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六月,因不满大兆谈判的拖延,金国主帅完颜烈趁机脱逃,一路返回都城,带兵夜袭杀了回来。
霸州城刹那间,哀嚎声响成一片。
幸好赵慕和王洄有所准备,提前转移了霸州城内的百姓,只留下一些固执不肯走的愚民。完颜烈在城内肆意厮杀,二皇子弃城出逃。
而定国公趁此机会,带着定北军直杀金国都城,生擒了金国皇帝。但在返程途中,被冷箭所伤,性命垂危。
六皇子听闻此消息,一怒之下,斩杀了金国信使,两国谈判彻底崩盘。
一时间,无尽的腥风血雨和恐怖笼罩着整个北方。
到了九月,河畔的将军帐外,六皇子正坐在河滩上烤着鱼,时不时的眯着眼向河里正拉着大网打捞完颜烈尸体的亲兵们看看。
河面上泛着层层金光,刺得他烦躁不安,上月他收到西夏的通传文书,说完颜烈在逃跑途中,说他溺亡于河中,六皇子就守在这捞了月余犹豫,却一无所获。
“殿下!”六皇子刚把鱼翻了一面,武七从马上跳下,跑了过来,“赵侯爷密报。”
待六皇子将赵慕的信看完后,欣喜地从火堆旁站起来,转回帐中,兴奋道:“好,现在已确定完颜烈染逗死亡,赵慕正在与西夏交涉,一旦验明正身,这场仗就算打完了!天佑我大兆,上天庇佑我啊!”
“如此,恭喜殿下,拔得头筹,在北边奠定基础。”武七听了也是大喜。
“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吧。”想想这三年来的征伐,当初风光无限,备受器重的大将定国公殒命于此,而二皇子也在押解回京的途中,被敌军偷袭,千刀万剐而终,“此番种种,赵慕的确是本皇子的福星了。”
又过一月,经赵慕和杨俊多番与西夏交涉,终将完颜烈的尸首索回。
不久,汴京的六皇子府、永宁侯府和镇国公府收到了朝廷赏赐,六皇子此番北伐,懋建功勋,晋封为秦王。
永宁侯赵慕,此番北伐屡建奇功,研发改良兵器,协办有功,封为尚书左,从一品,监管户部。
镇国公北伐功臣,追封为镇北郡王,谥号“忠勇”,镇国公爵位由王洄承袭,以后爵位世袭罔替,赐丹书铁券。
而霸州,六皇子看过从京中送来的密旨后,让人叫来了赵慕,面无表情道:“陪我跑跑马吧?”
于是二人一前一后策马扬鞭在秋日的旷野上驰骋着,直到看到远处的小丘上堆着的一个个土包包,才放缓速度。
六皇子翻身下马,一边从怀中抽出那份密旨递给赵慕。
赵慕看密旨上的一列朱红瘦体,写的是命王洄在班师回朝前务必将金国皇室其他成员全部铲除,永绝后患。
这几年间,赵慕随着王洄和六皇子冲锋厮杀,他早已看透麻木了,举目望着四下荒芜的旷野,以及面前一座座土包,顶着寒风道:“殿下,这你本不该拿与我看的。”
六皇子就着田埂坐下,望着远方失了会神,徐徐开口道:“幼年时,你可有过什么梦想吗?如今,你位列朝中大员,富可敌国,可是你想要的?”
赵慕听后,挑了挑眉,心道,难道要说,我幼时的梦想是赚很多钱,然后把钱存银行,每个月吃利息,什么也不干,就吃吃喝喝躺平享受生活吗?
久不见他作答,六皇子又道:“幼年时,甚至于昨日,我一直都摆脱不了身为皇室成员的阴影,每个人都说我命好,生在皇家。爹是皇帝,娘是皇后。一出生就享尽万千宠爱和荣华富贵。可是万千宠爱我没有享受到,皇室的条条框框却把我束缚住,我娶不到心爱之人,却又要拉一个无辜女子下水,这一切的一切都桎梏着我。如今,我又要一步一步靠近那个位置。我不认他自诩给我最好的安排,我要的,我会努力去争取。以后我要为自己而活,告别以前那个认命的自己。”
“那就提前恭喜殿下了。”赵慕也随着他坐了下来,听着寒风吹着荒草呼呼作响,十分肯定说道:“我的命运,唯有纳兰。”
六皇子听了呵呵地笑了,抓起石子甩臂扔向远方,“出发前,我特意去给尊夫人送信,就问过她,为什么偏偏选择了你,京中仰慕她的人不在少数。她说,她什么都不缺,唯独少了一个肯选择她的人。她的姐姐选择了王权,她的父母撒手人寰,她的祖母一心只想制衡稳定。”
六皇子说到这,拍了拍赵慕的肩膀,“晚上,你带着镇国公的棺椁先行吧,你姐姐来信说,阿宝已经会唤人了。你早些回去,还能赶上过年。”
赵慕比任何时候都能体谅六皇子此刻的悲情,他甚至觉得六皇子十分可怜,他倾尽一切,斩断亲缘才能得到他原本应该拥有的关爱和夸赞。
他如今所得的荣耀是他母族所想要的,却不是他想要的,他甚至没有一个一心为他的人。他所想要的自由,注定他要往孑然一身往这条路上越走越远,无法回头。而在这之前,他不忘将自己摘出去,或许他想给自己留下一丝温暖,不负两人相识一场。
“殿下······”想到这些,赵慕不禁鼻子一酸,仍望着远方道:“在我阿姐的心中,您始终都是那个人品贵重之人,她一直对您心怀感激。”
“你只管回去。”六皇子拄着马鞭重新站了起来,望着落日余晖,坦然道:“天就要黑了,这一场仗的”福报“就由我受着吧,你早些回去。”
临行前的晚膳是王洄安排的,这三年来,他看着赵慕迅速成长,心里甚是欣慰,可惜镇国公再也看不到了,思及此处,“小慕,回去后,一定替我把祖父的葬礼,办得风风光光,将他葬于祖母身旁,他临终前特意叮嘱。”
“表哥,你放心,我一定将祖父带回家。”赵慕眼眶泛红,重重地点头。
夜晚,赵慕带着镇国公的棺椁踏上归程。一路上,寒风呼啸,却吹不散他心中的复杂情绪。而六皇子则独自留在这空旷的战场,承担着那所谓的“福报”。
回京的马车里,赵慕抱着酒囊偎在车中,对着车窗外挂着的名誉独酌着,任凛冽的寒风灌满整个车厢。
以往每次归家他都带着满足和喜悦,可这次他心却空了,只因家里再也没有了纳兰,世上也少了一个疼爱他的人。
“纳兰······”赵慕抹了抹满面的冰凉,猛的灌了口酒,自言自语道:“我定能将你救出来,定能!”
转眼,进了腊月。月清已经一连在门前盼了好几日了。
“月姑姑~~~”被派去城门望风的小厮顶着两团毛耳跑了进来,“侯爷他们回来啦~~~!”
“是吗?快把大门打开!”月清拎着大氅就要出去,“去,再放几挂鞭炮,热热闹闹的。”
“侯爷让林大爷先回来了。”小厮跺着发麻的脚回着话,“他自己去了欧阳府。”
“我就知道!”月清想了想,对身旁的小丫头说道,“去给荷月姑姑捎个话,让她把侯爷送回来。”
再说赵慕一回来就直直奔到欧阳府门前,下马正欲朝里走,就被门房拦住了。
“做什么?”赵慕轻扯一下披风问道:“你不认得我了?”
“侯爷······”门房自然认得他,却很是为难地道:“现在是大公子当家,要不,还是容小的进去给你通传一声吧?”
“大公子?”赵慕撸了袖子,又提着马鞭质问道:“欧阳性冀。”
”正是。“门房见他这副阵仗,像是要进去打人一样,忙拦住道:“侯爷,您就别让小的为难了。”
赵慕见门房一脸怕事的模样,又想到欧阳性冀这狗仗人势的玩意,看来,最近得帮纳兰清清门户。
“二爷!”这时,荷月从里边走了出来,一见赵慕就红了眼睛,“您可算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