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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在长白山的雪线之上,失去了它应有的刻度。

只有一轮轮肆虐的风暴和短暂的晴日,标记着季节徒劳的轮转。

张祁灵、黑瞎子、谢语辰,有时带着吴携,有时只有其中一两个,总会不定时地出现在那扇巨大的青铜门前。

他们不再尝试打开它,只是沉默地站立,短则几个小时,长则一整日,像几尊逐渐被风雪覆盖的石像。张祁灵总是站得最近,他的沉默比雪山更深沉,目光落在门扉上,似乎想用视线凿穿这阻碍。

黑瞎子偶尔会点燃一支烟,猩红的火点在苍茫的白色中明明灭灭,像那些未曾说出口的话。

谢语辰则更像个纯粹的陪伴者,他打理着所有人世俗的生活,确保他们还有力气来到这里进行这场无望的守望。

他们并不知道,在他们看不见的角落,另一双眼睛始终注视着这一切。

汪牧收回了散逸在汪初那里的意识后,某种源自同根同源、微弱到几乎不存在的联系,在他意识深处重新连接。那感觉像一丝游走在冰原下的暖流,缥缈,却无法忽视。它指向着长白山,指向那扇门。

当他第一次暗中窥见张祁灵等人出现在门前,脸上出现那种执拗的神情时,他立刻就肯定了——予恩就在里面。

他们成了他确认的坐标,也是他烦躁的来源。

在他们不来的日子里,这片区域就成了汪牧一个人的领地。

他试遍了所有已知的、关于开启青铜门的方法,从古老的祭祀仪式到暴力破坏,甚至动用了残留的与陨石相关的禁忌手段。然而,那扇门纹丝不动,冰冷而傲慢地拒绝着一切外来的力量。

它不再是门,更像是一座无法逾越的界碑。

他放弃了强行突破,转而采用了一种更隐蔽、偏执的方式。

他在山下备足了长期潜伏的装备,在青铜门附近一个被风雪和岩石巧妙遮掩的角落里,开辟了一个简陋的藏身之所。

他像个幽灵,潜伏于此,观察着,等待着。他甚至摸清了张祁灵他们来访的大致规律,在他们到来之前,他会仔细收起所有有人活动的痕迹,将自己彻底隐藏起来,只在缝隙间,用冰冷的眼神目送他们来,又目送他们离开。

杀意并非没有出现过。

看着张祁灵站在那里,看着那些曾与予恩对立的人,一种阴暗毁灭的冲动时常啃噬着他的心脏。如果他们都消失了,是不是就没有人会来打扰?是不是予恩就只属于他一个人的记忆和追寻?

但这个念头每次升起,都会被他强行按下。

他不敢赌。

予恩进入青铜门的状态未知,他与门外这些人的因果牵连有多深也未知。万一他们的死亡影响到门内脆弱的平衡,万一让予恩受到不可预知的伤害……他承担不起这个后果。他只能忍耐,像一条潜伏在冻土下的毒蛇,收敛毒牙,忍受着这种被分享、被窥视的焦躁。

更多的时候,当雪山旷野只剩下他一个人,他会从藏身处走出来,径直走到青铜门前。

厚重的积雪在他脚下发出嘎吱的声响,是这片死寂天地里唯一的声音。

他抬手,抚上门扉那冰冷粗糙的表面。触感一如往昔,拒绝着生命的温度。

“我又来了。”

他对着门开口,声音不高,落在空旷的山坳里,瞬间就被风雪吞没大半。他知道里面不会有回应,这几年,从未有过。

但这成了他的一种仪式,偏执的倾诉。

“张祁灵他们今天没来,大概是山下有什么事绊住了。也好,清静。”

“我试过用炸药,分量足够掀翻半个山头的量,门连道划痕都没留下。看来蛮力行不通。”

“好点了吗?里面……会不会很冷?”

问题石沉大海。

只有风呼啸着掠过门缝,发出呜咽般的声音。

有时,他会靠在门上,点上一支烟,却不抽,任由那点微弱的火星在指尖燃烧,青白色的烟雾刚升起就被风吹散。

他的眼神会放空,穿过迷蒙的风雪,看向虚无的远方。

“要是早知道……”他低声呢喃,这句话成了他独白里最常出现的开头,“要是早知道会有今天,在察觉到你的存在时,我就该把你带走。不管去哪里,把你锁在身边也好,藏起来也好……”

他的声音低沉下去。

“要是当初张启山拿你做实验的时候,我没有冷眼旁观……要是九门布局杀你的时候,我伸了手……是不是就不会是现在这样?”

他想象着另一种可能。

予恩还在,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他不会像现在这样,被一种名为“喜欢”或者更深的什么东西折磨得五脏六腑都在绞痛,予恩也不会经历那些痛苦和绝望,最终被放逐到这扇该死的门后。

“我现在知道难受了。也知道……喜欢你了。”

“可惜,你大概听不见。”

烟蒂烧到了尽头,烫到了手指。

他面无表情地将烟头摁灭在积雪里,发出轻微的嗤响。

他会在门前站很久,直到四肢冻得僵硬,直到暮色将雪山染成一片沉寂的蓝黑,才转身回到那个狭小、冰冷的藏身角落。

周而复始。

他守着这扇门,守着门后那个可能早已失去感知的人,也守着自己这份无人接收、也无法宣之于口的执念。

风雪掩埋了他的足迹,却掩埋不了他眼中日益滋长、与这片冰雪同样寒冷的偏执。

他知道张祁灵他们还会来,他知道自己还会继续隐藏和等待。

这是一场漫长到看不见尽头的刑期,而他,是唯一不会也不肯离去的囚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