莽莽群山被急速甩在身后,南疆湿热的气息逐渐被北方的干燥冷冽所取代。
秦烈与阿依娜日夜兼程,风餐露宿,几乎将速度提升到了极限。
秦烈心中那根弦始终紧绷着,怀中的丹药和药匣如同滚烫的烙铁,催促着他一刻不停。
“大人,前面就是‘野狼坡’驿站了!我们已进入北疆地界!在那里歇息片刻,换两匹快马吧?人受得住,马也快撑不住了!”
阿依娜指着远处山坳口隐约可见的简陋驿站旗幡,声音带着疲惫。连续数日的高强度奔行,饶是她体质特殊,也感到了极限。
秦烈勒住缰绳,身下那匹神骏的黑马口鼻喷着浓烈的白气,浑身汗出如浆,肌肉都在微微颤抖。他看了看天色,已是黄昏。从这里到苍狼城,若有快马,一夜急奔,明日午时之前当可抵达。
“好。” 秦烈点头。他知道阿依娜说的是实情,马匹确实到了极限。而且驿站是北疆情报点之一,或许能听到些风声。
两人策马奔向驿站。这驿站不大,由几间夯土屋和马厩组成,门口挂着褪色的“驿”字灯笼,在寒风中摇晃。驿站里有些冷清,只有几个行商模样的旅人在角落就着热水啃干粮。
“店家,两间上房,喂最好的草料,换两匹最快的马!要能跑长途的!” 秦烈翻身下马,将缰绳扔给迎上来的驿卒,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同时抛过去一小锭银子。
驿卒接过沉甸甸的银子,又瞥见秦烈风尘仆仆却难掩的彪悍气息,以及阿依娜异域风情的容貌,不敢怠慢,连忙点头哈腰:“是,是!军爷您放心!小的这就去办!最好的马,管饱的料!” 他麻利地牵过两匹疲惫不堪的马,又招呼同伴去马厩挑马。
秦烈和阿依娜走进驿站正堂,找了个靠里的桌子坐下。阿依娜立刻拿出水囊和随身携带的肉干:“大人,您先吃点东西。”
秦烈接过水囊灌了几口冰冷的清水,压下喉咙的干渴和火烧火燎的疲惫感。他刚拿起一块肉干,驿站门口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和嘶鸣!
哒哒哒哒——!
声音迅疾如雷,由远及近,带着一种不顾一切的疯狂!
驿站内所有人都被惊动,纷纷看向门口。
砰!
驿站简陋的木门被猛地撞开!一个浑身浴血、甲胄破碎的骑士踉跄着冲了进来!他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干裂,眼神涣散,仿佛随时会倒下,但手中却死死攥着一个染血的、带有镇北王府独特狼头徽记的皮筒!
他一眼就看到了坐在里面的秦烈,涣散的眼神瞬间爆发出如同濒死之人抓住救命稻草般的光芒!
“大…大人!!” 骑士嘶哑地吼叫着,连滚带爬地扑到秦烈桌前,噗通一声跪下,双手颤抖着将那个染血的皮筒高高举起!
“林…林统领…八百里…加急…密报!!王爷…王爷他…旧伤突发…危在旦夕啊!!!”
轰!
如同一个炸雷在秦烈脑海中爆开!
他手中的肉干瞬间被捏得粉碎!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脚底直冲头顶,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几乎停止跳动!
“你说什么?!” 秦烈猛地站起,一把夺过那染血的皮筒!动作快如闪电,带起的劲风将桌上的水囊都掀翻了。他的声音如同九幽寒冰,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
阿依娜也瞬间站起,脸色煞白,碧眸中充满了震惊和担忧。
那骑士强撑着最后一口气,语速飞快,声音带着哭腔和刻骨的恨意:“大人!千真万确!王爷三日前在王府练武场突然吐血昏迷!伤势急剧恶化!气息微弱,太医…太医们都束手无策!说…说恐怕…恐怕熬不过五日了!”
“皇帝…皇帝得知后,立刻派了御医‘张德海’带队入府‘诊治’,实则是严加监视!将王府围得水泄不通!二房那个贱人柳氏,在御医面前哭哭啼啼,话里话外暗示王爷病重是…是大人您在北疆招惹强敌,气急攻心所致!
府内人心惶惶,福伯他…他快撑不住了!林统领被那御医以‘保护王爷静养’为由,强行调离了内院!统领无法,只能拼死让小人突围出来,务必…务必将消息送到大人手中!请大人…速归!速归啊!!”
骑士说完最后一句,精神一松,再也支撑不住,眼前一黑,直挺挺地昏死过去。
整个驿站大堂,死一般的寂静!那几个行商吓得面无人色,缩在角落瑟瑟发抖。驿卒更是两股战战,大气不敢出。
秦烈站在原地,如同化作了冰雕。他死死攥着那个染血的皮筒,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出咯咯的声响,惨白一片。皮筒上那暗沉的血迹,如同最刺目的火焰,灼烧着他的眼睛。
旧伤突发?危在旦夕?熬不过五日?
御医监视?柳氏构陷?林风被调离?
一个个字眼,如同淬毒的钢针,狠狠扎进他的心脏!一股狂暴到无法形容的戾气和杀意,如同压抑了万年的火山,在他胸腔内疯狂咆哮、冲撞!那双深邃的眼眸,瞬间变得赤红!周身散发出实质般的冰冷煞气,让整个驿站的温度骤降!
父亲!
那个如山岳般伟岸,支撑着他前世今生的男人!那个被奸佞下毒,缠绵病榻多年的父亲!好不容易才看到一丝治愈的希望,竟在此时…危在旦夕!
皇帝!御医!柳氏!秦枭!还有那些隐藏在幕后的魑魅魍魉!
他们竟敢!竟敢趁他不在,对父亲下此毒手?!是旧伤复发?秦烈一个字都不信!必定是那些阴毒的伎俩再次发动了!
滔天的恨意和焚心的焦急,几乎要将他的理智吞噬!
“啊——!!” 一声压抑到极致、如同受伤孤狼般的低吼从秦烈喉咙深处迸发出来,带着无尽的愤怒、悲痛和疯狂!
“大人!” 阿依娜急切地抓住秦烈的手臂,冰凉刺骨。她能感受到秦烈体内那即将失控的狂暴力量。“冷静!大人!王爷还在等您!等您的药!”
阿依娜的声音如同惊雷,瞬间劈开了秦烈眼前弥漫的血色!他猛地一个激灵!
对!药!《百厄辟毒散》!地心火莲!辅药!成品!都在他身上!父亲还有救!他必须立刻赶回去!立刻!马上!
所有的愤怒、所有的杀意,在这一刻被强行压缩、凝聚,化作最纯粹的、不顾一切的归心!
“马!” 秦烈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却带着斩断金铁的决绝!他猛地看向驿卒,赤红的双眼如同择人而噬的凶兽:“最快的马!现在!立刻!!”
驿卒被他看得魂飞魄散,连滚爬爬地冲向马厩:“来…来了!马来了!”
两匹神骏的北地烈马被牵了出来,马鞍已经备好。
秦烈看也不看昏倒的信使,一把抓起包裹,对阿依娜低吼:“走!”
两人翻身上马。秦烈猛地一夹马腹,鞭子在空中炸响!
“驾——!!”
烈马吃痛,发出震耳欲聋的长嘶,四蹄腾空,如同离弦之箭般冲出了驿站,卷起漫天烟尘,朝着帝都的方向,亡命狂奔而去!速度比来时更快了数倍!
夜幕彻底降临,寒风如刀。两匹快马如同两道撕裂黑暗的闪电,在官道上疯狂奔驰。秦烈伏在马背上,眼神死死盯着前方无尽的黑暗,心中只有一个声音在疯狂咆哮:
父亲!撑住!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