予恩的双脚刚踏上谷底湿润的、铺满发光苔藓的地面,甚至还没来得及迈出一步,身后便传来一股恶风!
汪牧如同扑食的饿狼,从岩石后猛地窜出,带着一身尚未痊愈的空间跃迁内伤和连日奔波的血气,五指成爪,带着凌厉的破空声,直取予恩拿着青铜枝丫的手腕!他的眼神赤红,里面翻涌着失而复得又怕再次失去的疯狂,以及一种势在必得的、近乎扭曲的占有欲。
“跟我走!”
他的声音嘶哑,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和一丝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近乎哀求的颤音。
然而,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予恩手腕的瞬间,予恩的身体以一个人类绝不可能做到的、近乎瞬移般的微小幅度侧滑了一步。
汪牧志在必得的一抓,落空了。只抓到一缕冰冷的、带着予恩身上特有气息的空气。
汪牧前冲的势头收不住,踉跄了一步,牵动了内腑的伤势,喉头涌上一股腥甜,被他强行咽了下去。他霍然转身,死死盯住已经退开两三步远的予恩。
予恩依旧平静地站在那里,手里握着那截流淌着青光的青铜枝丫。他抬起那双空洞的眼睛,看向因为一击落空而气息紊乱、眼神更加疯狂的汪牧,微微偏了下头。
数据库分析:目标行为模式异常,攻击性提升,逻辑混乱。结论:高干扰源,不可控,危险。
他不明白汪牧为什么突然攻击他。在他的认知里,没有“感情”,没有“偏执”,只有基于逻辑和能量评估的判断。
“你发什么疯。”予恩开口,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询问天气,没有任何被袭击后的愤怒或恐惧,只有纯粹的不解和……评估。
这句话,这种全然置身事外的平静,像一桶冰水混合着汽油,浇在了汪牧本就燃烧的理智上。
“我发疯?”汪牧低吼出声,声音因为压抑的暴怒和伤痛而扭曲,他一步步逼近,眼神像是要将予恩生吞活剥,“对!我是疯了!从你他妈消失在青铜门后面我就疯了!我找了你多久?等了你多久?你现在问我发什么疯?!”
他猛地伸手,指向予恩手中的青铜枝丫,又指向予恩那张毫无波澜的脸:“你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像个活人吗?!跟我走!我必须带你走!把你变回原来的样子!”
他口中的“原来的样子”,或许连他自己都模糊了。他只是无法忍受予恩现在这种空洞的、仿佛世间万物都无法在其心中留下痕迹的状态。这种状态,比恨他、怨他、甚至杀了他,更让他感到恐慌和绝望。
予恩看着他逼近,看着他眼中那几乎要溢出来的、复杂而激烈的情绪,数据库再次给出警告:目标情绪阈值超标,行为不可预测,威胁等级提升。
基于生存和任务优先逻辑,一个新的指令生成并覆盖了之前的行动路径——规避。远离这个高干扰源。
他没有回答汪牧任何话,只是脚下再次微动,身形如同鬼魅,又向后飘开了几步,始终与汪牧保持着一段安全的距离。他握着青铜枝丫的手紧了紧,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睛,第一次在汪牧身上停留了超过三秒,像是在重新校准这个威胁源的参数。
然后,他得出了一个更明确的结论。
得躲着这疯子。
找机会溜走。
汪牧看着予恩那明显带着疏离和规避意味的动作,看着他眼神里那种纯粹的、不掺杂任何私人感情的评估和警惕,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疼得他几乎窒息。
他不接受!
他不能接受予恩用看一个“麻烦”、“疯子”的眼神看他!
“你想跑?”汪牧嘴角咧开一个近乎狰狞的笑,眼神却痛苦得像是要滴出血来,“这次你跑不掉!”
他不再废话,周身能量不顾内伤地疯狂运转,再次合身扑上!这一次,他的动作更加狂猛,更加不计后果,双手带起道道残影,封锁予恩可能闪避的路线,目标明确——抓住他,制服他,带走他!
予恩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似乎对汪牧这种纠缠不休的行为感到了些许“困扰”。他手中的长鞭如同活物般自动卷回腰间,空出的那只手快速在身前划了几个简洁的符文,一股无形的能量屏障瞬间形成,虽然薄弱,却精准地挡住了汪牧最凶猛的一击。
能量碰撞发出沉闷的响声,震得周围发光的苔藓一阵明灭。
借着这股反震之力,予恩身形向后急退,如同没有重量的柳絮,迅速没入山谷中更加浓稠的能量雾霭和怪石阴影之中。
“予恩——!”
汪牧发出一声不甘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咆哮,不顾体内翻江倒海的剧痛,发足狂奔追去!
浓雾吞噬了予恩的身影,也模糊了汪牧疯狂的追逐。
一个冷静地计算着逃离路线,一个偏执地燃烧着最后的力量。
在这片古老而巨变的秦岭深处,一场无声的、关于追逐与逃离的角力,在弥漫的青金色雾气中,再次上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