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景笑曰:“妙答!此传说另有一版:龙阳君谏魏王,鱼如**,得一美者,必有更美者至,前者遂被弃……长此以往,举国皆送**以惑大王。
于是魏王下令,禁全国送**。
你信哪版?”
惊鲵笃定:“后者!”
龙阳君试探:“亦是直觉?”
惊鲵点头。
龙阳君哭笑不得:“姑娘既有美貌,又具识人之智。”
高景亦笑:“龙阳君亦然!”
两人对视,旋即共笑,举杯畅饮。
酒毕,高景让惊鲵斟酒,道:“龙阳君虽以美貌着称,然其才华,远超魏国朝堂庸才!
任外相时,出使他国十一回,三次赴秦,皆圆满而归!
侍奉魏王,亦频谏君王……不然,信陵君亦不会举荐于他!”
闻信陵君名,惊鲵一愣。
高景笑补:“哦,龙阳君还是魏国第一剑客,此乃墨家巨子亲言。”
龙阳君笑:“先生过誉……倒是先生,不领军却至此,为何?”
高景随意:“此战无须我指挥。”
龙阳君眼神微敛:“先生如此自信?”
“太子、龙阳君,静观便是!”
……
赌斗,乃信义之战!
即春秋之战法。
自诸国交战,尤孙武言“兵者,诡道也”后,战争趋“无所不用其极”。
然春秋之战,光明磊落。
战前,告之对方,约地点、战车、甲士、兵卒数,而后堂堂正正交锋。
扎营之时,亦需公然进行,不避敌目。
战争中,俘虏之事亦有定例。譬如敌方大贵族遭围,小贵族无权擒之,唯同等地位之大贵族可出面,恭敬呈上一块美玉,邀其至家中作客,此即为俘。
彼时所付赎金,表面上乃为购此美玉。此皆因当时各国间之战,实为“争霸”。意在制敌,令其承认己方之强,故称“征”战。
“征”,意在立功,使敌臣服,迫其年年进贡,听令行事。简而言之,春秋之时,各国交战,意在提升国际地位,非为灭国。
……
时光荏苒,终有一方现身。
高丘之上,众人急聚,遥望远方。
黑压压一片身影自远处行来,乃项燕之军。
待其走近,众人观其装扮,确是楚国铠甲,项氏旗帜,其中一辆战车上,赫然竖着“燕”字大旗。
赌斗非正式国战,战车仅作指挥之用,不得上阵。
故项燕仅带战车一辆,其立于车上。
平原之上,双方位置早已划定。
项燕率军至,数名军司马穿梭人群,大声呼喊,声传高丘。
“速整队形!”
“检兵器!”
“……”
三万大军检视武器、排列阵型,耗时半时辰有余。
高景撇嘴,言此时士兵如此。
魏太子假却赞曰:“如此迅速整兵,项燕竟有如此精兵!”
龙阳君道:“定是项氏族兵!”
周围众人亦纷纷称赞项燕治军有方,整兵神速。
有人观高景,欲寻其慌张之色。
然高景倚惊鲵,随意饮酒,无忧色。
魏太子假问:“先生,颍川军何在?”
高景笑答:“太子勿忧,即刻便至。”
……
龙阳君望高景,言:“若颍川军迟至,项燕趁我军未稳而攻,先生以为如何?”
高景随意道:“无妨!”
龙阳君点头,轻声吩咐身旁侍从。
侍从领命而去,片刻后至高丘下,骑马奔项燕军而去。
高景笑言:“龙阳君盼我败?”
龙阳君坦然曰:“三川、颍川相邻,我王难安。”
高景点头:“吾知。”
随着三川、颍川日益繁荣,各国对这两地的觊觎愈发显露。
只因秦国之威,才未敢轻举妄动。
今秦赵交战,正值时机,楚国岂会不趁机图之?
魏国亦怀此念,至少欲借机收复三川郡。
若无此番比试,楚国早已进军颍川。
高景设此比试,一为丹阳,二为打消楚魏之念。
故此战必须震慑两国!
……
时间流逝,约定时刻已至,颍川军却未见踪影。
高丘众人窃窃私语:
“难道放弃了?”
“高景在颍川练兵,怎会不战而退?”
“若真如此,颍川危矣!”
“高景行事,不应如此啊?”
“……”
“来了!”
忽有人高呼,议论声戛然而止。
颍川军终于现身远方平原,缓缓逼近。
待其艰难抵达,尚未整队……
“咚咚咚——”
高丘之上,战鼓轰鸣。
约定时刻已到!
战鼓响起,比试正式开始。
项燕一方早已布阵以待,而颍川一方方至。
胜负看似已定!
果然,项燕毫不犹豫,下令五千步兵直扑颍川。
龙阳君赞叹:“项燕果然沉稳,此景之下仍能冷静,先遣兵试探。”
若为国战,双方相距五里。
但此乃赌斗,相距不过四百米。
如此近距,颍川军似难整军……
众人仿佛已见颍川军溃散之景。
当项燕五千士兵冲至半途,颍川军终于行动!
“整,列!”
一声怒吼,颍川军瞬间集结,井然有序,各司其职,流畅如水。
转瞬之间,原本混乱的颍川军,化为左、中、右三阵。
“杀!杀!杀!”
高昂的喊杀声中,三万步兵步伐一致,向前三步。
此时,项燕五千士兵,刚冲过三百米。
被颍川军突变之阵与磅礴气势震慑,五千士兵竟有一半停下脚步。
不仅是五千士兵,就连高丘的旁观者也都瞠目结舌,沉浸在震惊之中,尚未回过神来。
五千士兵因恐惧驻足不前,而颍川军却毫无畏惧。三个方阵的前排百人队迅速脱离阵列,三百勇士组成锥形阵,径直冲向那五千人众。三百对五千,差距悬殊,然而颍川军毫不退缩。其余方阵则稳步跟进。
仅一个交锋,原本气势汹汹的五千人便被这三百人彻底击溃。三百勇士穿透敌阵,继续向项燕的主力军挺进。随后跟进的方阵,与溃散的五千士兵遭遇,如巨石碾压,方阵队形丝毫不乱,留下满地狼藉与溃逃的败军。
高丘之上,一片沉寂,众人皆被此景震撼。高景心中暗叹,遗憾这只是场赌斗,诸多手段无法施展,如战车、强弩之阵,否则那五千人将无处遁形。颍川军虽备有分段射击的弩阵,却因赌斗规则未能施展。
项燕毕竟是名将,迅速恢复冷静,下令两万五千人重组为“二一二”阵型。此阵变换之快,若在往常定会引起惊叹,但在颍川军的面前,却显得平常。兵法谓之“冲轭阵”,适用于复杂地形,防御力强,但攻击力弱,对将领与士兵要求极高。项燕能在短时间内做出反应,采取守势,展现了他的决断力,无愧其名。
颍川军中号角齐鸣,方阵再派三排九队加入锥形阵,锥形阵尾部收缩,锐不可当。两军终于交锋,此前众人皆期待这将是一场精彩对决,然而现实却异常残酷。
颍川军的锥形阵势如破竹,穿透了项燕的中军,且在行进中不断分化,将敌军切割开来。项燕大军的核心瞬间被撕裂,不久便阵脚大乱。
若非后续方阵的紧逼,项燕或许还能凭借人数优势反扑。然而,方阵的稳步前进,令分割后的项氏军队士气低落,无心恋战。
项氏军队未及与后方接应,便已溃不成军。
龙阳君在高丘上,满脸惊愕,低声惊叹。四周观众,皆是同样神色。尽管面临两倍于己的敌军,颍川军仅凭一千二百人,便凿穿了项燕的两万五千大军,并在二十倍兵力的压力下,守住了战果。
这简直是以一千二百人,击败了项燕的三万大军,战绩之辉煌,堪比昔日的魏武卒。
这虽是一场赌斗,却彰显了颍川军的强大。项燕军败退,颍川军并未追击,而是重整锥形阵,化作三个方阵,占据了战场。
胜利来得太快太猛,项燕军士兵逃出三四里才逐渐收拢。
项燕脸色铁青登上高丘,众人神色复杂地望着他。是他太弱了吗?众人自问,短时间内,自己能否指挥出如此精妙的“冲轭阵”?归根结底,是颍川军太过强大。
高丘上一片寂静,众人仍沉浸在刚才的 ** 。高景招呼项燕坐下,项燕脸色阴沉,但还是沉默地跪坐下来。
输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输不起。高景似乎察觉到项燕的不满,对章邯抱怨道:“你怎么就不给项将军留点面子?”章邯低头认错,并向项燕行礼。
项燕冷哼一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末将章邯。”
“章邯?我没听过。”项燕冷声道,“但从今日起,你必将名震天下。”
而且,这名声是踩着他项燕得来的。高景在一旁提醒章邯不要得意忘形,章邯抱拳道谢。项燕冷哼道:“高景,你不必用话激我……丹阳归你了。”
高景含笑为项燕斟酒,言谢道:“项将军,多谢了!”
项燕一饮而尽,沉思片刻,问道:“你如何训练出如此士兵?”
高景轻松回答:“练兵首要在于令行禁止,其次是培养默契与意志,更高层次是赋予士兵信念……”
项燕目光炯炯,紧盯着高景。太子假与龙阳君亦露出同样神色。
高景不解:“诸位为何如此看我?”
龙阳君忽然失笑:“练兵之法乃兵家秘传,先生却如此轻易透露……”
高景轻叹:“这便是‘信念’。孟子有云:生亦我所欲,义亦我所欲。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义。
人终有一死,但死得其所方为重要。
项将军,你麾下士兵,是愿被迫上战场,不甘战死,还是愿为信念,英勇捐躯?”
项燕皱眉,沉默以对。
高景神色凝重:“战乱数百年,死者无数。几人知为何而死?其死又有何意义?”
龙阳君忍不住问:“这便是颍川军强大的缘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