岐国边境的原州城,晨雾还未褪尽,城门口的青石板上凝着夜露,马蹄踏过便溅起细碎的湿痕。张子凡一身玄色锦袍,腰束银纹玉带,墨发用玉冠束起,侧脸线条利落,眼底藏着几分筹谋的沉敛。
他勒住马缰,转头看向身侧的天暗星——那人裹在玄色披风里,帽檐压得极低,只露出一截苍白的下颌线,指尖搭在马鞍上,指节泛着冷光,周身散着生人勿近的寒气。
“这次就多靠大帅了。”张子凡的声音被晨风吹得轻了些,却带着笃定的恳切。
天暗星缓缓点头,披风下摆被风掀起一角,露出腰间悬着的青铜令牌,其上纹路模糊难辨。“张天师,言重了。”他的声音像是磨砂过的铁器,低沉得不带一丝温度,落在空气里便被风卷走几分余韵。
另一侧的李星云,一身红色劲装,墨发随意束在脑后,额前碎发被风拂动,遮住了眼底的情绪。他抬眼望向北方,漠北的方向隐在晨雾之后,只隐约能辨出天际线的轮廓。“出发吧。”两个字轻描淡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张子凡与天暗星对视一眼,同时轻夹马腹,三匹骏马踏着晨露,蹄声哒哒,朝着漠北的茫茫荒原疾驰而去。风卷着枯草的气息掠过耳畔,身后的原州城渐渐缩成远处的一抹剪影,前路是无垠的黄沙与未知的险局。
漠北军营的轮廓在正午的阳光下愈发清晰,黑色的帐篷连绵数里,旌旗在风中招展,上面的狼头图腾狰狞可怖,空气中弥漫着马粪、皮革与淡淡的血腥味。
三人刚到营门口,便有身着皮甲、腰挎弯刀的漠北士兵迎上前来,眼神警惕地扫过他们,却在瞥见天暗星腰间令牌时,神色微变,随即躬身引着三人往中军大帐走去。
大帐内暖意融融,地上铺着厚重的兽皮地毯,四角燃着铜炉,炉中松烟袅袅,带着异域的香气。耶律德光一身金纹铁甲,端坐于主位的虎皮椅上,面容刚毅,高鼻深目,眼神锐利如鹰,周身自有一股草原霸主的威压。见三人进来,他缓缓抬手,示意左右退下,声音洪亮如钟:“来,张天师,不良帅。”目光扫过李星云时,却顿了顿,眉峰微挑,带着几分审视,“这位是?”
张子凡上前一步,唇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玄袍随着动作轻摆,语气不疾不徐:“天子。”
“哦?”耶律德光眼中闪过一丝波澜,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弯刀刀柄,语气里带着几分玩味与探究,“传闻中原天子早已失踪,怎么会出现在本帅的军营里?”
张子凡轻轻摇头,发丝随动作微动,眼底闪过一丝郑重:“并非失踪,只是暂避锋芒罢了。”
耶律德光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目光在三人脸上扫过一圈,开门见山:“今日三位前来,想来是为了攻岐之事吧?”
“元帅明鉴。”张子凡颔首,语气沉了几分,“元帅与我中原天子争,实属不智;况且,元帅出兵岐国,本是与李嗣源达成了协议,不是吗?”
耶律德光闻言,忽然低笑出声,笑声里带着草原人的豪爽与狡黠:“天子自然有天子的价值,可你们要让本帅背弃前约,筹码是什么?”
一直沉默的天暗星终于开口,声音依旧低沉,却带着一股无形的压迫感。他往前踏出一步,披风扫过兽皮地毯,没有丝毫声响:“岐国如何?”
“岐国?”耶律德光猛地抬眼,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震惊,随即眼中燃起贪婪的光——岐国虽小,却地处要冲,物产丰饶,若是能收入囊中,便是莫大的好处。他身子微微前倾,语气急切了几分:“若你们真能将岐国拱手奉上,本元帅自然愿意与你们合作。”
天暗星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合作可以,你们也要付出代价。”
耶律德光心中一凛,却依旧强作镇定,抬手示意他继续:“自然,不知不良帅想要什么?”
“当然是你。”
话音未落,天暗星手腕微翻,一道银光快如闪电,自他袖中射出——正是一枚细如牛毛的银针,径直朝着耶律德光胸前刺去!耶律德光反应极快,猛地想要起身,却只觉得胸口一麻,浑身力道瞬间消散,四肢僵在原地,连开口说话都做不到,眼中满是惊骇与难以置信。
“华阳针!”李星云瞳孔骤缩,心头狠狠一震,暗自惊道,“他怎么会华阳针?这针法除了我与袁天罡,便只有我那素未谋面的兄长会用——当年他被师兄带走后,便杳无音讯,生死未卜,难道……”
身旁的张子凡适时露出一副震惊的神色,猛地上前一步,语气带着几分急切:“不良帅,你要干什么?”
天暗星缓缓收回手,目光扫过僵住的耶律德光,又看向张子凡与李星云,语气轻描淡写:“不过是交换一下筹码而已。”话音刚落,他手腕连动,又有两枚银针射出,分别落在李星云与张子凡的肩头。两人只觉一股麻意顺着经脉蔓延开来,身体瞬间失去控制,动弹不得。
天暗星上前,一把拎起僵住的耶律德光,将他扛在肩上,玄色披风在身后扫过,留下一阵冷风。他没有再多说一个字,转身便朝着大帐外走去,步伐沉稳,留下张子凡与李星云在原地,面面相觑。
天暗星离开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大帐的门帘便被猛地掀开,两道身影一前一后走了进来。前面的女子身着红色长裙,裙摆绣着金色的蔓草纹,面容明艳,眉宇间带着几分英气与威严——正是漠北王后述立朵。她身后跟着的,是一个身穿萨满衣服的少女,脸上戴着一张玄铁面具,正是奥姑。
述立朵一眼便看到僵在原地的李星云与张子凡,又扫了一眼空无一人的主位,脸色瞬间沉了下来,转头看向帐外瑟瑟发抖的士兵,声音带着怒意:“你们的元帅就这样被人带走了?”
那士兵跪在地上,身子抖得如同筛糠,声音带着哭腔:“禀王后,方才不知是谁在帐内点了迷香,我等闻到气味后,便直接晕了过去,醒来时便看到元帅被人带走了……”
述立朵冷哼一声,不再理会士兵,转头看向李星云,目光锐利如刀:“你便是那天子?”
李星云虽不能动,却依旧保持着镇定,唇角勾起一抹浅笑,语气从容:“自然是我。话说,刘亿大哥应该也和嫂子提过我吧?”
述立朵闻言,眼中的怒意稍缓,随即也笑了起来,语气柔和了几分:“当然,他常与我说起中原的事,也提过你。”
一旁的奥姑歪了歪头,面具下的眼睛好奇地打量着李星云,声音清脆如铃:“这就是天子吗?看着和寻常人也没什么不一样。”
李星云闻言,笑了笑,目光落在奥姑身上:“这位,便是刘亿大哥的女儿,奥姑吧?果然是个灵秀的孩子。”
述立朵看了一眼奥姑,又转头对士兵吩咐道:“看好他们,不许亏待。奥姑,我们走。”
奥姑最后又好奇地看了李星云一眼,才跟着述立朵转身离开,门帘落下,将大帐内的暖意与外界的寒风隔绝开来。
帐内静了下来,只剩下铜炉中松烟燃烧的细微声响。张子凡看向李星云,眼中的震惊早已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了然的笑意:“这下,咱就等着天暗星的消息吧。”
李星云缓缓点头,眉头却微微蹙起,语气带着几分凝重:“方才天暗星施展的华阳针,除了我与袁天罡,便只有我那不知名的兄长会用。当年他被我师兄带走后,便没了音讯,不知是死是活……他的身份,实在可疑。”
“此事确实蹊跷。”张子凡的声音沉了些,“等此次漠北之事了结,我们去寻张先生问问,或许能查出些线索。”
李星云轻轻“嗯”了一声,不再多言,闭上眼睛,开始运转内力,试图缓解身上的麻意,帐内的光线渐渐柔和,铜炉的香气萦绕鼻尖,却掩不住空气中潜藏的暗流与杀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