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如今,形势却截然不同了。
多尔衮望着桌上的地图,重重地叹了口气,心中暗忖:
这次想要再如法炮制,以偷袭为主打开入关的通道,已然是不可能之事。
明国既然有魄力炸断两条通往关内的古道,就足以说明他们已然对古北口与喜峰口这两处关键关隘有了周密的布置。
看来,此番入关,得另谋他法,正面强攻,风险太大,八旗将士的性命可不能轻易断送;
继续寻找薄弱环节,又谈何容易,明国的防线似乎一夜之间变得无懈可击。
多尔衮陷入了深深的沉思,这场即将打响的大战,胜负的天平究竟会向哪一方倾斜,此刻还真的难以预料。
后金在历经二十余载的砥砺奋进后,诸多建制已日臻成熟,宛如一台精密运转的战争机器。
多尔衮身为摄政王,肩负着后金的征伐大业,他多次与明军降将促膝长谈,从那些人口中,探听到了不少明国内部的虚实。
在多尔衮看来,如今的后金相较于明国,已然实现了诸多超越。
明国朝堂之上,文人位高权重,备受尊崇,而武人却受尽轻贱,仿若朝堂上的二等公民。
这般畸形的格局,直接导致了军事力量的萎靡不振。
更令人感觉有意思的是,文人之间也并非一团和气,党同伐异之风盛行,党派之争愈演愈烈。
他们整日里勾心斗角,争的并非是如何治国安邦,让国家走向强盛之路,而是绞尽脑汁地琢磨着怎样从国家的血肉身躯上撕扯下更多的利益,以供自己的小团体享用。
多尔衮每每想到此处,都不禁摇头叹息,暗自思忖:
这样的国家,能够存续至今,实在是毫无道理可言。
基于此,多尔衮心中笃定,大清一旦入关,必然能将明国彻底击垮,使其坠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遥想往昔,后金经历三度入关劫掠,铁骑纵横驰骋,在明国京畿之地肆意跑马,如入无人之境,那一幕幕场景至今仍历历在目。
而第四回南狩之际,年轻气盛的他曾向黄台吉建言,主张直接挥师打进明国腹地,一举覆灭并占领明国北直隶,如此一来,便能极大地削弱明国根基。
怎奈当时被黄台吉厉声呵斥,斥责他不懂政治,只知一味蛮干。
如今时过境迁,大权已然在握,多尔衮踌躇满志地想道:
这回我可再不用受他人掣肘,干脆就依着当年的想法,将明国北直隶占领下来,与明国形成南北对峙之势。
到那时,大清稳坐北方,凭借着自身的朝气与优势,逐步蚕食明国,天下迟早会落入大清囊中。
他一边这么想着,一边在帅帐内来回踱步,眼神中闪烁着野心与豪情,仿佛已经看到了大清江山一扫明国疆域的未来图景。
明朝崇祯年间,其对关外局势的掌控堪称一塌糊涂,用“滞后”一词都不足以形容,简直就是两眼一抹黑,完全一无所知。
回溯往昔,天启七年九月,朱由校龙御归天,朝堂局势风云变幻,仅仅一个月后,朱由检仓促继位。
新君初立,百废待兴,可谁也没想到,这一权力交接竟引发了一系列连锁反应,其中对关外局势影响最为深远的,便是断掉了给库伦林丹汗的岁银供给。
要知道,林丹汗在塞外多年,靠着明朝这一经济支柱,方能维持其在草原上的威望与统治,岁银一断,麾下贵族们立刻心生异志,纷纷倒戈。
短短一年时间,到了崇祯元年年底,曾经作为明朝塞外盟友的库伦,已然沦陷,成为后金的旗军属地,这无异于在明朝的北疆防线撕开了一个大口子。
紧接着,崇祯二年,后金军队瞅准时机,以库伦为发兵起点,宛如一条悄无声息的毒蛇,沿着精心规划的路线长驱直入。
他们先是取道小境门沙子甸,此地地势险要,却因明朝疏于防备,被后金轻易突破。
随后,大军沿着潮河顺流而下,进入滦河,继而踏上卢龙道,一路势如破竹,直抵滦河谷。
紧接着,喜峰口告破,这座素有“蓟北雄关”之称的要塞,在后金铁骑的冲击下,没能守住国门。
而后,后金铁骑马不停蹄,走马兰峪,遵化城随之沦陷,城中百姓惨遭屠戮,财物被劫掠一空。
紧接着,从三河直入通州,妄图进一步威逼京城。
明军京营虽拼死抵抗,在德胜门与后金军队展开一场大战,硝烟弥漫,喊杀声震天,极其艰难地阻挡住后金的攻势。
后金军队见京城一时难以攻克,转而进占固安、房山等地,在这片富饶之地大肆抢掠财物与人口。
如同饿狼扑食,待抢得盆满钵满后,才心满意足地从密云扬长而去,留下一片满目疮痍的山河,也让明朝的国运自此蒙上了更深的阴霾。
这一场场溃败,皆因明朝对关外局势的疏忽、对盟友的失信,以及边防的空虚,为其覆灭埋下了伏笔。
后金虽已将库伦收入囊中,可为何还执着于偷袭之道呢?
这背后实则有着诸多考量。
彼时的宣府镇,作为明朝北疆的军事重镇,常年重兵把守,城高墙厚,军备精良,犹如一只沉睡的雄狮,一旦惊醒,必将爆发出惊人的力量。
若是后金大张旗鼓地直接攻打张家口,无异于捅了马蜂窝,明军必定会迅速警觉,进而火速调配兵力,加强燕山各处口隘的防御。
要知道,燕山防线恰似一道横亘在关内关外的天然屏障,各个口隘相互呼应,一旦全面戒备,后金想要突破,难度可就呈几何倍数增长了。
所以,在之前的数次征伐中,偷袭已然被证明是入关最为行之有效的“敲门砖”。
后金凭借着对地形的熟悉、铁骑的机动性以及情报的精准掌控,屡次绕过明军的主力防线。
如鬼魅般悄然潜入关内,打明军一个措手不及。这一招一式,让明军防不胜防,吃尽了苦头。
此次多尔衮领军出征,心中打的仍是那套“故技重施”的算盘。
他计划对张家口展开佯攻,佯装全力进攻之势,吸引明军的注意力,而主力部队则悄然沿着野狐岭向独石口进发。
只不过,这一回的入关路线相较以往有所调整,不再选择古北口与喜峰口,而是剑走偏锋,绕道张家口堡东侧,试图从这个意想不到的方位偷袭口内。
一旦得手,便可一举拿下张家口堡,掌控这一关键据点,就如同握住了开启关内大门的钥匙,届时大军便可长驱直入,开关放行后续部队。
紧接着,分兵出击,迅速拿下宣化城,将明国在这一地区的军事部署彻底打乱。
而后,以太原为大本营,依托此地的地理优势与资源储备,向河南、陕西等地辐射影响力,逐步蚕食明国的内陆疆土。
同时,以紫荆关与居庸关为突破口,集中兵力全力攻坚,彻底占领明国北直隶地区,将明国的核心统治区域纳入囊中。
至于黄台吉生前一直担忧的山海关,在多尔衮看来,不过是一座“区区孤隘”罢了。
失去了北直隶的依托,它要么在清军的威逼下乖乖投降,要么只能在孤立无援中自行困守,直至粮尽城破,走向绝境。
多尔衮站在帅帐之中,对着地图反复比划,眼中闪烁着野心与自信,仿佛已然看到了大清铁骑纵横关内、江山易主的那一天。
确实如此,倘若多尔衮的计划顺利推进,届时吴三桂所面临的处境将极为艰难。
辽西走廊的沙滩已然堰塞,这就如同斩断了他的后路,前有强敌,后无退路,摆在他面前的恐怕真的只有投降这一条路可走了。
说来也巧,多尔衮此番的精心谋划,竟与朱有建的预判近乎不谋而合。
朱有建深知后金的用兵习性与战略企图,料定他们极有可能会选择从张家口入手,突破雁门关,进而占据太原府,以居高临下之势俯瞰河南,对北直隶形成包围之势。
有鉴于此,他果断采取行动,将所有能为敌军所用的古道统统炸掉,决心把张家口隘打造为与后金一决雌雄的主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