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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郎中提着药箱上前,先对着巡检作了个标准的揖,这才沉稳不慌地从江茉手中接过那只莹白的新瓷罐。

他指尖在罐沿轻轻一叩,清脆的声响落进寂静的饭馆里,让原本紧绷的气氛又沉了几分。

开盖瞬间,清甜的枇杷香混着蜜意漫开来,连站在门口的管家都下意识吸了吸鼻子。

老郎中取过江茉递来的干净银勺,舀半勺膏体在勺中。

膏子呈浅琥珀色,稠而不腻,勺尖倾斜时还能看见细腻的果肉纤维缓缓流淌。

他先将银勺凑到鼻尖轻嗅,眉头微蹙,似在分辨气味里的细微成分,随即又用指尖捻了一小块放进口中。

众人的目光都黏在他脸上,连李府医都忘了呼吸。

只看见老郎中慢慢咀嚼,喉结动了动,眼神骤亮。

卧槽,好好吃的枇杷膏!

片刻后他才从药箱里掏出个小巧的木盒,打开时里面整整齐齐码着十几根银针。

他挑一根最细的,捏着针尾探入膏体,顺时针搅动三圈,又逆时针转了两转,缓缓拔出。

银针通体雪亮,针尖到针尾连半点灰渍都没有,在光线下还泛着冷冽的银辉。

“回禀官爷,”老郎中把银针放回木盒,盖好后双手捧着递到巡检面前,语气笃定得不容置疑。

“这枇杷膏只用了新鲜枇杷果肉、花蜜和水熬制,无半分违禁药材,更没有粟壳之类的东西。甜味是蜂蜜的本味,混着枇杷的果香,润肺之气足,性子也温和,确实是正经的养身吃食,孕妇孩童吃了都无碍。”

“不可能!”李府医猛地从人群里冲出来,胳膊肘撞得旁边喝粥的客人洒了半碗粥,他顾不上道歉,一把夺过老郎中手里的瓷罐,又抢过那盒银针。

他手抖得厉害,捏着银针学着老郎中的样子探进膏体,拔出来看了一眼,不信邪地又换了根针试,可不管试几次,银针始终亮得晃眼。

他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从通红转为灰败,嘴唇哆嗦着,眼神却还不死心。

目光扫过地上摔碎的膏汁,那滩浅黄的甜渍正顺着砖缝慢慢渗开,他突然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指着老郎中的药箱尖声喊。

“你跟她是一伙的!定是你这银针被做了手脚,泡过解毒的药水!换我的针!我的针绝不会有问题!”

说着他就要弯腰去捡方才掉落的银针,手还没碰到地面,就被巡检一脚踩住了手腕。

巡检的靴底硬邦邦的,力道大得让李府医疼得倒抽冷气,连哼都不敢哼一声。

“李大夫,”巡检收回脚,脸色沉得能滴出水来,指了指老郎中胸前的木牌。

“这位是州府医署的刘医官,专司药材查验,上个月还破了城南的假药案,你说他做手脚?你是质疑医署,还是质疑官府?”

他顿了顿,声音又冷了几分:“方才是你拍着胸脯说这膏子有问题,要查个水落石出,如今查验结果清白,你还有什么话说?”

李府医张着嘴,喉咙里像堵了团棉花,半天吐不出一个字。

他的手指死死攥着衣角。

周围的食客早没了先前的拘谨,瞬间炸开了锅。

靠柜台的汉子“啪”地拍了下桌子,震得碗碟都跳了跳:“赔罪!必须给江老板赔罪!平白无故糟你这么一顿闹,人家生意还做不做了?”

邻桌的妇人也跟着帮腔,手里还攥着刚买的枇杷膏罐子。

“就是!胡搅蛮缠!江老板的膏子我家娃喝了三天,咳嗽就好了,你凭什么说有问题?我看你是自己没本事,眼红人家!”

“江老板那么好的姑娘,前几日还送了我家老太太一罐膏子,说老人家咳嗽要多润润,你倒好,上来就砸东西、说坏话,良心被狗吃了?”

连一直站在旁边的刘慧都忍不住上前一步,声音虽轻,却足够让众人听见。

“李大夫,江老板的枇杷膏好不好,街坊邻里都知道,您何必揪着不放,闹得自己下不来台呢?”

这些话像冰雹似的砸在李府医身上,他的头越垂越低,耳尖红得快要滴血。

方才那股子找茬的锐气,此刻早没了踪影,只剩下满心的慌乱和不甘。

他怎么也想不通,自己行医三十年,竟会栽在一罐小小的枇杷膏上。

就在这时,门口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两个陌生衙役挤了进来,径直走到江茉面前,亮了亮手里的令牌。

“江茉?有人递了状纸,告你用枇杷膏冒充药材,延误病人诊治,跟我们走一趟!”

江茉一愣,鸢尾急忙挡在她身前:“凭什么带我们老板走?刘医官刚查过,膏子没问题!”

“我们只按状纸办事。”衙役推开鸢尾,伸手就要抓江茉的胳膊。

管家忙上前阻拦:“两位差爷,这其中定有误会!我家夫人还等着江老板的饭菜呢,我可以作证……”

“你家夫人的面子也不行。”衙役冷着脸打断他,“状纸是递到府衙的,还附了证据,说是有人喝了这枇杷膏,咳嗽加重引发了肺疾。我们奉命带人,谁敢阻拦,就是抗命!”

李府医打了个激灵,原本灰败的脸,竟透出几分诡异的亮色。

“对对对,快把她带走!枇杷膏就是她做出来的!”他应声附和。

满屋子的议论声停了。

先前还帮着江茉说话的食客们面面相觑,连刘慧都皱起了眉。

方才查验结果明明摆在眼前,怎么突然又冒出个状纸?

江茉倒比旁人镇定些,她扶住被衙役推得踉跄的鸢尾,抬眸看向那两个衙役。

“二位官爷,状纸是谁递的?所谓的‘病人’姓甚名谁?住在哪里?我桃源居的枇杷膏每日当着大伙儿的面熬制,若真有人喝了不适,大可以当面来问,何必匿名递状纸?”

“我们只管带人,哪管那么多!”左边的衙役不耐烦地挥手,伸手就要去抓江茉的手腕,“少废话,跟我们走一趟,到了府衙你自会知道!”

“慢着!”管家突然上前一步,挡在江茉身前,手里攥着伯府的腰牌。

“我是忠义伯府的管家,江老板是伯夫人钦点的膳食供应,今日若你们强行带她走,伯夫人那边,我怕你们不好交代!”

两个衙役看见腰牌,动作顿了顿,脸上闪过一丝犹豫。

随即冷硬道:“我们也是奉命行事。你若有异议,可去府衙找大人说,今日这江茉,我们必须带走!”

两人一左一右绕过管家,伸手拿人。

鸢尾急得眼泪都快出来了,伸手去拉江茉,被另一个差役挤到一边,差点撞在桌角。

江茉回头看了眼慌乱的鸢尾,又扫过满屋子担忧的食客,轻声安抚。

“别怕,身正不怕影子斜,我去去就回。鸢尾,看好铺子,别让客人受了惊吓。”

这两个陌生的衙役她从未见过,不知背后是何人指使的。

不管是何人指使,也大不过沈知府。

她怎么也是沈知府后院的人,又是京城江家的人,保命肯定没问题的。

路过李府医身边,她脚步顿了顿,目光落在他微微上扬的嘴角上。

李府医被她看得心头一慌,慌忙别过脸,伸手擦了擦额头的汗,嘴里还硬着。

“你……你别这么看我,我可没递什么状纸,是你自己的膏子有问题!”

江茉没再说话,只是轻轻摇了摇头,跟着衙役走出了桃源居。

门帘落下的瞬间,她听见身后传来鸢尾带着哭腔的喊声。

“老板!我这就去想办法救你!”

忠义伯府的管家也急的不行。

他家夫人可爱吃江茉做的饭了。

人被带走了,这下可如何是好?

不行不行,他得赶快回府告诉夫人!

管家看着江茉被衙役押上马车的背影,不敢多耽搁,对着鸢尾匆匆叮嘱一句:“我这就回府请夫人做主”,便提着袍角往忠义伯府的方向狂奔。

此时的伯府正院,宋元歆刚用过几块糕点,正坐在窗边翻看新送来的话本。

窗外的海棠开得正好,阳光透过雕花窗棂洒在她身上,暖得让人犯困。

贴身丫鬟端着一碗刚温好的枇杷膏进来,笑着说:“夫人,枇杷膏水温好了,闻着香的很,您尝尝?”

宋元歆刚要伸手去接,就听见院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她抬头一看,只见管家跑得气喘吁吁,连帽子都歪了,脸上满是焦急。

“管家,这是怎么了?”宋元歆放下话本,心里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

管家扶着门框喘了好一会儿,才把桃源居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从李府医上门找茬、刘医官查验清白,到突然出现的衙役、江茉被强行带走,急的他都有点语无伦次了。

好不容易喘着气说完。

“……夫人,江老板分明是被冤枉的!那衙役连状纸是谁递的、病人在哪都不肯说,一看就是有人在背后搞鬼!”

管家急得直跺脚,“江老板要是出了事,往后您想吃那汤粥和枇杷膏,可就难了!”

宋元歆手里的银勺放回瓷碗里,脸色刷地沉了下来。

她虽久居内院,也不是不谙世事的闺阁女子。

江茉的枇杷膏有多管用,她比谁都清楚。

前几日她咳得夜不能寐,喝了江茉的膏子才缓过来,如今竟有人敢借着“延误病情”的由头抓她,这分明是冲着桃源居来的!

“玉禾,”宋元歆站起身,语气冷得像冰,“去把我的墨宝匣子拿来,再备车,我要去府衙见沈知府。”

玉禾愣了一下。

“夫人,您身子刚好,出门怕是不妥……要不,让伯爷去?”

“伯爷去别处巡查了,远水救不了近火。”宋元歆摆了摆手,目光坚定,“江老板是因我伯府的事才被李府医记恨,如今她落难,我若坐视不管,岂不是让人笑话我忠义伯府忘恩负义?”

青禾把墨宝匣子拿来。

宋元歆铺开宣纸,提笔蘸墨,手腕翻飞间,一行遒劲有力的字便落在纸上。

那是给沈知府的亲笔信,不仅说了江茉枇杷膏的功效,还提了自己咳疾好转的事,最后更是直言。

“若江老板真有过错,我愿以伯府声誉担保,从轻发落,若有人构陷,还望知府大人还她清白。”

写完信,宋元歆又取下头上的赤金镶红宝石簪子。

这是她先前出嫁的时候,太后赏赐的物件,上面有太后私有的印记,有心人一看便能认出。

“把这个带上,若沈知府不肯见我,就把簪子给他看。”

她把簪子递给管家,又叮嘱道,“你先去府衙送信,我换件衣服就来。”

管家接过簪子和信,心里踏实了不少,转身就往府衙赶。

宋元歆则快步走进内室,换下了宽松的襦裙,穿上了一身宝蓝色的锦缎褙子,又让玉禾给她挽了个利落的发髻。

镜中的女子眉眼间虽带着几分病后的苍白,却透着一股不寻常的气场。

“夫人,咱们真要去府衙?万一伤着您……”玉禾还是有些担心。

“放心,有伯府的牌子在,没人敢伤我。”宋元歆拿起披风,“再说,江老板是个好姑娘,我不能让她受委屈。”

两人刚走出伯府大门,上了马车匆匆往府衙赶。

哪知到了府衙门口,竟发现自家管家还被拒之门外。

她面色一下就不好了。

忠义伯府虽然不比侯爵王爵,在江州还是有些看头的,知府拒之不见,莫非不将伯府放在眼里?

“这……”玉禾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管家看见自家马车,拿着信走过来,沉默地摇了摇头。

“怎么说?”宋元歆忍着怒意。

“知府大人出门办差,有事请等大人回来再讲。”管家一字一句重复。

宋元歆唇瓣紧紧抿成一条线。

有事等回来再讲?

大牢那是什么地方?真等他回来,黄花菜都凉了!

她想到之前猜测的江茉同沈知府之间的关系,忽又有了些不确定。

有沈正泽做靠山,江茉怎么还被人拿了去?

她猜错了?

眼下不是思考这些的时候,宋元歆道:“现下府衙谁做主?”

“是盛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