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是对纳兰的急切惦念,每一刻都想立刻飞奔到她身边,弄清楚她的状况;另一边是定国公刚刚离世,府中上下都沉浸在悲痛之中,他作为晚辈,又是国公唯一的外孙,此时离开怎么也说不过去。
赵慕站在原地,握紧了拳头,额头上青筋暴起。最终,他咬了咬牙,决定先留在镇国公府。
他回到灵堂,默默地陪着王蒹葭守灵。尽管心早已飞到了宫里,但他还是强忍着内心的煎熬,履行着自己的义务。
定国公的葬礼办得很顺利,也很隆重庄严。出殡当日,元帝亲自扶棺,以示哀悼,百姓们更是纷纷夹道恭送这位一生为大兆付出一切的老将军,街道两旁哭声一片。
“二爷,欧阳府的帖子。”林羽带着寒气从外面走进来,将手里的帖子递给赵慕,“请你去看戏。”
“请我看戏?”赵慕将信将疑地翻看着名帖,是老太太没错,上面的事由也写得明确,请自己过去看堂会,真真切切,于是赵慕皱了眉。
“这,这也是好事。”月清忙说道:“许是为你接风呢,又或许是请你过去商量夫人的事也说不定。”
“是,我这便过去。”赵慕一听,豁然开朗,赶紧让她去备登门的礼品,早膳也顾不上吃,简单梳洗一番便应邀去了欧阳府。
到了欧阳府,赵慕由人引着去了花厅,一进去便见欧阳府三个房头的老老少少都在,其乐融融,好不热闹。
想到等下要见到老太太,赵慕心中涌起些局促,掩在心底,面上却是一派淡然。
在场的众多人中,唯有欧阳性德往日同他最为相熟,瞧着他进来,便领着明礼过来打招呼,“姐夫,哦不,侯爷。”热络地让座给他,“府上来了位贵客,祖母怕是正在会客,咱们先看吧。”
赵慕打量着明礼,想自己离开时,他也不过是个六七岁的孩童,如今长得这般高了,又想到他的父亲欧阳性冀,气又不打一处来,正准备把头转到别处时,明香挣脱嬷嬷的手,扒拉过来,热切地换了声,“父亲。”惹得在座的欧阳家人纷纷侧目。
“哦,是你呀!”赵慕扶手落座,端起茶几上的茶点递给明香,温声询问着她的近况。
本来因着家中出了变故,一时间让明礼这个孩子不知要与赵慕如何相处,但见他对明香依然是那么温和,又关爱,打心里对赵慕的敬重又多了几分。
戏台上梆子一响,鸣锣开场,赵慕细听,唱的是《白蛇传》。等他耐着性子听完《金山寺》、《断桥》两折戏后,还不见老太太出来,便再坐不住了。听着周围的叫好声,更是心烦,于是起身唤来管家。
“赵侯爷,老夫人还在会客,抽不得身,说若是您有急事可以先行回去。”管事的回话道,“只是,老夫人还说了,您如今与欧阳府再无干系了,还有请将欧阳府的东西归还。”
“欧阳府的东西?”赵慕想了又想,好像没有,除了当初跟纳兰第一次见面,纳兰给了自己一块玉佩,当即回绝道:“那是纳兰赠与我的,若想索回,也要她亲自来拿,还轮不到旁人在这指手画脚。”
“侯爷······”官家还欲再劝。
“哼!”赵慕冷笑,环顾了戏台,又看了看四周在场的众人,点头鄙夷道:“昔日,我夫人在家时,为济世堂,为你们欧阳家上上下下,无不尽心尽力,可谓是呕心沥血,今朝她落难了,你们一个个全都跟没事人一样,还有心思在这吃吃喝喝看戏。难怪,我夫人会说,欧阳家,没一个是东西。这样的家族不要也罢,告辞!”
“姓赵的,少在这大放厥词。没有我们欧阳家,能有你今日?”这时,有人带头,拦住了赵慕额去路,直言道:“要走可以,把我们济世堂的秘方交出来。”
“对,把秘方交出来!”旁的人也跟着附和起来,“不能让她走了!”
“怎么着?”见他们围上来,嚷着要秘方,赵慕心中虽生疑,可气势上丝毫不输,回手抓了盖碗便掼到地上,指着众人道:“要跟我耍横是吧?”
说着双手抱胸,瞥了瞥他们警告道:“劝你们,都仔细掂量掂量!我赵慕能从北边杀出条血路,我会怕你们?”
“侯爷~~~”不想竟闹成了这样,欧阳性德忙从后边挤过来当着和事佬,“您别跟他们一般见识。”
“我还是那句话。”赵慕沉声道:“不论是你们欧阳家什么东西,要想要,就让纳兰亲自来找我拿!”说完拂袖而去。
“唉——!我说性德,你怎么胳膊肘朝外拐呐?”
“就是,不能让他就这么走了!”
那几个人指着赵慕远去的背影不依不饶地嚷着。
“干什么?干什么!”欧阳性德推了他们两下,提醒道:“不让他走,你们还想怎么着?知不知他现在是尚书左,从一品大员,下一步就是宰相了。他的祖父可是定国公,国公刚出殡,我们就为难他老人家的外孙,你们是嫌命长了吗?”
“从一品怎么了?我们欧阳府世代簪缨,还怕他?”
“就是!他拿了咱们家的秘方,就算是告到御前,理也在咱们这,怕他算什么?”
“嚯!”看着他们七个不服八个不忿的样子,嘴角带着一丝嘲讽道:“当初大房被抄家时,老大在这胡作非为时,怎么不见你们这么大能耐啊?这会儿为了秘方,都敢去告御状啦?诸位好大的本事啊!”说着竖起大拇指,转身走了。
待花厅里的众人不欢而散后,管事这才垂首绕进了屏风后的暖阁内,小声禀道:“老太君,明礼少爷和明香小姐跟着永宁侯走了·······荷月姑娘也跟着去了。”
“随他们去吧。”老太太听后在棋盘上闷闷地落下一子。
“悄悄,这人多啊,就是热闹。”与她对弈的是镇国公府的老太君苏氏,她手里正捏着棋子斟酌着,面上泛着揶揄的笑意,“不像我们府内,连鸟叫都得着规矩。”
老太太盯着棋盘,眼中隐着不悦,“他未免太放肆了些。”
“这说来倒也怪了。”老太君苏氏落子后,端过茶几上的茶抿了一口,“平日里,我家老头对他就赞许有加,在兰丫头身边时,那机灵劲抖得,嘴甜的哟,别提多乖巧了。”
“哼!”老太太理所当然道:“我家兰丫头生得如花似玉,秀外慧中,在京中颇有贤名,那些年被周家耽搁着,不然哪轮到他。”说到忍不住丢下棋子,端起茶喝了一口。
“得了,你对这孙女婿有多满意,我还不知道吗?”老太君苏氏笑着说道:“那段时日,几个老姐妹聚在一起,你没口的夸着,怎么现在就翻脸不认人了?”
“你看他这脾气秉性,动不动就甩碟发火的。难不成还敢急眉赤眼?”
“哎哟,说句公道话啊,兰丫头再好,奈何她随了你这个别扭的脾气秉性,不然我早让我家大孙上门提亲了,可我舍不得我家孙儿整天被人使来唤去。”老太君苏氏摇着头说道:“更别说入赘了,受你们这一大家子的气了。”
说完便见老太太围了自己一片的棋子,正往下捡着棋子呢,连忙不依道:“哎,我看差了,我本是要落在那里的。”见她还是不听,忙一把拍了她手道:“你还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