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正化站在山崖边,看着刚刚试射成功的加农组炮,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那笑容里有欣慰,更有对即将到来的战斗的信心。
他环顾四周,目光落在那些技术精湛的炮手和一小队精悍的卫兵身上,神色坚定地说道:
“兄弟们,接下来这儿可就是咱们的关键哨位了。”
说着,他大手一挥,
“你们就地扎下小型军帐,务必日夜坚守在此,一刻都不得松懈。这远望镜,”
他拿起手中的远望镜递过去,
“就留给你们,好好盯着前方,有任何风吹草动,第一时间发信号。”
安排妥当后,方正化转身下山,脚步轻快了许多。
他想起自己此次从高起潜那儿领到的诸多军备,尤其是那支崭新的远望镜,做工精细,视野清晰,在战场上定能发挥大作用。
与此同时,高宇顺在临行前,特意拉住方正化,神色凝重地将仁慈煤这种特殊材料的用法一五一十地告知于他。
方正化听得仔细,深知这其中蕴含的巨大威力,在皇庄里鲁有林将煤粉添加进炮弹,将这样的炮弹运过来。
方正化对于神秘的仁慈煤,充满了期待,以为原本就杀伤力巨大的爆破弹,如今应该更是如虎添翼,一旦在战场上爆炸,其破坏力简直难以想象。
至于这些添加了仁慈煤粉的炮弹究竟在哪些箱子里,高起潜也是一头雾水,他无奈地耸耸肩,对方正化说道:
“方统领,这我还真说不准,炮弹都是统一调配的。不过我给你的那三千枚炮弹里,肯定有不少这样的‘秘密武器’,你就放心大胆地用吧!”
方正化听闻,爽朗一笑,心中已然有了计较,仿佛看到这些炮弹在沙场上掀起惊涛骇浪,给予敌军致命一击。
在那片硝烟弥漫的沙场上,蒙旗的命运被战火无情改写。
当初从榆木川浩浩荡荡出发之际,他们兵强马壮,整整四个整旗的兵力,如乌云蔽日般,气势汹汹地奔赴战场,那股子劲头仿佛能将天地都踏破。
可如今,当残兵败将再次踏上归途,场面却凄惨得让人揪心,仅仅剩下两个还算完整的旗队,以及那乌珠穆沁旗,宛如风中残烛,战损程度竟然高达六成之多。
有经验的老兵私下摇头叹息,估摸着,再过几天,这乌珠穆沁旗怕是还要再折损一成兵力,只因战场上还有多达一千名的鞑子,被那要命的铅砂击中,伤口溃烂、高烧不退,生死一线间,能活下来的怕是寥寥无几。
说起这些元鞑子,他们在战场上也曾纵横驰骋、风光无限。
细细算来,他们已然有十几个年头,未曾遭遇这般惨痛的败绩了。
就拿科尔沁旗来说,那可是最早一批向后金俯首称臣的鞑子部落。
遥想奴儿哈赤统治中晚期,后金对外发起的每一场征战,几乎都有科尔沁旗勇士冲锋陷阵的身影。
他们打起仗来作风剽悍勇猛,在血雨腥风的战场上,个个悍不畏死,犹如一群被激怒的猛虎,直扑向敌人。
尤其是后金那五次气势汹汹的南狩之战,科尔沁旗更是场场不落,全程参与。
当时,与他们正面对阵的明军部队,不管多么精锐,竟没有一支队伍能够抵挡得住他们疯狂的冲锋。
那股子锐不可当的劲头,让后金的统治者黄台吉都大为赞赏,特意将其册封为“铁帽子王”。
这看似尊崇无比的名号,背后其实透着几分戏谑,说白了,就是嘲笑他们打起仗来“头铁”,只知一味地往前冲,不顾死活。
可如今,再硬的“铁头”,也在这残酷的战场上被撞得粉碎,沦为败军之将,令人唏嘘不已。
曾经,科尔沁旗在历次征战中,总是一马当先,冲锋陷阵的身影犹如一道黑色的闪电,撕裂战场的宁静,那股子悍勇劲儿成为后金军队的一面旗帜。
可谁能料到,这一回,命运却跟他们开了个残酷至极的玩笑。
当他们一如既往地如狂飙般冲锋在前时,诡异的一幕发生了——硝烟尚未散尽,喊杀声还在山谷回荡,他们却如同被收割的麦子,成片成片地倒下,最终竟落得个全军覆灭的悲惨下场。
另外三旗的将士们远远目睹这一幕,震惊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他们怎么也想不到,自己连敌人的庐山真面目都还没瞧清楚,身边的同袍就已经锐减一万六千人,那可是整整一万六千人啊!
血的代价太过沉重,尽管平日里,他们与科尔沁旗因为草场、牛羊或是战功分配等问题,时有龃龉,互相看不顺眼,但此刻,悲痛却如汹涌的潮水,瞬间将所有的嫌隙淹没。
他们心底不禁泛起阵阵寒意,暗自思忖:
科尔沁旗这般悍勇无畏都折戟沉沙,没了他们在前头“挡枪”,往后只剩我们这三旗,可如何是好?
这仗,还能怎么打下去?
时光流转,到了四月初二,战局依旧胶着,阴霾笼罩着每一个人的心头。扎鲁特旗下,有一位身份特殊的汉人参谋,在众人愁眉不展之际,站了出来,献上一计:押解汉民奴隶探路。
三位旗主听闻,眼睛一亮,相互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认可。
这主意听起来虽说有些残忍,可在这生死存亡的节骨眼上,却像是一根救命稻草,被他们紧紧抓住。
“到底是在明国有功名的汉人,点子就是多啊!”
一位旗主不禁感慨道。
这位汉人,来历也颇为曲折。
他原是上次后金南狩,在真定府掳掠而来的俘虏,沦为了奴隶。
身处困境之中,他并未沉沦,反而凭借自己的智谋,瞅准机会毛遂自荐,向扎鲁特首领表明自己能为其出谋划策,以图改变命运。
扎鲁特首领也是个识货之人,见他言辞恳切,脑筋灵活,便大手一挥,免去了他的奴隶身份,将他纳入麾下。
如今,他这一计,看似简单,实则暗藏玄机,能否扭转战局,却还是个未知数。
计谋既定,如同在黑暗中寻得了一丝曙光,三旗迅速行动起来,派人快马加鞭赶回自家部落,去调集汉民奴隶。
在他们眼中,这些奴隶是他们的私产,是可以随意驱遣的工具,既然要用来探路,损耗在所难免,自然要挑选成本最低的。
于是,他们毫不留情地将目标锁定在了那些老弱病残的群体之上。
很快,一支由一千五百多人组成的“探路队伍”被聚拢而来。
这些人,绝大多数都是所谓的“生奴”,也就是第一代被劫掠过去的汉民。
时光回溯到崇祯元年,那时,林丹汗为了报复大明,悍然挥师占据归化城,战火纷飞中,他的铁骑如狂风扫落叶般,从大同府劫掠走了大批无辜边民,而眼前这批人,正是那场浩劫的受害者。
在随后长达十六年的残酷奴役生涯里,他们被迫从事着繁重的体力劳动,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当初被掳走时还处于壮年的他们,硬生生被岁月和苦难折磨得未老先衰。
瞧瞧他们如今的模样,身形佝偻,面容憔悴,眼神空洞而麻木,仿佛灵魂早已被抽离。
这批人里,还有数量可观的女性,她们中的大多数已是五旬老妪。
岁月在她们脸上刻下了深深的沟壑,多年历经的风霜雨雪,让她们的身体和精神都变得无比脆弱,早已垂垂老矣。
此刻,她们被粗暴地驱赶着前行,脚步拖沓,神情木然。
对于生死,她们似乎早已麻木不仁,就像失去了生命力的木头人一般,只有当皮鞭无情地抽打在身上时,才会下意识地挪动一下身体,机械地做出反应,那场面,实在是令人痛心疾首。
这些被劫掠的无辜百姓,沦为了战争的牺牲品,他们的悲惨命运,也正是那个动荡时代的一个缩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