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万五千之众的汉八旗军,宛如一条蜿蜒的黑色巨蟒,在不长的时间内,便全部井然有序地涌入了牛头沟。
他们的行军速度不可谓不快,马蹄声、脚步声交织在一起,在山谷间回荡,仿佛是一场即将奏响的战争序曲。
与此同时,那些被驱赶着的汉民奴隶们,却宛如一群失魂落魄的羔羊。
他们眼神空洞而麻木,机械地挪动着脚步,踏上了谷外的道路。走在最前面的几百人,在混沌迷茫之中,忽然瞥见前方有几缕晃动的人影。
待他们定睛一看,竟是身着大明袍服的将士!
刹那间,这些汉民奴隶们像是被一道电流击中,原本麻木的双眼陡然睁大,眼中的光芒如同死寂湖面泛起的涟漪,迅速扩散开来。
在长久的苦难与绝望之后,陡然见到来自故乡、身着熟悉服饰的明军,他们心中的委屈、思念与希望一股脑地涌了出来。
泪水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顺着他们那布满沧桑的脸颊滑落,滴在脚下的土地上。
然而,他们并未发出一丝声响,只是默默地、带着难以言喻的复杂情感,朝着明军特意留出的中空道路继续前行。
那脚步,仿佛被注入了一股新的力量,不禁加快了些许,好似只要沿着这条路走下去,就能回到那个魂牵梦绕的故乡,重拾往昔的安宁生活。
跟在汉民奴隶身后的耿仲名,此时正悠然自得地骑着高头大马,目光散漫地扫视着四周,满心以为一切尽在掌控。
那些汉民奴隶脚步的细微变化,全然没有落入他的眼中。
哪怕他们开始逐渐加快步伐,耿仲名依旧沉浸在自己的臆想世界里,丝毫未曾察觉异样。
可他万万没想到,这看似不起眼的疏忽,即将酿成一场灭顶之灾。
就在汉民奴隶们迅速地撤离谷地之际,一直蛰伏在旁、伺机而动的曹化淳瞅准时机,猛地将手中的令旗狠狠挥下。
刹那间,位于道路两旁早已严阵以待的组炮像是被唤醒的猛兽,喷吐出一道道狰狞的火舌。
十二枚炮弹裹挟着死神的呼啸,几乎在同一瞬间,如离弦之箭般直扑耿仲名的队伍。
这些炮弹飞行的速度快得惊人,好似前方的空气都为之让路,毫无阻滞地一头扎进人堆之中,紧接着便是震耳欲聋的爆炸声。
火光冲天而起,硝烟瞬间弥漫,人体的残肢断臂伴随着凄厉的惨叫四处飞溅。
有太监正心急如焚地指挥着汉民快速穿越危险区域,与此同时,六座组炮火力全开,一枚枚炮弹接连不断地射出,将这片谷地变成了人间炼狱。
耿仲名直到此刻才如梦初醒,惊恐地瞪大双眼,刚想张嘴发号施令,可还没等他吐出半个字,一枚呼啸而来的组炮炮弹便精准地击中了他。
巨大的冲击力将他整个人像破布娃娃一般,狠狠地推进了旗军之中,随着一声沉闷的爆炸声,他的生命戛然而止。
而他麾下那七千人的部队,在这铺天盖地、倾泻而来的炮弹狂轰滥炸之下,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有效抵抗,就被无情地“送走”了大半。
一时间,牛头沟内尸横遍野,哭喊声、爆炸声交织在一起,奏响了一曲惨烈的悲歌。
当第一轮组炮的轰鸣声在山谷间炸裂开来,仿佛是一道拉开地狱之门的指令,瞬间,地雷被接二连三地拉响。
这些可不是普通的地雷,而是令人胆寒的高爆地雷,它们如同隐匿在暗处的恶魔,拥有着极其惊人的辐射半径与毁天灭地的爆炸威力。
李永芳与孔有德的旗军,此刻正倒霉地处于雷阵的正中央位置,恰如陷入绝境的蝼蚁。
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铺天盖地的爆炸便将他们彻底吞没。
强烈的冲击波如同无形的巨手,瞬间将他们撕扯得粉碎,连一丝挣扎的余地都没有,就被炸得粉身碎骨,魂飞魄散。
孔有德苦心经营的三百门火炮,本是战场上的杀器,此刻却在爆炸的冲击下,像失控的玩具一般,被狠狠炸向天空。
它们在空中划过一道道诡异的弧线,随后又裹挟着万钧之势,轰然掉回谷地。
而佟养性的火器旗军,恰好就在火炮的坠落路径之下,躲避不及的五六百名士兵,瞬间被从天而降的火炮砸成肉饼,惨不忍睹。
李永芳那引以为傲的两千重甲骑兵,平日里在战场上横冲直撞,威风凛凛,此刻却也难逃厄运。
爆炸的冲击力将他们连人带马一并抛向空中,他们在空中无助地翻腾、挣扎,随后又像断了线的风筝一般,重重地砸在地上。
许多马匹和骑士当场被摔得肢体散架,鲜血汩汩流出,染红了大片土地,山谷间弥漫着浓烈的血腥气,这场突如其来的灾难,让整个战场陷入了无尽的绝望与惨烈之中。
那些骑兵旗军倒不能说反应有多迅速,实在是他们胯下的战马对危险有着更敏锐的感知,巨大的爆炸声和死亡的气息让战马们惊恐万分,出于本能,它们下意识地朝着雷阵之外疯狂逃窜。
就在这时,方正化预先精心布置的钢丝绳发挥了意想不到的作用。
那些惊慌失措的骑兵们在一片混乱迷糊之中,根本没注意到那看似纤细却暗藏杀机的钢丝绳。
当战马不顾一切地冲向雷阵边缘时,钢丝绳瞬间如同一把把锋利的刀刃,无情地切割着它们的躯体。
许多骑兵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便随着受伤或死去的战马一同倒下,鲜血四溅。
不得不说,这钢丝绳确实比铁丝绳的韧性强出许多。
尽管有几百匹马和骑兵被它切割,可它却丝毫没有松弛垂落的迹象,依旧紧绷着,坚挺地横在那里,像是一道不可逾越的死亡之线。
只要有战马不顾一切地冲过去,等待它们的便是被切割的悲惨命运,鲜血不断地流淌,将这片土地浸染得愈发殷红。
此时的战场上,已然是一片人间炼狱的景象。
血腥味混合着浓烈的火药味,刺鼻的胡椒烟味以及令人作呕的毒烟,交织在一起,弥漫在整个空气中。
这些气味钻进每一个人的鼻腔,刺激着他们的神经,让人几乎无法呼吸。
硝烟弥漫中,喊杀声、惨叫声、战马的嘶鸣声此起彼伏,整个战场仿佛被一层浓重的阴霾所笼罩,让人不寒而栗。
曹化淳站在高处,目光冷峻如鹰,手中令旗挥舞得虎虎生风,已然全身心地投入到指挥火炮散射的任务当中。
那一门门火炮在他的调度下,如同咆哮的巨兽,不断调整着角度,将致命的炮弹朝着那些被炸懵后晕头转向、扎堆聚集在一起的旗军倾泻而去。
对于这些旗军而言,这火炮散射简直就是噩梦成真,他们毫无还手之力,只能在纷飞的炮火中惊恐地挣扎、逃窜。
被胡椒烟呛得连连打喷嚏、喘不过气来的战马,此刻的表现实在是糟糕透顶。
本以为它们能像陇西战马一样,即便身处险境也能保持几分镇定,可现实却恰恰相反,它们的反应更为过激。
只见这些战马疯狂地扭动着身躯,用尽全身力气甩落身上的骑兵,紧接着便在牛头沟内毫无目的地胡乱奔跑起来。
马蹄翻飞间,许多倒在地上、身负重伤、无力躲避的伤员惨遭踩踏,痛苦的惨叫声不绝于耳,为这惨烈的战场又添一抹血腥。
佟养性所在的旗军位置离谷口最近,此刻的他心急如焚,扯着嗓子声嘶力竭地大吼着,拼命命令部队向谷道撤离。
在他的指挥下,他麾下的旗军确实有一大部分成功撤离出谷,然而,撤退的远不止他们这一支队伍。
马光远与鲍承先的骑兵部队也同样被恐惧笼罩,他们如同惊弓之鸟,驾驭着战马,以惊人的冲锋速度朝着谷外疯狂撤退。
战马奔腾起来的力量超乎想象,所到之处,一切阻挡它们道路的东西——无论是受伤的士兵、丢弃的武器,还是倒伏的军旗,统统都被踏碎踢死,化作一片狼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