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飞鸿?
宋元歆对此人并不了解,这些官场上的事情向来都是忠义伯处理的。
“那你再去问一趟,就说我要见盛大人。”
管家匆匆去了,片刻又回来。
“夫人,盛大人说今日公务繁忙,一会儿还要出门办差,请夫人改日再来。”
宋元歆闭了闭眼,压下心头的怒火。
“你派个人快马加鞭去找伯爷,请伯爷快快回来。”
她深居后院,论起人脉,还是不如忠义伯广。
“夫人,那咱们现在是要继续在这等吗?”玉禾很担心宋元歆的身体。
这才大病初愈,是得好好调养的时候,怎能这般折腾?
宋元歆迟疑着。
就是她这迟疑的功夫,后面忽然一阵喧哗和马蹄声。
“前面的人快让一让!前面的马车快让一让!!”
一匹疯马胡冲乱撞朝这边飞奔过来,眼见就要撞上马车,把管家和玉禾吓得不行。
幸好疯马上的人反应极快,掏出一把匕首,狠狠扎进马脖子。
马儿嘶鸣一声,轰然倒地。
韩悠从马上跳下来,魂儿还没完全回神,来到马车前。
“车上的夫人没事吧?”他关怀道。
玉禾看他一身衙役的衣裳,心神不定地拍了拍胸口。
宋元歆探出脑袋。
“我没事。”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韩悠看人完完整整的,心才算落下来。
万一这位夫人在衙门门口出了什么问题,那才是罪过。
“伯夫人?”韩悠看清宋元歆的样子,愣了愣,快步上前躬身行礼,目光扫过她身后焦急的管家与丫鬟,心头忽然咯噔一下,“您在此处是有何事?”
难不成忠义伯府出了事?不然伯夫人深居后宅,怎么突然来衙门?
宋元歆叹了口气,她对这个小衙役也没抱太大希望,慢慢将桃源居的变故一五一十道来。
“今早李府医上门闹事,说江老板的枇杷膏掺了违禁药材,幸得州府医署的刘医官查验清白。可没等大家松口气,就有衙役拿着匿名状纸来抓人,说有人喝了枇杷膏延误病情,江老板已被关进大牢了。”
“什么?!”韩悠猛地攥紧拳头,指节咔咔作响。
哪个天杀的干的?!
敢关江老板?
他都舍不得对江老板大声说一句话,竟然有人敢如此冤枉她!
“那状纸是谁递的?病人在哪?盛飞鸿他眼瞎吗?刘医官都验过了,他还敢抓人?”
玉禾和管家都被他这明目张胆的骂人眼瞎惊住了,不由仔细看了他好几眼。
嗯,这身衣裳装束,确实是小衙役没错啊。
宋元歆眼底闪过一丝无奈。
“我来府衙想求见沈知府,却被拦在门外,说知府大人外出办差,盛大人又以公务繁忙为由拒不见客,已经无计可施了。”
韩悠咬着牙,额角青筋突突直跳。
“夫人您在这等我!我这就去找盛飞鸿算账,他要是不把江老板放出来,我今日就拆了他的府!”
管家和玉禾瞠目结舌。
不是。
这真的是小衙役吗?
玉禾忍不住开口:“夫人……他?”
“随他去吧,想来是沈知府身边的人。”宋元歆若有所思。
韩悠转身就往府衙里冲,连身上的尘土都顾不上拍。
守门的衙役见他怒气冲冲,想拦又不敢拦。
谁不知道韩悠专门给沈知府办事儿的,又是京城韩家的人,他们根本拦不住。
韩悠径直冲进盛飞鸿的书房,只见盛飞鸿正坐在案前喝茶,手里还拿着一本闲书,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盛大人倒是清闲!”韩悠推开房门,声音震得窗棂都嗡嗡作响,“江老板被你关在大牢里,你还有心思在这喝茶看书?”
盛飞鸿被吓得手一抖,茶水洒了满桌。
他抬头见是韩悠,脸色沉了下来。
“韩悠,你竟敢擅闯我的书房,还敢对我大呼小叫?眼里还有没有尊卑?”
“尊卑?”韩悠冷笑一声,上前一步揪住他的衣领,将他猛地拽起来。
“江老板为人正直,做的都是良心买卖,刘医官亲自查验过枇杷膏,清白无污!你仅凭一张匿名状纸就抓人,这叫滥用职权!你要是还有点良心,就赶紧把江老板放了!”
“放肆!别以为你是韩家的人就能对我如此大呼小叫!”盛飞鸿气的脸红脖子粗。
他着实没想到一个江茉,韩家这位公子也会冒着风险给她出头。
她到底有什么好的?
不就是做饭好吃了点儿吗?
盛飞鸿被他拽得喘不过气,挣扎着道:“我……我是按规矩办事!状纸递到府衙,证据确凿,我不能不抓!”
“证据确凿?”韩悠眼神更冷,手上的力道又重了几分,“你倒是说说,递状纸的人是谁?病人姓甚名谁?住在哪里?你拿不出人证,凭什么说证据确凿?我看你莫不是收了别人的好处,故意陷害江老板!”
他在衙门多年,见过不少贪赃枉法的事。
江老板待人和善,连街上的乞丐都受过她的接济,盛飞鸿竟忍心将她关入大牢,简直不配当这个官!
想到上次自己来送折子听到的谈话,盛飞鸿就是要搞垮桃源居,韩悠眼里更是闪过厌恶。
盛飞鸿被戳中痛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却仍嘴硬。
“你……你休要胡说!此事关乎百姓性命,我必须谨慎处理!江茉若真清白,待查清后自然会放她出来!”
“查清?”
韩悠:“大牢是什么地方?江老板一个弱女子,在里面多待一刻就多受一分罪!你要是今日不放人,我就去城外找知府大人,让他评评理,看看你这谨慎处理,到底是按规矩办事,还是徇私枉法!”
盛飞鸿摔得腰酸背痛,也怕了韩悠的执拗。
他知道韩悠说得出做得到,但那又如何呢。
他人安排的都好好的,一定能将桃源居搞垮,这个人绝对不能放!
好不容易抓住这个机会,下次想再有就难了。
他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强装镇定道:“你要去找沈知府,我不拦你。但在他回来之前,江茉必须待在大牢里,这是府衙的规矩,我不能破!”
韩悠见他油盐不进,气得胸口发闷。
再跟盛飞鸿纠缠下去也没用,只能先去大牢看看江茉,再想办法去找沈正泽。
哎呀真是的,沈大人这个时候出去办什么差嘛!
“好,我不跟你废话。”韩悠瞪了盛飞鸿一眼,“但你记住,若是江老板在大牢里受了半分委屈,我定不饶你!”
他离开书房,直奔大牢。
大牢内阴暗潮湿,一股刺鼻的霉味扑面而来。
韩悠塞了些银两给狱卒,进入牢房。
他顺着过道往里走,终于在一间相对干净的牢房前看到了江茉。
江茉正坐在稻草堆上,手里拿着一块干硬的窝头,没动。
她的发髻有些散乱,脸上也没了往日的笑容,眼神依旧清澈镇定。
看到韩悠时,她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起身走到牢门前:“韩公子,你怎么来了?”
“江老板,我听伯夫人说你被抓了,就赶紧过来看看。”
韩悠隔着铁栏,将手里的食盒递进去,“这里面有热粥和桂花糕,你快吃点,别饿着自己。”
江茉接过食盒,指尖触到温热的粥碗,心中一暖。
她低头看着食盒,轻声道:“多谢韩公子,让你费心了。”
“你我相识已久,跟我客气什么。”韩悠叹了口气,“我去找过盛飞鸿了,可他不肯放人,说要等沈大人回来。我打算现在就去城外找沈大人,他肯定不会让你受这种委屈的。”
江茉闻言抬头看向韩悠,眼中带着几分担忧:“韩公子,城外路途遥远,你路上要小心。再说,沈大人公务繁忙,会不会……”
“不会!”韩悠打断她的话,语气十分笃定,“沈大人是什么人,我清楚!他绝不会让清白之人受冤屈,更何况是你!你放心,我这就动身,定能让沈大人尽快回来救你!”
江茉看他坚定的眼神,知道劝不住他,只好点了点头。
“那你路上多带些干粮和水,注意安全。”
“我知道。”韩悠应了一声,又叮嘱狱卒好好照顾江茉,才离开大牢。
出了府衙,韩悠立刻回住处牵了马,又备了些干粮和水,策马扬鞭往城外赶去。
沈正泽今日去了城外的驿站巡查,路程有六十多里,骑马也要两个多时辰。
他不敢耽搁,只盼着能早点见到沈正泽。
一路上风吹得他脸颊生疼,他满脑子都是盛飞鸿那副嘴脸,越想越急,手中缰绳握得更紧,马儿也似通人性般,跑得更快了。
约莫两个时辰后,韩悠终于抵达驿站。
他翻身下马,顾不得喘口气就往驿站内冲,刚进门就看到王显站在院子里。
“王大哥!”韩悠连忙上前,“沈大人在哪?我有急事找他!”
王显见他满头大汗,神色焦急,不由皱了皱眉:“沈大人正在里面议事,你有什么事,等他议完事再说?”
“不行啊王大哥,这事耽搁不得!”
韩悠急得直跺脚,“江老板被人诬陷用枇杷膏冒充药材延误病情,关进大牢了!盛飞鸿不肯放人,我只能来找沈大人,求他回去主持公道!”
王显脸色一变。
他虽不常去桃源居,也听闻过江茉的名声,知道她为人和善,绝不可能做出“用枇杷膏冒充药材延误病情”之事。
他不敢耽搁,立刻道:“你在这等着,我去通报沈大人。”
王显快步走进内堂。
沈正泽正指尖轻叩桌案,听驿站官员汇报粮草调度的细节。
他神色淡然,眉宇间不见半分急躁,连官员话语里的疏漏都能不动声色地指出。
“大人,韩悠有急事求见,说……说江茉姑娘被关入大牢了。”
王显躬身禀报,声音压得极低。
沈正泽动作顿了一瞬。
他眉头微蹙,眼底掠过一丝波澜,对那官员道:“今日议事就到这里,粮草之事按方才说的章程办,三日内给我回复。”
官员不敢多问,连忙拱手退下。
待内堂只剩两人,沈正泽才起身,语气依旧平稳:“怎么回事?”
“韩悠说,今早李府医先上门诬陷江姑娘的枇杷膏掺违禁药材,幸得刘医官查验清白。可后来有衙役持匿名状纸抓人,说有人喝膏子延误病情,盛大人直接把人关了大牢。韩悠找盛大人理论未果,就赶紧赶过来了。”
王显把韩悠的话原原本本复述一遍。
沈正泽走到窗边,目光落在院外的老槐树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
片刻后,他转身,语气是不容置疑的决断。
“备车,回府衙,让韩悠过来,路上把细节说清楚。”
王显刚应下,韩悠就急匆匆闯了进来,身上的汗还没干,喘着气道:“大人,我可算见到您了,盛飞鸿他……”
“路上说。”沈正泽打断他,率先迈步往外走,“先去大牢。”
马车驶离驿站。
韩悠才把与盛飞鸿的冲突、江茉的事一五一十说完,末了还急道:“大人,您可得好好治治盛飞鸿!”
这老小子简直无法无天了!
江老板在牢里多待一刻都是受罪。
万一染上风寒,桃源居岂不是又要好些日子闭门谢客?
沈正泽靠在车壁上,目光平静地看着他。
“盛飞鸿若真徇私,我自然会处置,眼下最重要的是先把人接出来。”
他虽信江茉,也需走流程。
既是给外人看,也是堵那些想挑错的嘴。
但这流程,他绝不会让江茉在牢里受委屈。
韩悠见他胸有成竹,焦躁的心才稍稍安定。
马车一路疾驰,抵达府衙天都黑了。
沈正泽直接往大牢走,沿途的衙役见他脸色发沉,都不敢上前搭话,只默默让开道路。
大牢的霉味扑面而来。
沈正泽脚步未停,直至走到关着江茉的牢房前。
江茉正坐在稻草堆上,手里捏着一块韩悠送来的桂花糕,见他进来,愣了一下才起身:“大人?”
“跟我走。”沈正泽看着她微乱的发髻,语气依旧平稳,却让人莫名安心,“这里不是你该待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