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星饶城万里之遥,天地间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巨手抹去了所有生机,只余下无垠的死寂与苍黄。这里是星辰沙漠的腹地,一片被烈日与风沙统治了千万年的荒芜之境。而在这片广袤沙海的某一处,大地仿佛被撕裂开一道深不见底的巨大创口——那便是令人闻之色变的瘴气沙谷。
沙谷之巨大,远超凡人想象,裂谷绵延数千里,宽度亦达数十里乃至更阔,如同一条狰狞的伤疤,永久地烙印在沙漠的脊背之上。谷中终年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灰绿色瘴气,这些瘴气并非静止,而是如同拥有生命的活物,在深谷中缓缓流淌、翻滚,将天空都渲染成一种病态的灰绿颜色。日光透过厚重的瘴气层,变得微弱而扭曲,投下斑驳陆离的光影,更添几分诡谲。
此刻,沙谷上空,一道蓝色的身影静静悬浮,衣袍在夹杂着毒瘴颗粒的微风中飘动,猎猎作响。正是追踪楚阳和封兮而至的李夜宸。他年轻俊美的面容上,那双弥漫着青色光晕的眼眸,正凝重地扫视着下方被浓雾彻底笼罩的深渊。这便是他动用李家秘传的《清明精目》神通,试图穿透那阻隔灵识与视线的毒瘴迷障。
“可恶!”李夜宸低声咒骂,语气中充满了烦躁与不甘。他那双能洞穿虚妄、寻觅灵机轨迹的清明精目,此刻在下方那浓郁粘稠、仿佛能吞噬一切探查力量的灰绿色瘴气面前,竟也显得力有未逮。“这该死的毒瘴,不仅蕴含剧毒,更能紊乱灵气波动,将那两个臭小子残留的气息完全打乱、湮灭。即便我动用此神通,也找寻不到半点清晰的踪迹!”
他的目光投向那道仿佛被上古神祗一刀劈出的巨大裂谷,心中思绪翻腾。根据先前遥遥感应到的最后一丝波动,以及自己那含怒一击的轨迹判断,楚阳和封兮连同那件品相不凡的法宝,定然是坠入了这深谷之中。然而,这瘴气沙谷绝非善地,它之所以能成为星辰沙漠中有名的险境禁地,不仅仅是因为这漫天毒瘴和其中潜伏的无数毒虫凶兽,更因为谷底深处,据说沉睡着一头活过了不知多少悠久岁月、拥有化体境界恐怖修为的远古四翼沙龙!
李夜宸能清晰地感知到,下方浓雾之中,正有一双双墨绿色的、充满残忍与饥饿光芒的眼睛,在暗中死死地盯着自己这个不速之客。那些是沙谷中土生土长的各种毒兽、凶兽,它们对气息极为敏感,自己这灵婴境界后期巅峰的修为波动,在它们感知中如同黑夜中的明灯,若非顾忌空中弥漫的毒瘴和可能惊动更深处的存在,恐怕早已蜂拥而上。
“我修为气息太过于惹眼了,”李夜宸紧皱眉头,心中权衡,“一旦全力施展神通搜寻,灵力波动必然加剧,很可能会提前惊动那头老龙。若被那头四翼沙龙盯上,别说擒拿那株人形灵药,便是全身而退都成问题。” 他虽自负实力,但也深知化体境界凶兽的可怕,那几乎是超越了灵神境界的存在,绝非他一人可以力敌。一时间,他竟有些投鼠忌器,僵持在半空,进退维谷。
就在李夜宸苦思对策,如何能既不惊动四翼沙龙,又能有效搜寻谷底之时,后方天际传来两道急速的破空之声。两道颜色各异的虹光,一前一后,如同流星赶月般朝着他所在的位置疾驰而来。虹光敛去,露出两道身影,正是星饶城四大高手之中的另外两位——龙玄真与墨玄烬。
龙玄真依旧是那副干枯如老树皮的模样,浑浊的眼眸中精光闪烁,带着毫不掩饰的戒备与紧张。墨玄烬则面色凝重,周身隐隐有墨色气流环绕,显然也是法力暗提,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状况。二人飞掠至李夜宸近前,呈犄角之势停下,目光先是警惕地扫过李夜宸,又迅速投向下方深不见底的瘴气沙谷。
“两位道友,来得快的嘛!”李夜宸转过身,脸上露出一丝似笑非笑的表情,语气带着几分戏谑。他心中明了,这两人定是察觉到自己离城时的动向,一路追踪而来。
墨玄烬性格较为直接,没有龙玄真那般喜欢绕弯子,他目光灼灼地盯着李夜宸,直截了当地开口,声音沙哑却带着一股迫人的压力:“李夜宸,废话少说,那万年灵药,可在你手中?” 他此言一出,旁边的龙玄真也立刻将目光死死锁定李夜宸,仿佛要从他脸上细微的表情中找出破绽。
闻言,李夜宸也不恼怒,反而双手一摊,做出一副无奈状,语气坦荡地回应:“我要是到手了,会在此地等你二人?” 他这话说得直白无比,意思很清楚:若是他真的擒住了那人形灵药,以万年灵药的诱惑,早就找个无人之地闭关炼化吸收了,哪里还会在这危险重重的瘴气沙谷上空徘徊,等待他们前来分一杯羹?
墨玄烬和龙玄真闻言,互相对视一眼,眼中疑虑未消,依旧紧紧凝视着李夜宸,试图从他眼神中看出一丝撒谎的痕迹。然而,李夜宸神色从容,眼神清澈,带着一丝被质疑的不屑,确实不像已经得手的样子。
“没在你手里,那你杵在这里干什么?还不赶紧去追?”龙玄真有些恼火地开口道,干瘪的嘴皮翕动,语气毫不客气。他性子急躁,眼见可能到手的机缘似乎又要横生枝节,不由得心生烦躁。
“我说龙玄真,你都活了几千岁了,说话就不能客气点?”李夜宸嘲讽道,他因修炼长春功,容颜永驻青年,心性也带了几分年轻人的跳脱,对龙玄真这等老气横秋的做派颇不以为然。
“哼!爷爷我脾气就这样!”龙玄真冷哼一声,毫不退让,“少说废话!你是最先追来的,凭你灵婴境界后期巅峰的修为和那清明精目,这话不可信!说,那灵药逃向何方了?别跟老夫说你跟丢了!”
李夜宸见龙玄真如此不客气,脸上嘲弄之意更浓,他伸手指向下方的瘴气沙谷,故意用一种怂恿的语气说道:“你有种,你下去找啊!那万年灵药和其身边的小鬼,遥遥受了我一掌,二人连同那品相不错的法宝,齐齐掉进这深谷里了。你去啊!说不定那头老龙还没醒,正好让你捡个便宜!” 他这话半真半假,既点明了楚阳二人的下落,又将这烫手山芋抛了出去,顺便挤兑了一下龙玄真。
“你!”龙玄真被他这话噎得够呛,气得吹胡子瞪眼,却又不敢真个贸然下去。这瘴气沙谷的凶名,他比李夜宸更清楚。
“李夜宸,此话当真?”墨玄烬再次开口,他望向下方被浓厚瘴气迷雾笼罩的巨大裂谷,眉头紧锁。他方才也尝试用灵识探查,却发现这瘴气诡异无比,灵识力量深入不过百丈,便如同泥牛入海,难以感知更深处的情况。“你不会是故意框我们,想让我们去替你试探那四翼沙龙吧?”
“切,爱信不信。”李夜宸不屑一顾地撇撇嘴,懒得再多解释。
这时,龙玄真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怒火,他修炼的《灵垒功》对于灵气残留和痕迹探查有着独特的优势。只见他双目之中泛起一层土黄色的微光,仔细观望着空中残留的、极其细微的灵气轨迹,又感受着下方谷口处紊乱却依稀可辨的能量余波。片刻后,他沉声道:“墨兄,根据空中的灵气残留痕迹来看,的确是有两股陌生的气息,夹杂着一件品阶不低的法宝波动,朝着这谷中坠去了。李夜宸这次,或许没说谎。”
听到龙玄真开口确认,墨玄烬心中的疑虑这才消减了大半。龙玄真的望灵探索术在星饶城是出了名的精准,龙家能拥有两座富饶的灵矿,很大程度上便是倚仗此术。他叹了口气,面露难色:“即便如此,这下可难办了。我们三个修为波动太明显,一旦贸然深入瘴气沙谷,全力施为之下,灵力震荡必然惊醒那头老龙。到时候,别说找到万年灵药,恐怕我们自己都得搭进去。况且,凶兽对于这等天地灵物最为敏感,视若性命,若被它抢先发现,我们可就白忙活一场了。”
“墨兄说的不错,”李夜宸接过话头,语气依旧带着几分戏谑,“那依墨兄高见,我等该如何呢?总不能在此干等着吧?”
墨玄烬沉吟片刻,眼中闪过一丝精光,缓缓开口道:“为今之计,硬闯肯定不行。依我看,不如这样……我们让门下弟子,或是家族中修为较低的子弟进入谷中搜寻。约定公平竞争,只要修为不到灵丹境界中期,小心隐匿气息,动作轻缓些,应当不会吵醒那头沉睡的老龙。此举,一来可以搜寻灵药和法宝,二来,也算是对各家年轻子弟的一次历练,二位意下如何?”
这个提议让李夜宸和龙玄真都陷入了沉思。李夜宸手中纸扇轻拍着掌心,目光闪烁,仔细权衡着利弊。让年轻弟子进去,确实能降低惊醒四翼沙龙的风险,而且李家年轻一辈中也有几个好苗子,未必没有机会。龙玄真则闭目凝神,心中快速对比着三方家族年轻子弟的实力和优势,计算着此举对龙家是否有利。
片刻过后,李夜宸啪地一声合上纸扇,在手上拍了拍,率先表态:“此法可行,我赞同。”但他话锋一转,提出了一个关键限制,“但是,有一点必须明确:不允许家族中长老辈的人物压制或封印修为进入!只能是修行岁月不超过两百年的年轻弟子参与。如何?” 他提出此条,自有算计。李家如今主要靠他一人支撑,家族中长老辈的修为普遍不算顶尖,而龙家和墨家则有不少修为高深的长老。此限制一出,便可最大程度削弱龙、墨两家的优势,让竞争更趋于“年轻化”,对李家相对有利。
墨玄烬闻言,先是一怔,随即明白了李夜宸的用意,心中暗骂一句“小狐狸”,但仔细思量后,也觉得这是目前最可行的方案,便点头赞同:“好!就依李道友所言,只许年轻弟子进入。”
龙玄真虽然有些不甘,但见二人均已同意,也只得哼了一声,表示默认。
事情商定后,三人不再停留,化作三道虹光,迅速返回了星饶城。很快,关于瘴气沙谷可能出现万年灵药和天阶法宝、四大家族将派遣年轻弟子入谷搜寻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一般,在星饶城及其周边区域传开了。
令人意外的是,城主府的天行陆家也很快表态,决定参上一脚。更出乎意料的是,城主陆云峥还发布了一道城主告示,宣布除四大家族外,星饶地界的其他散修和小家族修士,亦可参与此次瘴气沙谷的探寻。只要有能力从危机四伏的沙谷中走出,并获得那灵药或法宝,天行陆家便可为其提供庇护,直至此事彻底了结。
墨玄烬、龙玄真、李夜宸得知陆云峥的决定后,初始心中皆有恼怒,觉得陆家此举是要将水搅浑,分薄他们的机会。但转念一想,瘴气沙谷危险重重,里面各种毒兽、凶兽、妖兽盘踞,人多一些,或许能吸引更多的火力,为自己家族的子弟争取更多的搜寻时间和安全空间。况且,陆家势大,他们也不好明着反对,只能默认了这个局面。
消息如同在滚烫的油锅中滴入冷水,瞬间引爆了整个星饶城地界。不仅仅是四大家族紧锣密鼓地开始选拔符合条件、修行未满两百年的精英子弟,组建探险队伍,那些平日里只能在星饶城夹缝中求存的小家族,如孙家、赵家、洪家、萧家等,也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纷纷行动起来。
对于这些小家族而言,万年灵药和天阶法宝固然诱人,但他们也深知其争夺之激烈,绝非自家子弟所能染指。他们的目标,更为实际——瘴气沙谷本身!这座巨大的裂谷,因其内部弥漫的致命毒瘴和盘踞的强大凶兽,以往只有极少数实力强悍、经验丰富的采药队或亡命之徒才敢偶尔深入边缘地带,采集一些珍稀的毒属性灵药,如千年毒蛇藤、紫青瘴气芝、腹黑曼陀罗花、妖花鬼脸草等。这些灵药虽然带有剧毒,但却是炼制某些特殊丹药、修炼毒功秘法的必需之物,价值不菲。
如今,有四大家族牵头,开辟相对安全的入口,并允许大量修士进入,这无疑是天赐良机!若能趁机在谷中采集到足够的珍稀灵药,哪怕只是找到几枚品相不错的毒属性妖丹,对于小家族而言,都是一笔巨大的财富,足以让家族实力提升一个台阶。因此,各家纷纷派遣出族内最机灵、实力尚可的年轻子弟,怀揣着振兴家族的希望,踏上了前往瘴气沙谷的征程。
除了家族势力,星饶城地界内的一些中小型宗门势力,如黄风谷、神仙观、月牙湖、狼头堡等,也不甘人后。他们或是派遣门下弟子组队前往,或是暗中支持与宗门交好的散修队伍。甚至连活跃在星辰沙漠戈壁区域、以劫掠为生的黑戈壁盗匪团,也嗅到了机遇的味道,派人偷偷混入散修的队伍中,企图潜入谷中,分一杯羹。一时间,通往瘴气沙谷的道路上,车马粼粼,遁光道道,各色人等络绎不绝,形成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寻宝热潮。
瘴气沙谷范围极广,入口众多,但大多险峻异常,毒瘴弥漫,难以通行。经过四大家族高手的联合勘察,最终选定在瘴气沙谷中段的一处相对平缓、崖壁较为坚固的地段——百毒崖,作为此次大规模探索的主要入口。
四大家族派出得力人手,动用土系法术和大量人力,在百毒崖上开辟出了一片相对宽阔平整的平台,并设置了一座简易的短距离传送阵法。这座阵法并不能直接将人传送至谷底最深处,但可以将探索者安全送至崖壁中下部的几个相对安全的落脚点,避免了直接从千丈悬崖攀爬而下可能遭遇的毒虫袭击和失足风险,也一定程度上避开了崖壁上最浓郁的瘴气层。
当然,想要在瘴气弥漫、毒物遍地的谷底行走和搜寻,离不开各种避毒驱瘴的丹药或符箓。这一需求,瞬间催生了一个繁荣的临时市场。百毒崖上千丈方圆的平台,被四大家族联合布设的一座大型避瘴阵法笼罩,将外界灰绿色的毒雾阻滞在外,形成了一片相对安全的区域。
很快,嗅觉灵敏的符师、炼丹师、炼器师们便自发地在此处摆起了摊子。原本空旷的崖顶平台,转眼间变得人头攒动,热闹非凡。一个个简易的摊位如同雨后春笋般出现,吆喝声、讨价还价声此起彼伏。
“上好的避瘴丹!一颗下品灵石三枚!效果持续六个时辰!童叟无欺!”
“刚出炉的清风符!激发后可形成小型气旋,驱散周身三尺瘴气,一枚灵石五张!”
“精钢淬毒的匕首!专门对付谷里的毒蝎毒蛇!附赠简易解毒粉!”
“租赁下品防护法器!一天只需十枚下品灵石!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除了这些必备品,还有售卖沙漠特产干粮、清水囊、简易地图(虽然大多粗糙不全)、甚至提供消息咨询的摊位。四大家族也趁机在此设立了据点,一方面维持秩序,收取摊位费和管理费,另一方面也负责运营那座短距离传送阵。非四大家族修士使用传送阵,需缴纳一人一枚下品灵石的费用。
短短数日,百毒崖上便已人来人往,摩肩接踵,形成了一个颇具规模的临时集市。兽车、马车来回穿梭,运送着物资和人员。许多低阶散修组成队伍,缴纳灵石后,怀着紧张与期待的心情踏入传送阵,光芒一闪便消失在崖边,进入那未知的险地。也有队伍从谷中返回,有的面带喜色,收获颇丰,有的则伤痕累累,减员严重,带出各种灵药、矿石或是妖兽材料,立刻就在集市上寻找买家,或是换取疗伤丹药。
陆云峥放开限制的决定,使得涌入瘴气沙谷的人数达到了一个惊人的程度。很多人并非为了那虚无缥缈的万年灵药而来,他们的目标明确——谷中丰富的毒属性灵药、妖丹以及可能存在的前人遗落之物。有了这个相对安全的集散地,有了购买补给和出售收获的渠道,以往令人望而却步的瘴气沙谷,似乎也变得不再那么可怕。当然,危险依然存在,每天都有人永远留在谷中,但利益的驱动,让更多的人前赴后继。半个月过去,百毒崖集市越发繁荣,俨然成了星辰沙漠中一个新的焦点。
就在百毒崖上人声鼎沸,无数修士怀揣梦想或贪婪涌入瘴气沙谷的同时,在距离百毒崖不知多远的瘴气沙谷深处,一个隐蔽的巨大洞穴内,却是另一番死寂景象。
洞穴位于一道陡峭的岩壁之下,洞口被几块硕大无比的岩石巧妙地堵住,只留下些许缝隙透气。洞内光线昏暗,只有一堆小小的篝火在噼啪燃烧,跳动的火光照亮了有限的空间,也映照出封兮那张写满疲惫、警惕与担忧的小脸。
空气中弥漫着篝火的烟味、岩石的湿气,以及一股极淡的、从封兮腰间一枚幽青色玉牌散发出的清冷气息。这枚玉牌散发着微光,形成一道微弱的光晕,将周围几丈范围内的灰绿色瘴气驱散开来,使得封兮和篝火旁盘坐的楚阳,能够在这毒瘴肆虐的深渊中得以喘息。
封兮的神情严肃,耳朵时刻警惕地倾听着洞外的动静。除了偶尔传来的、不知名毒虫的窸窣声和远处隐约的兽吼,便只有篝火燃烧的噼啪声,以及他自己有些急促的心跳声。他的目光,大部分时间都落在身旁的楚阳身上。
楚阳依旧神色木讷,眼神空洞,仿佛一具失去了灵魂的躯壳。他安静地盘坐在那里,对周遭的一切毫无反应。好消息是,他不再需要封兮时时刻刻背负着,能够自己简单地行走坐下,对于一些基本的指令,如“走”、“停”、“坐下”,似乎能有一些本能的理解反应,但神智显然远未清醒,更像是一具依靠本能行动的木偶。
封兮下意识地摸了摸左手手腕上那个看似古朴的乾坤镯,脸上愁容更甚。自从和楚阳大哥被那星饶城高手遥遥一击命中后,这枚一直以来保护着他们的乾坤镯就变得异常安静,再也无法像之前那样主动护主或展现出强大的威能。好在,他发现自己仍然能够从镯子的储物空间中取出里面储存的食物、清水以及一些基本的生活物品。正是依靠着这些储备,他们二人才得以在这陌生而危险、充满毒瘴的鬼地方艰难地生存了这半个多月。
“楚大哥,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封兮望着楚阳毫无生气的侧脸,心中默默祈祷。这半个多月来,他独自一人带着神智不清的楚阳,在这危机四伏的瘴气沙谷中摸索、躲藏,经历了数次险死还生。幸好坠落之地相对偏僻,他又机警地找到了这个隐蔽的洞穴作为临时避难所,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他回想起半个月前,乾坤镯形成的赤金光球带着他们坠入沙谷时的情景。光球在落地前似乎耗尽了力量消散,他和楚阳摔在一片松软的毒沙地上,虽然狼狈,却并未受重伤。之后,他便靠着直觉和微弱的感应,拖着楚阳艰难跋涉,躲避着谷中各种可怕的毒虫和潜伏的凶兽,最终找到了这个洞穴。
封兮添了几根干枯的灌木枝条到火堆里,火焰稍稍旺盛了一些,驱散了些许洞穴的阴寒。他从乾坤镯中取出一个水囊和一块干硬的肉脯,先小心地喂楚阳喝了几口水,又将肉脯撕成小块,一点点喂给他。楚阳会本能地吞咽,但眼神依旧空洞。
做完这些,封兮才自己喝了几口水,啃着冰冷的肉脯。孤独、恐惧和对未来的迷茫,如同洞外弥漫的毒瘴,无时无刻不在侵蚀着他的内心。但他不敢放弃,楚阳大哥是为了救他才变成这样的,他必须坚持下去,等到楚林前辈找来,或者……等到楚阳大哥自己苏醒。
他紧紧握了握拳头,目光再次投向被石块堵住的洞口缝隙,仿佛能穿透岩石,看到外面那灰绿色的、危机四伏的世界,还时常传来稍远稍近的兽吼声,这里已经不再安全。他必须尽快想到办法,带着楚阳大哥离开瘴气沙谷,或者找到一个更安全的藏身之处。
篝火的光芒在他稚嫩却坚毅的脸上跳跃,映照出一双与年龄不符的、充满了忧虑与决心的眼眸。在这与世隔绝的洞穴中,少年独自背负着沉重的责任,守望着一线渺茫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