉,“然谷内血瘴厉害,更有邪徒高手坐镇,强攻损失必大。况且,若要逼真,需动用不小力量,禁地防守便会空虚。”
“无需真正强攻。”刘臻成竹在胸,“只需制造足够大的声势即可。我可借星晷之力,遥引星辰之光,制造大军压境、即将强攻的异象,再以小股精锐佯动牵制。星晷初成,邪徒不明底细,必不敢怠慢。而内奸若欲通风报信或暗中作梗,必露马脚。”
“借星晷之力制造异象?”洁身长老微微吃惊,随即了然,“是了,星晷有梳理星辰、映照乾坤之能,小友既能重光星晷,或真可做到。只是此举会否过度消耗星晷之力,影响对噬渊的压制。”
“晚辈自有分寸,只引动皮毛之力,制造幻象为主,不会动摇根本。”刘臻肯定道。通过与星晷的深度联系,他对此有信心。
“好!既然如此,老夫便陪小友赌这一把!”洁身长老眼中闪过决绝,“老夫立刻秘密调遣绝对可靠的心腹弟子,配合小友行动。同时,会暗中监视星壑及其党羽的一举一动。”
计议已定,两人又仔细推敲了行动细节、联络方式以及意外情况的应对之策。直到东方微露鱼肚白,刘臻方才悄然离开石窟,重返洗星池附近的一处隐秘静室。他需要短暂调息,将状态调整至最佳,并进一步熟悉借助星晷之力的法门。
一日无话。
当夜幕再次降临,星辉黯淡,正是行动之时。
刘臻静坐于静室中,心神沉入体内,通过那玄妙的联系,再次沟通悬浮于星殒之眼的星晷。星晷盘感应到他的呼唤,发出微弱的共鸣,温顺地回应着。他小心翼翼地引导着一缕精纯的星辰之力,并非直接攻击,而是以其为引,调动星峡上空游离的星辰光辉,按照特定的轨迹运转、汇聚。
渐渐地,血瘴谷方向的夜空中,异象陡生!
原本黯淡的星辰仿佛被无形之手拨动,亮度骤增,道道星辉如同受到召唤,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在血瘴谷上空形成一片璀璨夺目的星辰漩涡。漩涡缓缓旋转,散发出磅礴的星辰威压,道道星光如利剑般垂落,照射在谷口的血瘴之上,发出“嗤嗤”的声响,瘴气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稀薄。
与此同时,早已埋伏在谷外特定方位的数名洁身长老心腹弟子,同时现身,各施手段,打出道道绚丽的法术光华,轰击谷口山岩,制造出巨大的声响与灵力波动,俨然一副大军集结、即将发动总攻的架势。
“敌袭!”
“是守墓人,他们动用星晷了。”
血瘴谷内,瞬间警钟长鸣,乱成一团。邪徒修士惊慌失措,纷纷涌向谷口防御,道道血色光柱冲天而起,与天空的星辰异象对抗。
动静之大,瞬间传遍了小半个星峡。
观星禁地内,洁身长老坐镇中枢,一面密切关注血瘴谷方向的“战况”,一面通过特殊渠道,严密监视着千障林障城的一举一动。
刘臻则全心操控着星晷异象,同时将一部分心神融入星晷的感知中,如同高高在上的神明,俯瞰着整个星峡的能量流动。他尤其重点关注着千障林方向,以及几处可能与外界邪徒通讯的能量节点。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血瘴谷方向的“激战”如火如荼,星辰异象与邪徒防御激烈碰撞,光影效果十足。
突然,刘臻心神一动,通过星晷的感知,他清晰地“看”到,一道极其隐晦、却凝练无比的魂念波动,如同鬼魅般,自千障林障城深处悄然射出。这道魂念巧妙地避开了几处常规的监控禁制,沿着一条极其偏僻、能量紊乱的路径,以惊人的速度射向星峡外围,某个邪气浓郁的方位。
是传讯魂念,其凝练程度与隐匿手法,绝非普通守墓人所能为。而且,这魂念波动中,隐隐带着一丝他之前感知到的、属于星壑长老的、那丝难以言喻的“杂质”气息。
果然是他!他终于动了!
刘臻眼中寒光一闪,立刻通过星晷,锁定了那道魂念。但他并未立刻拦截,而是如同最耐心的猎手,悄然在其上附着了一丝极其微弱的星晷印记,以便追踪其最终目的地与内容。打草惊蛇,不如放长线钓大鱼。
几乎在同一时间,洁身长老的传音也到了他心神之中,带着压抑的愤怒:“小友,障城有异动。星壑以巡视防线为由,带数名心腹离开了障城,方向似是往‘寂灭之眼’外围的某个废弃传送节点去了,他果然坐不住了。”
寂灭之眼外围?废弃传送节点?他想亲自去与外界联系?还是想去启动什么隐藏的后手?
刘臻心念电转。传讯魂念已出,星壑又亲自离城,这是双管齐下,既要报信,又要有所行动。看来佯攻之计,确实戳中了他的要害。
“长老,继续监视星壑动向,但切勿靠近,以免打草惊蛇。那道传讯魂念已被我标记,待其落地,便知端倪。血瘴谷这边,可以开始逐步收网了。”刘臻冷静回应。
“明白!”洁身长老应道。
刘臻继续维持着星晷异象,但强度开始缓缓减弱,制造出久攻不下、力量不继的假象。谷外的佯攻弟子也依计且战且退。
而他的主要心神,则紧紧跟随着那道疾驰的传讯魂念,以及星晷印记反馈回的、星壑长老那支小队快速移动的轨迹。
魂念最终没入了星峡外围一处隐蔽的山坳,那里似乎有一个极其微弱的空间波动点,很可能是邪徒的一处秘密联络点。
而星壑一行人,也抵达了那片被称为“断魂渊”边缘的废弃区域,那里据说曾有一座上古传送阵的残骸。
暗棋已落,蛇已出洞。接下来,就是等待收获,以及决定何时收网了。
刘臻深吸一口气,眼中锐意更盛。真相,越来越近。而随之而来的,必然是更加激烈的风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