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墓室的震动越来越烈,石棺底下的石阶随着“咔咔”的齿轮声完全展开,一眼望不到底的阶面覆盖着层青灰色的石苔,苔丝像细蛇般缠在阶棱上,踩上去滑腻腻的,还带着股混合着腐土与铁锈的腥气。石阶两侧的岩壁渗着黄煞,煞气顺着苔纹蜿蜒流淌,在每级阶角凝成指甲盖大的石俑虚影,这些小虚影随着众人的脚步声“咔嗒”转动脖颈,黑石做的眼珠直勾勾地盯着来人,看得人后颈发毛。
解九蹲下身,用洛阳铲刃刮开最底下一级阶面的石苔,露出底下青黑色的岩石,岩面刻着半朵金线莲,莲心处有个浅凹槽。“是‘引魂阶’的机关锁,”他指尖在莲纹上摩挲,“解家太爷造阶时,按莲心承重设了暗扣,血亲踩准莲心能稳住阶面,外人踩错一步,就得尝尝头顶落石的滋味。”说着他抬脚往莲心凹槽踩去,脚尖刚触到石面,阶面突然微微下沉半寸,两侧岩壁的黄煞小虚影瞬间定住不动,连转动的眼珠都僵住了。“对了,就这么走。”
解家小妹紧跟着踩上第二级台阶,她学着解九的样子往莲纹凹槽踩,可脚刚落下,阶面突然“咔嚓”裂出细缝,头顶的岩壁“轰隆”一声闷响,一块人头大的石头砸下来,擦着她的耳边砸在阶下,碎成满地石渣,溅起的石末里混着细小的石俑碎片。“小妹!”解九急忙拽住她往后退,“不是光踩莲心就行,得用巧劲!你姐姐当年说过,这阶认‘莲心轻重’,血亲的精气得顺着脚底渗进凹槽才行。”他握住小妹的脚踝,往她掌心塞了片金线莲叶子,“捏紧叶子,想着家里的莲池,再踩一次。”小妹咬着牙照做,这次阶面果然稳稳当当,连苔丝都没动一下。
陈念抱着陈望站在第三级台阶前,银蝶群在他掌心飞旋,翅膀拍起的银粉落在石苔上,发出“滋滋”的轻响。“这石苔不对劲,”他皱眉看着银粉融化的地方,“是‘蚀骨苔’,三百年前镇煞时特意铺的,专蚀生人精气,只有陈家的蝶粉能暂时压一压。”阿风恋人的残魂从银蝶血雾里钻出来,翅膀沾着细碎的骨片,她往阶面撒出一把泛着银光的粉末,石苔的蠕动瞬间慢了半分,露出底下的蝶纹凹槽——纹路与陈念怀里守墓令的背面严丝合缝。“当年陈家太公守在这儿,就是靠蝶粉铺路,可每走一步,蝶粉就得耗掉三分。”
陈念将守墓令按在蝶纹凹槽上,令牌的银光顺着纹路蔓延,石苔瞬间褪去一片。“望儿,抓紧爹。”他抱着陈望踩上台阶,银蝶群立刻聚成银垫铺在脚下,可银垫接触石苔的地方很快冒起白烟,蝶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融化。陈望举着手里快化完的糖画,突然指着阶壁:“爹,蝴蝶在那儿!”众人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岩壁的黄煞里竟浮着半只银蝶虚影,翅膀正随着陈念的银蝶一起扇动,每当银蝶融化一片,虚影的翅膀就亮一分。
尹霜牵着尹念走在第四级台阶,青铜符牌在她掌心发烫,牌面映出阶壁上若隐若现的朱砂符咒。“是姐姐的‘稳阶咒’,”她指尖顺着符咒的轨迹划过岩壁,“当年姐姐探墓时,在这儿留了记号,按咒描壁能镇住煞气。”指尖划过的地方亮起淡淡的红光,岩壁渗出的黄煞果然退回石缝,连阶角的小虚影都低了低头。可描到第七级台阶的符咒时,岩壁突然裂开条细缝,缝里弹出根寸长的石刺,正好扎在尹霜的指尖,血珠滴在苔纹上,阶面猛地剧烈震动起来。
“小心!”尹霜猛地将尹念往旁边推,自己却没躲开——两侧岩壁同时弹出排石矛,矛尖泛着与石俑剑刃相同的寒光,齐刷刷地刺向两人。尹霜急忙用符牌挡在尹念身前,“当啷”几声脆响,石矛扎在符牌上,震得她虎口发麻,胳膊却被飞溅的石屑划破,血珠滴在阶面上,竟让石苔瞬间枯萎了一片,露出底下刻着的半支戏腔音符。“姐姐的血能克苔!”尹霜眼睛一亮,干脆咬破指尖,将血滴在后续的台阶上,石苔果然纷纷退开,露出底下完整的戏纹轨迹。
石阶越往下走越陡,周围的腥气也越来越浓,隐约能听见底下传来“哗啦啦”的声响,像是铁链在拖动巨石。混血儿突然停住脚步,后颈的金线莲胎记烫得厉害,他拉住解九的衣角,小手指着前方:“九叔,下面……有好多眼睛在看我们。”众人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只见石阶尽头是道低矮的石门,门楣上刻着“镇底”二字,字缝里嵌着无数细小的石俑碎片,碎片的断面还带着新鲜的石茬,像是刚被强行嵌进门里的。
解九用洛阳铲柄轻轻敲了敲石门,门后传来空洞的回响,还夹杂着铁链晃动的“哐当”声。“门没锁,但有机关,”他凑近门缝闻了闻,“里面有铁腥味,还有……香火味?”说着他用铲尖往门缝里一撬,门“吱呀”一声开了条缝,一股更浓的腥气混着淡淡的檀香味涌出来,门缝里透出幽绿的光,那些光忽明忽暗,真的像无数只眼睛在眨动。
“我先进去探探。”解九侧身挤进门缝,刚站稳就倒吸一口凉气——门后是间足有半亩地大的石室,石室中央立着根丈粗的盘龙石柱,柱身上缠着九道碗口粗的玄铁链,链节上锈迹斑斑,却依旧结实,每道铁链的尾端都拴着一个丈高的石俑。这些石俑比外面的更显狰狞,脸上刻着怒目圆睁的表情,手里握着石斧石矛,最诡异的是它们的胸口,都嵌着一块拳头大的绿石,绿石散发着幽幽的光,光线透过石俑的眼窝、嘴缝射出来,在石室里投下晃动的光影,刚才看见的“眼睛”就是这些光。
陈念抱着陈望跟进来,银蝶群突然躁动起来,翅膀拍得“嗡嗡”响,往石室角落飞去。众人顺着银蝶的方向看去,只见角落堆着些腐朽的木箱,箱边散落着几具白骨,白骨身上还穿着破烂的衣袍,衣料上能看出绣着半朵莲花——是解家的服饰。“是当年守墓的人,”解九蹲下身翻看白骨,“骨头没外伤,像是……被吸干了精气。”他拿起块散落在旁的玉佩,玉佩上刻着解家徽记,边缘有个缺口,“是解家七房的人,我小时候见过这玉佩。”
尹霜的目光落在石俑脚下的地面上,那里刻着个巨大的镇煞阵,阵纹由朱砂和玄铁粉末混合绘制,只是大部分纹路已经褪色,只有阵眼的位置留着个丈宽的凹槽,凹槽里刻着三族合纹,却空空如也。“阵眼少了东西,”她用符牌敲了敲凹槽边缘,“这才是镇煞的关键,三族祖辈肯定在这儿放了什么,现在不见了。”话音刚落,石柱突然“咔咔”转动起来,缠在柱上的铁链跟着收紧,石俑们的身体微微前倾,胸口的绿石光芒更盛,眼窝射出的光线在阵眼凹槽里汇成个模糊的影子——像个蜷缩的人形。
“不好,石俑要醒了!”解九突然发现石俑的手指在动,石斧石矛的尖端开始往下滴水,滴在地上的水渍很快变成了黄色,“绿石在释放煞气,它们在吸收阵眼的空缺产生的阴气!”他急忙掏出陨铁剪刀,往最近的石俑胸口的绿石扔去,剪刀“当”地撞在绿石上,竟被弹了回来,绿石上只留下道白痕。“这石头硬得很!”
陈念的银蝶突然聚成火团,往石俑的关节处飞去,银火“滋滋”地烧着石俑的膝盖,那里的石缝里冒出白烟。“石俑关节是弱点!”他大喊着甩出银火链,缠上石俑的脖颈,“陈家守墓令说过,镇煞石俑靠关节传力,烧断关节就能定住它们!”银火顺着链节烧向关节,石俑的动作果然慢了半分,可绿石的光芒突然暴涨,将银火逼退了寸许。
尹霜盯着石俑胸口的绿石,突然发现绿石边缘刻着细小的符咒,和她符牌上的戏纹有几分相似。“是尹家的‘锁煞咒’!”她眼睛一亮,举起青铜符牌对准绿石,“姐姐说过,这符咒能锁住煞气外泄,只要用血亲精血激活……”她咬破舌尖,将血喷在符牌上,牌面的戏纹突然亮起红光,往绿石飞去,红光撞上绿石的刹那,石俑的动作猛地一顿,绿石的光芒竟淡了三分。
就在这时,阵眼凹槽突然“咕嘟”一声,冒出个黑黢黢的东西,像是从地底钻出来的。众人定睛一看,竟是半块陌生的族徽,徽记上刻着个从未见过的兽头,边缘还沾着新鲜的泥土——显然是刚被带进来的。混血儿突然指着族徽尖叫:“它在吸光!”只见族徽接触到绿石的光线后,表面泛起一层黑雾,黑雾顺着阵纹蔓延,所过之处,褪色的阵纹竟开始变黑。
石柱的转动越来越快,铁链“哐当哐当”地撞击着石壁,石俑们的身体彻底直立起来,绿石光芒刺得人睁不开眼,整个石室的温度骤降,墙壁上渗出了水珠,水珠落地后都变成了小小的石俑虚影,密密麻麻地往众人脚边爬来。解九看着不断逼近的虚影,又看了看阵眼凹槽里的陌生族徽,突然明白了什么:“有人动了镇煞阵,拿走了阵眼的东西,还把这族徽放了进来,是想让石俑失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