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城融合后的喧嚣,像一层永不消散的背景噪音,笼罩着每一个角落。消息在这种环境下传播得极快,尤其是那些游走在灰色地带、与“异常”事件相关的流言。
吴携是在自己那间愈发冷清的古董店里听到的消息。一个常年在西南边境倒腾“特殊”货物的掮客,压低着声音,神秘兮兮地告诉他。
“吴小三爷,您猜我前儿在滇南那片老林子里瞧见谁了?番子!虽然就一眼,隔得远,但那背影,那走路的架势,绝对错不了!”
吴携当时正在擦拭一枚刚收来的、带着微弱能量波动的古玉,闻言,手指猛地一僵,古玉差点脱手滑落。他抬起头,看向那掮客,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却深得像潭。
“你看清楚了?”
“千真万确!”掮信誓旦旦,“就是脸色怪白的,不像活人气色……但确实能动,眨眼就钻进林子里没影了!”
掮客走后,吴携一个人在店里坐了许久。窗外的光线透过蒙尘的玻璃,照在他有些苍白的脸上。他摸出烟,点燃,烟雾缭绕中,眼神明明灭灭。
潘子……那个早前就为了护着他,死在予恩手里的汉子。
他曾经无数次在梦里见到潘子满身是血的样子,也无数次在清明时,对着西南方向烧纸默哀。
死了的人,怎么能再出现?
但……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就像藤蔓一样疯狂缠绕住他的心脏。他想起了汪家基地,想起了张祁灵、黑瞎子,还有他自己……他们不也都是从鬼门关绕了一圈又回来的人吗?
既然他们可以,那三叔呢?二叔呢?还有……潘子呢?
这个可能性像野火一样在他心底烧了起来,带着灼人的希望和更深的不安。
他几乎是立刻拿出手机,拨通了谢语辰的电话。电话接通,他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
“小花,你听到了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谢语辰清冷的声音传来。
“嗯。刚收到消息。”
没有具体指什么,但彼此心照不宣。
“你怎么看?”吴携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紧绷。
谢语辰在电话那头似乎轻轻吸了口气。“可能性存在。我们需要确认。”
几乎是同时,吴携的另一部手机也震动起来,屏幕上显示着黑瞎子的名字。
一种无声的默契在电波中达成。
谢语辰的书房里,他刚刚挂断和吴携的通话。他站在窗前,看着楼下街道上那些穿着奇装异服、推着售卖发光植物小车的行人,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那枚羊脂玉扳指。潘子出现的消息,像一块石头投入他看似平静的心湖。吴三行,吴二柏……如果潘子都可能“回来”,那他们呢?这个想法带来的并非纯粹的喜悦,反而充满着面对未知命运的沉重。
他拿起内部通讯器,语气平稳地下达指令。
“准备一下,去滇南。要最快最隐蔽的路线。”
某个充斥着廉价烟酒和汗水气味的地下台球厅里,黑瞎子刚把一个挑战者的最后一只球精准地撞入袋口,赢得了一小摞新旧混杂的货币。他叼着烟,眯着眼数钱,手机就响了。听完那边简短的消息,他数钱的动作顿住了,嘴角那点痞笑慢慢收敛。
潘子?
他啧了一声,把赢来的钱胡乱塞进兜里,拍了拍旁边一个看场子的小弟的肩膀。
“跟你们老大说声,瞎子我接了个急活,得出趟远门。”
他走出台球厅,外面光怪陆离的街景映入眼帘。他抬头看了看那片融合后变得诡异的天空,眼神里没了平时的玩世不恭,只剩下一种锐利的、如同嗅到猎物气息般的专注。
东北,张家古楼。
张祁灵站在一处可以远眺长白山方向的露台上。他手里没有手机,但一种无形的、基于深厚羁绊和特殊能力的感应,让他几乎在吴峫得知消息的同时,就捕捉到了那丝不同寻常的波动。
潘子的气息……虽然微弱,虽然带着死寂与生机交织的矛盾感,但确实在西南方向出现了。
他沉默地站立片刻,然后转身,走进楼内,开始简单地收拾行装。动作依旧沉默,却带着一种无需言说的决断。
就这样,分散在不同地方的四个人,因为一个关于已逝者的模糊消息,再次被无形的线牵引到一起。
他们都清楚,潘子的出现,或许只是一个引子。背后牵连的,很可能是他们寻找了太久、也等待了太久的——吴三省和吴二白的下落。
既然他们自己都能从死亡的边界爬回来,那么,就算吴三行和吴二柏真的“死”了,为什么不能跟他们一样,以某种方式,重新出现在这个世界上?
这个念头,如同最诱人的毒苹果,让他们明知前路莫测,也无法抗拒。
吴携锁上了古董店的门,背着一个简单的行囊,融入了北京街头熙攘而怪异的人流。
谢语辰坐上了前往机场的专车,车窗外的城市光影掠过他冷静的侧脸。
黑瞎子踏上了一列通往西南方向的、挤满了各种奇特种族的混合列车。
张祁灵的身影,消失在了长白山麓的密林之中,朝着西南方向,开始了他最擅长的、孤独而漫长的跋涉。
目标:滇南。
目的:寻找那个死而复生的身影,以及其背后可能隐藏的、关于至亲的答案。
一场新的、围绕着“生死”界限的追逐,在融合后光怪陆离的天地间,悄然拉开了序幕。而他们追逐的对象,或许也同样在迷雾中,等待着什么,或者……躲避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