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务器倒计时跳到7的时候,林疏桐拽着我胳膊的力气几乎要掐进骨头里,她的指尖冰冷而僵硬,像是被雨水泡透了的铁钩。
雨点敲打铁皮屋顶的声音像密集的鼓点,夹杂着她发梢滴落在我手背上的水珠,凉得像针戳,每一滴都刺入皮肤深处。
我盯着掌心里发烫的机械心脏残片,银质表面的刻痕被雨水泡得发涨,“给我的拼图师”那几个字突然开始泛蓝——是陈野常用的显影墨水,遇水才会析出隐藏信息。
“冷却液!”林疏桐的声音带着颤,她另一只手已经扯开东北角的铁皮柜,淡蓝色的液体在塑料桶里晃出涟漪,水面映出我们模糊的倒影,仿佛某种未完成的画面正在缓缓浮现。
我冲过去时,残片在掌心烫得生疼,像是三年前陈野坠楼那晚,我跪在血泊里捡他配枪时的温度,那种灼热至今还烙在指缝之间。
“泡进去!”我把残片往冷却液里按,液面立刻腾起白雾,带着一股淡淡的金属味,混合着雨水的湿气涌入鼻腔。
林疏桐举着便携式显微镜凑过来,镜片上蒙着水汽,她用袖子胡乱擦两下,呼吸在玻璃上留下一层朦胧的白雾,突然倒抽一口气:“服务器核心的蚀刻纹路……和残片上的显影图案完全重叠!”她指尖戳着显微镜目镜,声音因激动而颤抖,“老K要的基因链数据——和陈野的血液样本匹配度99.7%!”
我的后颈瞬间绷成铁板,仿佛有电流从脊椎直冲头顶。
三年前在陈野坠楼现场,我误判了血迹喷溅角度,导致追捕时机延误。
可此刻显微镜里的双螺旋结构,正和他尸检报告里的基因图谱重叠。
原来当年的“误判”不是错,是他故意留给我的坐标?
“沈墨!”林疏桐突然抓住我的手腕要往服务器终端伸,我反手扣住她的腕骨,她手腕的脉搏急促如雷,我能清晰感受到她掌心的汗。
终端机的红光已经跳到3,显示屏上的自毁程序进度条爬到98%。
“别碰!”我吼得嗓子发哑,声音在空旷的仓库中回荡,“乌鸦的机械心脏里有远程引爆器——三年前他坠楼时,现场少了半管x-07培养液,那是无线信号放大器的原料!”
林疏桐的瞳孔猛地收缩,她盯着我沾血的指尖,那上面还粘着从乌鸦机械心脏里蹭来的银色碎屑,在灯光下闪烁着不自然的冷光。
“你是说……”
“倒计时结束前,他会远程触发服务器里的炸弹。”我拽着她往货架后面躲,余光瞥见老周正拖着赵宏往门口挪。
赵宏后颈的月牙疤在雨里泛青,和陈野笔记本里的素描分毫不差,那道疤痕边缘的阴影仿佛在嘲笑我三年前的判断失误。
“老周!”我抄起电磁笔冲过去,笔尖勾住他工牌绳上的刮痕,金属摩擦声刺耳地响起,“7号仓库门锁的金属屑还在你指甲缝里——三天前凌晨两点,你用液压钳剪断了门锁。”我把电磁笔抵在他渗着防锈油的指甲盖上,那股油腻的气味扑面而来,“别告诉我你只是‘保管服务器’,防锈油里混着港务局地下层的润滑油,那地方三年前就封了,除了陈野的线人,没人有钥匙。”
老周的喉结上下滚动,雨水顺着他皱纹往下淌,滴在工牌上“港务局调度员”的字样上,字体被泡得发皱,像是随时会融化。
“我……”他刚开口,林疏桐的质谱仪突然发出刺耳鸣叫,像警报般撕裂空气。
“肌松剂代谢产物!”她举着仪器冲向服务器外壳,屏幕上的曲线与记忆中的图像重合,“和陆正雄胃里的残留浓度完全一致——那个被伪装成心脏病发的线人,死前喝过掺药的水!”她转身时撞翻了货架,金属零件哗啦啦落了一地,叮当作响,像是某种倒计时的预兆。
“还有乌鸦!”她突然举起紫外灯,冷白光打在乌鸦耳后,照出一排细密的汗珠,反射出微微荧光。
他的冷汗渗出频率……和陆渊说谎时的生理反应曲线重合!
我顺着灯光看过去。
乌鸦靠在货架上,机械心脏的外壳已经崩裂过半,露出里面缠绕的电路,每一条线路都在雨中泛着诡异的光泽。
他原本没有温度的脸此刻泛着不自然的红,耳后皮肤随着呼吸频率快速起伏——那是人类在高度紧张时才会出现的微汗反应。
“你根本不是机械义体。”我盯着他颈侧若隐若现的血管,那些线条分明属于活人,“陈野当年救的线人里,有个心脏移植手术失败的医生,他的体貌特征……”
“够了。”乌鸦突然开口,声音比台风还冷,带着金属共振般的回音。
他抬起手,机械心脏的残片在雨里闪了闪,像是某种启动信号。
我这才发现,他另一只手一直藏在身后,攥着个黑色遥控器。
服务器的倒计时跳到0。
“沈墨!”林疏桐扑过来把我按倒在地。
爆炸的气浪掀翻货架,金属碎片擦着我耳畔飞过,烫得皮肤滋滋响,空气中弥漫着烧焦的塑料与铁锈的味道。
等我撑起身子,老周正抱着赵宏往门外跑,小涛举着水枪在扑服务器的火——但已经晚了,焦黑的主机箱里飘出缕缕青烟,自毁程序完成了。
乌鸦还靠在货架上,机械心脏的红光突然开始闪烁,像是心跳逐渐加速。
我爬过去时,他扯出个笑,血从嘴角渗出来,温热地滴在我手背上,和三年前陈野的血,颜色一模一样。
“陈野用你的眼睛当手术刀……现在,该看看你的手够不够稳了。”
他的机械心脏突然发出刺目的红光。
我盯着那光,想起三年前陈野坠楼现场,我在血泊里捡到的半管培养液——此刻,那红光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蠕动,像一条被激活的基因链,正缓缓展开下一块拼图的轮廓……
乌鸦机械心脏的红光刺得我瞳孔收缩,他喉间溢出的笑声混着血沫,在雨声里像生锈的齿轮:“倒计时还剩15秒——陈野的警徽该在你尸体上陪葬。”
我后槽牙咬得发疼。
三年前在废弃工厂,陈野被凶手逼到天台时,警徽链扣崩断的脆响还在耳边回荡,金属撞击地面的声音如同噩梦重现。
此刻他提到警徽,分明是在戳我最痛的旧疤。
右手本能摸向腰间——那里早没了警徽,却还留着当年沾血的凹痕,那痕迹如今已深嵌进皮肉。
“无伞痕迹。”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像淬了冰,分样筛从袖管滑入掌心,金属齿划过掌心的温度唤醒了那段记忆。
三年前暴雨夜,陈野追凶时在泥地留下的脚印边缘没有伞骨压痕,我误判成“凶手替他撑伞”,实则是他故意踩出的误导。
而此刻乌鸦脚边水洼里,42码登山靴的前掌磨损弧度——和陈野笔记本里“无伞痕迹”素描上的磨损模式,重叠得严丝合缝。
分样筛的金属齿卡住他手腕时,他机械皮肤下传来骨骼碰撞的闷响,像是某种机关被强行启动。
“三年前陈野追查的不是凶手,是你。”我捏紧筛网,指甲几乎嵌进掌心,“他故意让我误判血迹角度,就是要把你这条线,藏到我最该自责的地方。”
“沈墨!”老周突然撞翻墙角的灭火器,白色干粉腾起的瞬间,他嘶哑的喊叫刺穿噪音:“地下层还有备用服务器!”他工牌上的“港务局调度员”被雨水泡得发皱,指甲缝里的防锈油在紫外光下泛着暗黄——和三天前7号仓库门锁上的金属屑,是同一种标号。
林疏桐的血警徽检测仪突然发出刺目强光。
她沾着血的指尖抵住仪器屏幕,发梢滴下的水在光斑里碎成星子:“港务局2021批次防锈油!”她扯开我沾着碎铁片的衣袖,用检测仪对准地面水痕,“陈野笔记里夹的台风天剪报,折角位置的坐标——就在排水管下方!”
仓库深处传来闷雷般的炸响。
我瞥见货架后赵宏的月牙疤闪了一下,老周已经拽着他往门口冲,背影和三年前陈野拖我出火场的姿势重叠。
林疏桐的手突然攥紧我袖口,她掌心的温度透过布料烫过来:“是定向爆破——他们要毁了备用服务器!”
“走!”我拽着她往7号仓库入口滚去,爆炸气浪掀翻的货架擦着后背砸下。
落地时膝盖磕在水泥地上,疼得眼前发黑,却听见更清晰的声音——陈野坠楼前在我耳边说的“记住,完美现场都是假的”,混着此刻雨水打在排水管上的脆响。
“陈野没死。”我在爆炸声里吼,林疏桐的发绳崩断,湿发糊在我脸上,“他用我的误判当遮羞布,把最终拼图埋在了排水管道的锈油链里!”
乌鸦的笑声突然拔高,混着机械零件崩裂的咔嗒声。
我回头时,他机械心脏的红光正疯狂闪烁,皮肤下的血管像烧红的铁丝般凸起——那根本不是义体,是用基因链改造的活人。
“你以为他在救你?”他咳出的血溅在我鞋面上,和三年前陈野的血,颜色一模一样,“他是要你替他——”
后半句被火海吞没。
我看见火焰从服务器残骸里窜起,舔舐着乌鸦的衣角,他的脸在火光里忽明忽暗,最后定格成一个和陈野如出一辙的、带着三分狡黠的笑。
林疏桐拽着我爬起来时,雨势突然变急,水珠砸在铁皮屋檐上的声音像密集的鼓点。
我抹了把脸上的水,余光扫过墙角排水管——锈迹在雨里泛着暗红,有一道痕迹的弧度,和陈野笔记里“台风天目标”那页的折痕,严丝合缝。
“侧光。”我摸出兜里的便携手电,光束斜着打在锈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