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城郊的断壁残垣间,晚风卷着尘土掠过焦黑的梁柱,张起灵一袭玄色劲装落了灰,却依旧掩不住周身冷冽的气场。他随意靠坐在一截断裂的石础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旧佩,目光扫过身侧蜷缩的人影,声音淡得像风:“醒了,就不用装了。”
石地上的段成天身形一僵,缓缓撑起上身。他肩头渗着暗红血迹,玄色不良人制服被划开数道裂口,露出底下紧绷的肌肉线条。
抬眼时,眸中尚带着刚苏醒的警惕,打量着眼前这位救了自己的男子——发梢沾着草屑,面容清俊却无半分多余神情,周身萦绕着一种历经世事的沉静,仿佛什么风浪都惊不起波澜。“你是谁?为何要救我?”他的声音带着沙哑,握着腰间横刀的手仍未松懈。
张起灵抬眸,目光与他相撞,语气未变:“你是不良人,我曾经也是。不过,早退出多年了。”
“不良人”三字入耳,段成天浑身一震,握着刀的手缓缓松开,脸上掠过一丝愧疚:“抱歉。如今大帅已逝,洛阳不良人树敌太多,我们不得不加倍警惕。”他说着,挣扎着想要站直,却因伤势牵动,闷哼了一声。
张起灵身形未动,只淡淡颔首:“理解。此事了结后,去总舵找天藏星吧,新任不良帅已继任。”
段成天眼中闪过一丝了然,随即重重点头:“嗯,原本我脱困后,也是要往总舵去一趟,汇报洛阳的情况。”
话音刚落,不远处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夹杂着女子的低语与少年的轻喘。三人抬眼望去,只见一名短发女子领头走来,玄色劲装束着纤细腰肢,发梢利落扫过肩头,正是姬如雪。
她身后跟着玄净天与妙成天,二人一身浅紫劲装,眉宇间带着江湖女子的飒爽,中间还护着个眉眼青涩的少年,正是骆小北。
“师兄。”姬如雪的声音清亮,走近时目光先扫过段成天的伤势,才落在张起灵身上。
张起灵微微颔首,语气稍缓:“雪儿姑娘,你们是打算回洛阳救人?”
姬如雪点头,指尖按在腰间长剑上:“受岐王之命,前来解救被困的洛阳不良人。路上正巧遇上小北,他说师父被困在洛阳,便带着他一同来了。”
话音未落,骆小北已挣脱妙成天的搀扶,朝着段成天扑过去,眼眶瞬间红了:“师父!我还以为……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少年声音带着哭腔,肩头不住颤抖,双手紧紧攥着段成天的衣袖。
段成天看着眼前长高了些的弟子,眼中泛起暖意,抬手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叹了口气:“傻孩子,现在不就见到了?”他伤势未愈,动作稍大便牵扯伤口,眉头微蹙,却还是强撑着露出一丝笑意。
玄净天上前一步,对着张起灵微微欠身:“张先生,我们三人奉岐王之命驰援洛阳,幸得遇上你,否则小北怕是要冲动闯祸。”妙成天也跟着点头,目光扫过四周,确认无异常后才放下心来:“见到张先生,我们也安心多了。”
张起灵看向段成天,语气平静地对众人道:“洛阳城内的不良人,能救出来的只有他了。他实力不弱,若不是被叛徒暗算,也不至于被困这么久。”
姬如雪闻言,神色凝重了几分:“如今洛阳的事暂了,岐国那边却不太平——契丹大军已压境,我们解救完不良人,得尽快回岐国复命。”
“是啊。”玄净天附和道,目光看向张起灵,带着几分试探,“张先生,你接下来……也回岐国吗?”
张起灵指尖一顿,望向岐国的方向,那里的天际已染上风沙的昏黄。他沉默片刻,缓缓点头:“回。顺便,去见见李星云。”
与此同时,岐国边境的原州城外,黑压压的契丹大军如潮水般铺开,旌旗在晚风里猎猎作响。耶律德光一身银甲披身,腰间挎着刀,立在阵前抬眼望去,城楼上“岐”字大旗迎风招展,猎猎有声。
他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笑,声音透过甲胄传出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岐军的实力,本帅倒要见识见识。不过那岐王,倒是让本帅有些好奇。传令下去,今日就地休整,明日卯时,全力攻城!”
“遵元帅令!”身后将士齐声应和,声浪震得地面微微发麻。
漠北大营的帅帐内,烛火摇曳,映得帐内人影绰绰。述立朵一身胡服,金饰在烛火下闪着冷光,她斜倚在案边,目光扫过下方三人——世里奇香一身红衣,眉眼带煞;遥辇弟弟身形魁梧,手握重锤;大贺枫则一身青衣,面容阴鸷。“明日岐国有人来,却不是岐王本人。”她语气慵懒,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你们三人去会会,试试那岐王麾下的实力。能解决,就不必留手。”
世里奇香秀眉微蹙,抬眼看向述立朵:“那元帅那边……”毕竟耶律德光一心攻城,他们私下行动,怕是会触怒对方。
述立朵缓缓站起身,裙摆扫过案边的地图,眼中闪过一丝厉色:“你们不用管他。他只管带兵打仗,这些事,本王自有安排。”
三人对视一眼,齐声应道:“遵令。”随后转身,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帐内只剩述立朵一人时,帐门被轻轻推开,一阵清冷的香气飘了进来。只见一道身影缓步走入,身着大萨满的繁复服饰,银饰随着步伐轻响,脸上覆着一张面具,只露出线条优美的下颌——正是奥姑耶律质古。
述立朵见她进来,脸上露出一抹柔和的笑意,语气也缓了下来:“来了。”
奥姑微微颔首,声音清冽如玉石相击:“母后叫我来,有何事?”
“明日岐国来人,听说……带着那位传说中的不良帅。”述立朵走到她身边,指尖轻轻拂过她面具上的纹路,“想着让你去看看,那位不良帅,究竟有几分能耐。”
奥姑闻言,面具下的眼眸微微一眯,语气里多了几分战意:“不良帅……早就想和他过过手了。”
述立朵轻笑出声,拍了拍她的肩:“对了,你父王先前给你的那东西,有眉目了吗?”
提及此事,奥姑的语气沉了几分,缓缓道:“那个叫彼岸花的物件,儿臣查阅了不少古籍。记载说,中原汉朝时,曾有一位天子将其纳入陪葬。只是从古至今,从未有人找到过使用它的方法。”
述立朵闻言,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晦暗不明的光:“既然如此,便先好好收着吧。总有一天,会派上用场的。”
烛火跳动间,母女二人的身影在帐壁上拉长,弥漫开一股无形的张力,与边境的战云遥相呼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