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F国,p市,塞纳河左岸,一座历史悠久的私人图书室
冯德莱站在高大的橡木书架前,指尖划过一本气象学手稿。
窗外,暮色中的巴黎圣母院轮廓肃穆,塞纳河水无声流淌。他依旧穿着那身纤尘不染的黑色毛呢大衣,金发在台灯暖光下泛着柔和光泽,无框眼镜后的蓝瞳深邃如古井。
蒙德里克如同沉默的山峦,矗立在房间的阴影角落,漆黑的面具在昏暗中更显冷硬。他低沉的声音打破了室内的宁静,带着金属摩擦般的质感。
“G国的圣物,我会亲自去取。空间会回应我的呼唤。但F国……”
蒙德里克目光转向冯德莱,“《圣热尔曼昂莱气象日志》孤本存放在密不透风的‘法兰西壁垒’……你有把握吗?是否需要我提前撕开一道口子?”
冯德莱优雅地转过身,嘴角噙着一丝洞悉一切近乎愉悦的微笑。他走到一张铺着古老F国地图的桃花心木书桌前,修长的手指精准地点在p市的核心位置。
“蒙德里克,我的朋友,”冯德莱的声音带着一丝怀念,“这里,曾是我呼吸的第一口‘自由’空气,是我编织第一张真正‘蛛网’的地方。
这么多年了,这里的每一块铺路石下埋藏着什么秘密,那些手握权柄或财富的人,灵魂深处烙印着怎样的恐惧与贪婪,我了如指掌。”
“至于‘法兰西壁垒’。”冯德莱轻笑一声,指尖轻轻敲击地图,“它早已是我掌心的纹路。暴力?那太缺乏美感,也太浪费我精心培育的果实了。”
冯德莱端起桌上水晶杯中的勃艮第红酒,轻轻摇晃,深红的酒液如同流动的血液。
“看着吧。很快,他们会以最体面的方式,将那洞察风云的‘眼睛’亲手送到我面前。这是……程序正义的胜利。”冯德莱抿了一口酒,笑容温润,眼底却是一片冰冷的算计。
蒙德里克不再言语。他了解冯德莱那操控人心于无形的恐怖能力。他庞大的身躯微微转向东方,目光仿佛穿透墙壁,锁定了那片孕育着森林圣物的德意志森林。
——————————
p市,法兰西壁垒组织总部。
一座戒备森严,融合古典与现代风格的堡垒式建筑内,正在举行庄重的圣物交接仪式。
巨大的穹顶会议厅内,气氛凝重得令人窒息。法兰西壁垒组织的高层、政府代表、少量被允许进入的媒体记者齐聚一堂。
长枪短炮的镜头对准了主席台。台上,壁垒组织的现任领袖,皮埃尔·勒克莱尔,一位以强硬着称的前军方将领,此刻却脸色灰败,但眼神深处藏着难以言喻的欣喜。
勒克莱尔面前的水晶展示台上,静静安放着一个恒温恒湿的透明容器。容器内,正是法国的气候与风圣物——《圣热尔曼昂莱气象日志》孤本。
这本古老的羊皮纸册页微微泛黄,封面是深蓝色的鞣制皮革,上面用褪色的金粉描绘着复杂的星象与气流图案。
即便隔着容器,似乎也能感受到书页间流淌着的无形的风之韵律。它不仅仅是一本书,更是F国气象信仰的源头,是理解并引导这片土地气候的钥匙。
勒克莱尔清了清嗓子,声音透过麦克风传出,带着一种刻意营造的严肃与庄重。
“女士们,先生们,法兰西的同胞们……我们正面临前所未有的黑暗时刻。L市的悲剧犹在眼前,创生教派的阴影笼罩整个欧陆。
经过组织最高委员会艰难而痛苦的抉择……”勒克莱尔停顿了一下,仿佛在积蓄勇气,或者说,背诵着早已刻入脑海的台词。
“为了……为了p市这座伟大的城市,为了千百万无辜市民的生命免遭涂炭……法兰西壁垒组织决定。” 勒克莱尔深吸一口气,几乎是吼了出来,“决定无条件移交圣物!以此换取和平的契机!”
台下死寂一片,随即爆发出压抑的惊呼和难以置信的低语。闪光灯疯狂闪烁,记录下这屈辱的一刻。
就在这时,会议厅厚重的大门无声滑开。冯德莱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依旧穿着那身标志性的黑色毛呢大衣,金发一丝不苟,脸上带着温和得体,甚至带着一丝悲悯的微笑,如同一位前来接收和平橄榄枝的使者。
冯德莱步伐从容,无视了所有或愤怒或恐惧的目光,径直走向主席台。
勒克莱尔像是看到了救星,连忙亲手打开了恒温容器。冯德莱伸出戴着白手套的手,极其轻柔,甚至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姿态,抚过那本古老的羊皮日志。
在冯德莱指尖触碰书页的瞬间,容器内似乎有微弱的气流无声旋绕。
“法兰西的勇气与智慧,将被铭记。”冯德莱的声音通过麦克风传遍大厅,清晰悦耳,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
冯德莱拿起日志,仿佛那只是一本普通的书籍,对着镜头微微颔首。闪光灯再次将他优雅的身影和那本象征F国气候命脉的圣物定格。
仪式草草结束。冯德莱的身影消失在侧门。留下的,是满厅的屈辱,愤怒和一片茫然。
……
几小时后,法兰西壁垒组织内部通讯频道。
一则冰冷的内部通告发布。
“前最高指挥官皮埃尔·勒克莱尔,已被证实为长期潜伏于我组织的创生教派高级间谍,其主导的移交圣物行为实为叛国!
该叛徒在试图逃离巴黎时,已被忠诚的壁垒战士拦截并就地正法。”
通告下方,附着一张模糊不清,只能看到倒在血泊中身影的照片,地点是p市近郊的一条偏僻公路。
一场完美的锄奸戏码,为这场屈辱的献祭画上了正义的句号。
——————————
异管局总部,总局长办公室。
郑扬独自坐在巨大的办公桌后。办公室的落地窗模拟着阴沉的天气,光线昏暗。
郑扬面前的虚拟光屏上,正无声地播放着p市交接仪式的录像片段:勒克莱尔苍白的面孔,冯德莱优雅的微笑,以及那本被取走的古老日志。最后画面定格在那份宣布勒克莱尔为“叛徒”的内部通告上。
空气沉重得如同灌了铅。郑扬关闭光屏,手指用力按压着眉心。F国圣物的失守,意味着创生教派在欧洲的推进又迈出了致命一步。而更让他心头如压巨石的,是另一份来自内部监控部门的绝密报告。
郑扬沉默良久,仿佛在积蓄力量,最终拿起通讯器,声音沙哑。
“孙局,来我办公室。立刻。”
脚步声很快在门外响起。孙明辉推门进来,脸上带着星辰信仰研究后的疲惫,但眼神依旧锐利。
“总局长?F国那边……情况比预想的还糟?” 孙明辉敏锐地察觉到郑扬身上不同寻常的低气压。
郑扬没有起身,也没有看孙明辉。他指了指桌前的椅子,声音异常低沉,每个字都像是从胸腔里艰难地挤出来,“坐。”
孙明辉依言坐下,心中的不安感迅速扩大。
郑扬缓缓抬起头,目光复杂地看向这位如同新星般升起的副局长。那眼神里有沉重的悲痛,有难以言喻的失望,还有一丝不忍卒睹的艰难。
“孙局…” 郑扬的声音顿了顿,仿佛接下来的话重若千钧,他最终选择直视孙明辉的眼睛,吐出了冰冷的现实。
“我们得到确凿证据……赵小宇…他叛变了。协助吴曜逃离,并在过程中造成我方人员伤亡……证据链完整。”
啪嚓——
一声清脆到刺耳的碎裂声猛然炸响。
孙明辉手中一直下意识握着的那个印着异管局标志图案,还残留着他体温的白色瓷杯,从他骤然失力变得冰冷僵硬的手指间滑脱,狠狠砸在坚硬冰冷的合金地板上。
洁白的瓷片瞬间四分五裂,飞溅开来,杯中的温水泼洒一地,如同他此刻被彻底粉碎的心神和信仰。
孙明辉整个人僵在椅子上,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嘴唇微微张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那双总是闪烁着智慧与沉稳光芒的眼睛,此刻只剩下极致的震惊与难以置信,以及一种被至亲之人用最残忍方式背叛后深入骨髓的剧痛与茫然。
孙明辉看着地上那滩水和碎裂的瓷片,仿佛看到了自己心中某个重要的东西也随之彻底粉碎。
茶杯碎裂的尖锐余音,在死寂的办公室里久久回荡。郑扬沉重地看着失魂落魄的孙明辉,办公室窗外模拟的阴云,仿佛也沉甸甸地压在了两人的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