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熔金,将星饶城内城鳞次栉比的仙家楼阁染上一片惶急的暖色,然而这暖意却丝毫无法驱散仙居楼上空那几乎凝成实质的紧张与肃杀。五道强横无匹的气息如同无形的巨蟒,在空中交织、碰撞、试探,搅动着稀薄的云气,令下方诸多修士屏息仰视,心悸不已。
陆云峥脚踏玄黄古剑,龙袍在渐起的晚风中微微拂动,猎猎作响。他那张俊朗而威严的面容上,看不出太多情绪,唯有那双深邃如寒潭的眸子,锐利如剑,死死锁定了前方不远处的楚林。方才楚林那看似爽朗不羁、甚至略带托大的话语,以及直呼其父名讳的态度,非但未能激怒他,反而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他记忆深处某个被重重封印的抽屉。
“铸剑宗师楚林被延清国师亲自下令列为头号逃犯,且受了重伤,战力十不存八,已上了暗夜门等多个暗杀组织的名单,若遇见,可杀可不杀。”
这一则来自父亲陆三剑不久前的法旨,如同冰冷的潮水,骤然在他心湖之中汹涌回响,每一个字都带着铁血般的森寒与决断。法旨中附有楚林以秘法拓印的影像,那影像中的面容,虽略显憔悴,眉宇间带着挥之不去的忧愤与风霜,却与眼前之人有着七八分的重合!尤其是那眼神深处,即便极力掩饰,也难以完全磨灭的、属于顶尖铸剑宗师特有的那种对物性洞察入微的沉凝光泽,以及……那一丝极其微弱,却被他以近乎灵神境界的敏锐灵识捕捉到的、如同附骨之疽般缠绕其生命本源的诡异毒伤气息!
“是他!真的是他!楚林!那个曾被陛下亲封、名动炎阳,却又一夜之间沦为延清国师必杀之令目标的铸剑大宗师!”陆云峥心中掀起惊涛骇浪,面上却依旧平静无波,唯有负在身后的手指,几不可察地微微蜷缩了一下。杀,还是不杀?
这个念头如同毒蛇,在他心中飞速盘旋。杀,凭他半只脚踏入灵神的修为,对付一个身中奇毒、战力大损的楚林,并非难事。若能取其首级,甚至生擒献于延清国师,无疑是大功一件,或许能借此功劳,再向父亲求取那枚他渴求已久的“破神丹”,一举踏破那最后的门槛,成就真正的灵神之境!届时,他在陆家的地位将彻底稳固,再无任何人能撼动。
然而……风险同样巨大。楚林绝非寻常灵婴修士,其全盛时期乃是实打实的灵神境界强者,更是以铸剑之术闻名,谁也不知他手中是否藏有某种威力绝伦、同归于尽的底牌。更何况,此人能从天罗地网的皇城逃出,一路躲过无数追杀至此,岂是易与之辈?若是逼得太过,对方临死反扑,自己即便能胜,也必付出惨重代价,甚至可能道基受损,断送前程。父亲法旨中也言明“可杀可不杀”,这其中的权衡,全在于现场情势。
电光石火间,万千念头已然掠过脑海。陆云峥迅速压下了那瞬间涌起的贪念与杀机,决定暂且观望。眼下,那仙居楼中突然爆发的、疑似十万年以上年份的灵药气息,才是重中之重!那其中蕴含的磅礴生命源质,对他巩固境界、冲击灵神有着难以估量的助益,远比一个重伤的楚林更有价值。若能得此灵药,或许无需破神丹,他亦能自行突破。
心思既定,陆云峥脸上反而露出一丝看似随和的笑意,只是那笑意并未深入眼底。他目光扫过楚林,看似随意地开口询问道,声音清朗,却带着一种不容错辨的探究:“道友,为何如此着急赶回仙居楼,难不成这下方突然显现的宝物,与道友有关?”
他话语平和,仿佛只是故友闲谈,但周身气机却如同一张无形的大网,将楚林周遭空间悄然笼罩,同时灵识高度集中,仔细观察着楚林每一寸细微的表情变化,每一次呼吸的韵律,甚至周身灵力的最微小波动。他要知道,这灵药,是否真的与楚林有关联。若有关联,那楚林今日就绝不能放走,无论是为了灵药,还是为了国师的追杀令!
楚林心中一凛,背后瞬间渗出细微的冷汗。陆云峥此话,看似询问,实则是致命的试探!他绝不能承认,甚至连一丝一毫的犹豫和异常都不能显露。否则,一旦让对方确定下方的“万年灵药”与自己(或者说与楚阳)有关,今日便是十死无生之局!不仅自己难逃毒手,仙居楼中的楚阳和封兮,也必将被掘地三尺找出,落得个身死道消的下场。
他强行压下胸腔间因紧张和伤势而翻涌的气血,脸上挤出几分恰到好处的讶异与无奈,哈哈一笑,声音洪亮,试图掩盖内心的波澜:“哈哈哈,陆城主说笑了!楚某不过是路过星饶城罢了,方才在星空交易行采购了一些穿越星辰沙漠所需的物件,准备两日后便赶往望沙谷,利用那的古传送阵,前往石岩国访友。至于下方这动静……啧啧,如此惊人的生命气息,怕是了不得的奇珍现世,楚某也是惊诧不已,这才心急赶回,想看个究竟,却不知竟惊动了城主和诸位道友,真是罪过,罪过!”
他这番话,半真半假,将自己路过、采购、即将离开的行程交代清楚,撇清与灵药的关系,同时又表现出对异宝的好奇,合情合理。周身那灵婴境界中期的威压,被他刻意维持在一种平稳但略带戒备的状态,没有丝毫异常的波动,仿佛真的只是一个被突发事件吸引而来的旁观者。
“哦?”陆云峥拖长了语调,目光如炬,依旧紧紧盯着楚林,不肯放过任何一丝破绽,“那也就是说,下方这东西,真就是无主之物,有缘者得之了?”他顿了顿,语气忽然变得有些玩味,继续说道,“方才还说,若是和道友有关,陆某或许就不掺这一脚了呢,毕竟君子不夺人所好嘛!”
此言一出,不仅楚林心中冷笑,就连一旁对峙的墨玄烬、李夜宸、龙玄真三人,心中也是齐齐腹诽不已。
楚林面色如常,心中却已是怒海翻波:“君子?夺人所好?陆云峥啊陆云峥,你这副虚伪嘴脸倒是和你那父亲一脉相承!面对可能是十万年起步、甚至更久远的旷世灵药,你会不动心?会因一句‘君子’之名而放手?恐怕你比任何人都想将其据为己有!不过是试探之语,想要诈我而已!”他愈发肯定,对方并未完全确信灵药与自己有关,仍在试探阶段。
而对面的龙玄真,那干枯如同老树皮的面容抽搐了一下,浑浊的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快的讥讽与怒意,心中早已骂开了花:“小人作态!虚伪至极!你陆云峥算哪门子君子?这些年来,依仗天行陆家的权势,巧取豪夺、强占他人机缘的事情还少吗?若非有着整个陆家海量的资源堆砌,无数灵丹妙药供你挥霍,就凭你这后辈小子,岂能在这区区三百年内,从灵婴境界中期一路飙升到如今的半只脚踏入灵神境界?不过是命好,投了个好胎罢了!”想到自己辛辛苦苦修行近五千年,历经无数生死磨难、秘境险阻,多少次九死一生,方才侥幸修炼到灵婴境界后期巅峰,却因早年一次修炼岔了气,引动心魔,虽侥幸挣脱,却伤了根本,导致寿元急剧衰竭。如今眼看寿命大劫将至,各种延寿丹药早已服尽,身体产生了抗性,已然无法阻止那灵魂腐朽、天人五衰的到来。眼下这突然出现的、生命气息磅礴到不可思议的灵药,几乎是他唯一的、也是最后的希望!如此机缘,莫说是十万年,即便只是寻常万年灵药,他也绝不会放过,何况这气息远超寻常,或可称之为“神药”都不为过!
万年灵药,也分种类品阶。若是树木类,乃是炼制木系法宝、甚至某些替身傀儡的绝佳主材;若是灵果类,服之可大幅增长寿元,洗涤肉身,运气极佳者甚至能从中悟得某种神通秘术;若是灵草类,则是炼制高阶丹药,特别是那些能突破瓶颈、逆天改命的顶级灵丹的核心材料,一枚便足以让化神境界的老怪都为之眼红心动!
而除却种类,年份更是天差地别。若将十万年到二十万年的灵药比作一枚下品灵石,那二十万年到五十万年便是一枚中品灵石,五十万年到一百万年间,便堪比上品灵石的存在!若是百万年以上……那已不能称之为灵药,那是真正的“神药”!早已通灵,懂得趋吉避凶,其神效近乎传说中的“九转还魂草”,足以逆生死,肉白骨,重塑道基!这等神物,近万年来,在整个炎阳国乃至周边地域,都只是虚无缥缈的传说。下方这气息,即便只是最低等的十万年灵药,也是他龙玄真耗尽一生都未曾遇到过的天大机缘!他绝不愿错过,更不愿拱手让人!
因此,看似他的气机与其他几人一样锁定着楚林,实则不然。他那颗早已被寿元将尽的恐惧和对生机的极致渴望所充满的心里,早已将在场的所有人——墨玄烬、李夜宸、楚林、九姑,甚至那半只脚踏入灵神境界的陆云峥,都视为了潜在的、必须清除的夺宝死敌!只不过,在那灵药未曾真正现世之前,他将这份疯狂的杀意掩藏得极好,如同蛰伏在深渊下的毒龙,只待时机一到,便会暴起发难,撕碎所有阻拦者。
除却几乎陷入疯狂的龙玄真,在场的墨玄烬,同样对这突如其来的“万年灵药”志在必得。他墨家虽在星饶城势力庞大,但始终被陆家压过一头,近年来更是因资源问题与龙家、李家摩擦不断。若是能得到这下方的灵药,不管是什么类型,他都有信心凭借家族秘传的《玄冥功》,强行汲取其中浩瀚精华能量。他有预感,一旦成功,百年之内,他必能突破困扰他近千年的灵婴境界大关,一举晋入灵神境界!届时,墨家在星饶城的地位将彻底改变,甚至能压过龙、李两家,便是面对天行陆家,也能有更多的话语权。若再经营几百年,彻底掌控星饶城,垄断通往石岩国的经济命脉——望沙谷古传送阵,也绝非痴人说梦!这灵药,关乎他个人道途,更关乎整个墨家的未来兴衰!
几人之中,李夜宸的反应最为奇特。他表面看起来最为平静,俊美如玉的脸上甚至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闲适,仿佛对那灵药并非志在必得。但实则,他内心深处的渴望与激动,丝毫不在龙玄真之下!这一切,皆源于他所修炼的奇特功法——《净莲长古作春功》。
这部功法乃是他年轻时,在一处凶险万分的太古秘境中,历经九死一生,从无数势力和修士的围追堵截中侥幸夺得。此功神异无比,修炼之后不仅能青春永驻,容颜不老,更能自行缓慢吸收周遭天地能量,潜移默化地提升修为,虽然进境缓慢,却胜在平稳扎实,无需刻意苦修。两千多年来,他凭借此功,修为稳步提升至灵婴后期巅峰,更令他欣喜的是,其寿元也随之不断增长,远比同阶修士悠长凝厚。他人的寿元如同风雨飘摇的陋室,而他的则如同坚固华美的殿宇,根本无需担忧寿命天劫的到来。
然而,成也长春,败也长春。这《净莲长古作春功》有着一个几乎无法弥补的致命缺陷——一旦修炼,便无法改修其他功法,且其上限似乎被锁定,最高只能修炼到灵婴境界后期巅峰。虽寿元无忧,但永远停留在灵婴境界,对于志在追寻神道、渴望踏上仙路的李夜宸而言,是绝对无法接受的残酷事实。
功法开篇便已阐明了利弊,明确指出了此弊端。但当年的李夜宸,仅为灵玄境界中期,在那能增加寿元、稳步提升实力的巨大诱惑面前,那遥远无期的灵婴境界瓶颈显得微不足道。他甚至为此,在那秘境中悍然杀了数百争夺者,连一同出生入死、情同手足的结义兄弟都亲手刃于剑下,才最终夺得了这部改变他命运的功法。
而在《净莲长古作春功》的最终篇章里,有着上一任修炼此功的太古修士留下的一段模糊留言:“欲突破长春之限,晋入融神之境,唯有静待机缘,或主动寻觅。机缘之物,因人而异,待功法自行异动之时,便是机缘显现之刻,届时自知为何物。后来者,祝你好运。虚空侵蚀,万物归于沉寂,一切都是虚妄,逃离它……”
这段语焉不详、甚至带着些许不祥的留言,如同梦魇般缠绕了李夜宸千年。他一直在等,等那所谓的“功法异动”。而就在方才,仙居楼中那股磅礴生命气息爆发的瞬间,他体内沉寂多年的长春功,竟然前所未有地、自发地剧烈躁动起来!仿佛饥饿了万年的凶兽闻到了最渴望的血食!
他强行压制着内心的激动万丈,脸上却不敢显露分毫,只是死死盯着身前的几人,同时将灵识力量催动到极致,不断尝试穿透仙居楼的阵法干扰,想要找到那引发他功法躁动的“机缘”的确切方位。是那万年灵药?或许不完全是,但不管是什么,它就在仙居楼中!他一定要得到它!这或许是他突破功法限制、踏入融神境界的唯一希望!
现场唯一一个对那万年灵药和下方因此大乱的星饶城真正漠不关心的,恐怕只有那天狐族女子九姑了。她残魂之躯悬浮于仙居楼上空,心思全然不在那诱人的灵药气息上,只对仙居楼的安危耿耿于怀。百万年灵药也罢,星饶城的势力格局变化也好,于她而言,皆如过眼云烟,远没有她对那位已然逝去的仙居楼楼主的誓言重要。守护好这座楼,便是她存在的全部意义。
楚林平静地注视着眼前这几个各怀鬼胎、目光闪烁的强者,心中却是焦急如焚,如同烈火烹油。时间每流逝一息,楚阳那边就多一分危险,暴露的可能性就增大一分!但他面上却不能有丝毫流露,必须维持这脆弱的平衡,等待或许根本不存在的一线生机。
就在这六人心思各异、相互牵制、气氛紧张到极致,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高空对峙之时——
“轰隆!!!”
一声沉闷到极致、仿佛源自地底深处又似从九天传来的奇异轰鸣,猛地自下方的仙居楼中爆发出来!声响巨大,却并不刺耳,反而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某种界限被强行打破的沉闷感!
紧接着,一道粗壮无比、直径足有数丈、蕴含着极致冰寒与灼热两种矛盾属性的红蓝两色玄光,如同压抑了万年的火山,悍然冲破了仙居楼外层的防护能量罩,冲天而起!光柱凝练无比,所过之处,空间都微微扭曲,散发出令人心悸的能量波动!
“唔!”九姑的身躯猛地一晃,那由残魂凝聚的身影瞬间变得模糊了几分,脸色显现出一抹痛苦之色。她与仙居楼阵法休戚相关,这道能量光柱的爆发,显然对阵法造成了剧烈的冲击,间接伤及了她的魂体。
“怎么回事?!”
“有东西从仙居楼里冲出来了!”
“那是什么东西?好……好可怕的威压!我……我动不了了!”
下方,无数低阶修士被那光柱散发出的、混合了神圣与妖异的恐怖威压瞬间笼罩,只觉得周身空气凝固如铁,灵力运转滞涩,修为在灵玄境界以下的,更是连站立都无法做到,纷纷脸色惨白地瘫软在地,甚至有人直接昏厥过去!只有一些灵丹境界以上的修士,方能勉强运功抵抗,但也是举步维艰,眼中充满了骇然。
“这是……?”九姑强忍着魂体传来的撕裂感,望向那冲天而起的光柱,美眸中首次露出了惊疑不定之色。她身为楼魂,虽受楼主规矩约束,未曾刻意探查那灵药气息的来源,但也大致知道其存在于楼中。然而此刻,这爆发的光柱其能量性质却与之前感应的灵药气息有所不同,更加狂暴,更加……复杂!被这光柱一冲,她瞬间便清晰地锁定了能量的源头——那并非单纯的灵药,而是某种更不可思议的存在!
然而,此时此刻,锁定那能量源头的,又岂止九姑一人?!
就在那红蓝能量光柱爆发的瞬间,其蕴含的恐怖能量已然超出了仙居楼阵法短时间内能遮掩的极限,加之光柱直接洞穿了防护罩,导致楼内部分区域禁制出现了短暂的紊乱和破损!
这一下,如同扯下了最后一块遮羞布!
无数道强横的灵识,以及更多勉强能运转灵力的修士的目光,瞬间穿透了那破碎的楼阁壁垒,精准无比地聚焦在了光柱的源头——楚阳所在的房间!
透过那个被能量强行破开的巨大窟窿,所有人都清晰地看到了令他们永生难忘的一幕:一个年轻男子盘膝而坐,双目紧闭,七窍之中,正不断涌出粘稠的、散发着璀璨红蓝二色光芒的精纯灵液!那浩瀚磅礴、令他们灵魂都在颤抖的生命气息,其源头,正是此人!他整个人已被那红蓝光柱彻底笼罩,仿佛正在进行着某种惊人的蜕变,又像是……某种宝藏正在毫无防备地显露于世!
“万年灵药!不!是比万年灵药更珍贵的存在!是人形的!!”一名灵丹境界初期的修士失声尖叫,眼中瞬间被无尽的贪婪所充斥。
楚林见状,瞳孔骤然收缩成最危险的针尖状!最后的一丝侥幸也彻底破灭!不能再等了!再等下去,楚阳必将被这些疯狂的修士撕成碎片!
他胸中积郁的那口压抑了许久的气息,猛地吐出!随之而出的,还有一团浓郁如墨、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黑气!那是他强行压制“跗骨噬魂散”毒伤所积聚的淤毒!
下一刻,楚林周身的气息如同解开了某种封印的洪荒巨兽,轰然暴涨!修为瞬间从伪装的灵婴境界中期,节节攀升,冲破壁垒,直接恢复到了他全盛时期的灵神境界初期!
然而,这强行恢复实力的代价是巨大的!剧毒失去了压制,瞬间反噬!一股钻心蚀骨的剧痛席卷全身,经脉如同被无数烧红的刀片切割搅动,喉头一甜,一口压抑不住的、带着浓郁死气的黑色鲜血,猛地从他嘴角溢出,染红了胸前的衣襟。
“终于不再隐藏了吗?铸剑大宗师——楚林!”
几乎在楚林气息爆发的同一瞬间,陆云峥眼中精光爆射,厉喝一声,脚下玄黄古剑发出一声警惕的嗡鸣,载着他瞬间向后暴退百丈距离,与楚林拉开了安全的距离,脸上充满了戒备与一丝果然如此的冷厉。
而墨玄烬、李夜宸、龙玄真三人,更是早在陆云峥身形微动的刹那,便如同受惊的兔子,毫不犹豫地施展遁法,瞬间与所有人拉开了距离,各自占据一方天空,眼神变得无比警惕和炽热。
万年灵药已然显露真实面目,而且其形态和价值远超他们最乐观的估计!在场的所有人,此刻都已是潜在的、必须清除的竞争对手!除了自己,再无可信之人!
“楚林大宗师?”墨玄烬、李夜宸、龙玄真三人心中同时升起巨大的疑问与震惊。名叫楚林的修士不少,但能被称为大宗师,还是铸剑大宗师的……在炎阳国,乃至周边数国,都只有那一位!
“几位,想知道他是谁吗?”陆云峥脚下法剑轻吟,剑尖遥指气息已然变得恐怖无比的楚林,声音冰冷地响彻天空。他环顾一周,发现无人接话,也不在意,自顾自地继续说道,语气中带着一种揭露真相的冷酷快意:“你们眼前这位,就是咱们炎阳国曾经最负盛名的铸剑大宗师——楚林!曾在炎阳国国都,接受了皇帝陛下的亲自封赏,授予铸剑大宗师的名号!只可惜,后来行差踏错,触怒国师,如今嘛……已是朝廷钦犯!”
“是他!竟然是他!”龙玄真内心剧震,旁人或许只闻其名,他却是在年少时,亲眼见过楚林及其师尊极焰灵君造访星饶城龙氏的风采!那时的龙家,如日中天,势力丝毫不逊于刚刚统御炎阳国西部地域的陆家。他还记得,当时与自己修为相仿的楚林的师兄周鸿,是如何轻易击败心高气傲的自己……那段尘封的记忆如同潮水般涌来,让他心中五味杂陈,但随即,对灵药的渴望迅速压倒了这一切。管他是谁,阻我道途者,皆可杀!
李夜宸和墨玄烬在听到陆云峥的话后,也是瞬间明了了楚林的真实身份,脸上露出极度震惊之色,随即眼神变得更加锐利和贪婪。一位全盛时期的灵神境界铸剑宗师,其身上的价值,恐怕丝毫不逊于下方那“人形灵药”!若能将其擒获……无数念头在二人心中飞转。
楚林擦去嘴角那不断溢出的黑色毒血,缓缓抬起眼帘,目光冰冷地扫过紧张万分的四人,又看了一眼在红蓝光柱冲击下气息虚弱、身影愈发虚幻的九姑,忽然咧开嘴,露出一抹染血的、带着无尽嘲讽与决绝的笑容:
“今日,有胆量的,就跟来吧!”
话音未落,他的身影瞬间变得模糊,如同融入了虚空,下一刻,已然出现在下方楚阳的房间之中!那狂暴的红蓝能量光柱竟无法阻挡他分毫,被他周身勃发的灵神境力量强行破开一道缺口!
他单手抱起依旧在能量中心、七窍流淌灵液的楚阳,另一只手朝着隔壁封兮所在的房间虚空一抓,一股柔和的力道瞬间将惊慌失措的封兮包裹、拎起!
随即,三人的身影化作一道耀眼夺目的虹光,如同撕裂苍穹的流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悍然撞向星饶城内城的防护大阵!
“嗡——轰!”
那足以抵挡灵婴境界修士全力轰击的阵法光幕,在楚林灵神境界的力量面前,如同纸糊般被轻易洞穿一个巨大的缺口!虹光毫不停留,瞬间冲出星饶城,向着远方荒莽的星辰沙漠方向,疯狂掠去!眨眼间,便已飞出数千丈之遥!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快得让人难以反应!
然而,看似楚林带着楚阳和封兮二人成功遁走,但就在他刚刚离开星饶城地域的刹那,四道强横的气息便如同跗骨之蛆,死死咬住了他遁光留下的痕迹,不紧不慢地跟了上来,正是陆云峥、李夜宸、龙玄真、墨玄烬四人!
原来,早在陆云峥点破楚林身份、并以言语试探之时,他便已经暗中通过秘法,与李夜宸、龙玄真、墨玄烬三人达成了短暂的、脆弱的默契与沟通。陆云峥将楚林身中延清国师奇毒、战力极不稳定的情报分享给了三人,并提议暂时联手,不必急于硬拼,只需远远缀着,不断消耗、施压,等待楚林体内毒伤彻底爆发反噬之时,便是他们坐收渔利之刻!他甚至承诺,届时自己可以不要那“人形灵药”,只要楚林的尸身回去复命即可。
闻言,龙玄真、李夜宸、墨玄烬三人略作权衡,便立刻同意了这个看似对他们极为有利的方案。这才有了四人看似反应“慢了一拍”,并未在城内强行拦截楚林的一幕。毕竟,谁也不想在星饶城内与一位拼命的灵神境界强者死战,万一逼得对方自爆或是毁掉灵药,那便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更何况,在城内动手,波及太大,难免会损伤自身家族势力。
于是,一场针对重伤逃遁的灵神境强者及其携带的“绝世瑰宝”的死亡追逐战,在这片无垠的沙漠边缘,悄然拉开了序幕。前方是身中剧毒、强提法力、怀抱希望与绝望的父亲,身后是四名虎视眈眈、各怀鬼胎、贪婪狡诈的猎人。黄沙漫漫,前路吉凶未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