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兄长如此态度,孙新明白了他的心思,心中虽觉寒凉,仍开口道:“大哥,我们已有办法营救解珍兄弟。”
“哦?什么办法?”
孙立皱眉追问,心底却已有所猜测。
一阵莫名的不安涌上心头。
如今的大宋,触犯律法之事,血缘至亲间仍有连坐旧习留存。
孙立虽与解珍、解宝仅是姑舅兄弟,本不该受牵连,但若此事牵涉到孙新,最终难免波及自身。
想到这里,孙立急忙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你们莫要做傻事啊!”
“大哥……”
孙新咬紧牙关,“此时此刻,说什么都迟了。”
“迟了?”
孙立愣住,随即霍地起身,脸色铁青且带着几分慌乱:“你们到底做了什么?”
“解珍兄弟已被关进死牢。”
孙新长叹一声,“我们若要救他,唯有劫牢。”
话音刚落,他便将如何通过乐和的帮助,用计迷晕狱卒,成功救出解珍的过程详细道出,“按时间算,解珍兄弟现在应当已离开城池。”
“什么?”
孙立面色骤变,手指颤抖,指向亲兄弟:“你们这是……把我害惨了!”
“大哥!”
孙新急切地说,“解珍也是我们的姑舅兄弟,怎能眼睁睁看他死在地牢里?”
“可你们也不该……”
孙立颓然坐下,摇头道:“经此一事,我今后如何在这登州立足?所以我才赶来告知大哥。”
“事已至此,即便大哥责怪我们也无济于事。”
孙新说道,“趁早收拾行装,带上嫂子,随我出城吧。
否则,一旦狱中之事败露,恐怕连大哥也会惹上官司!”
孙立呆坐椅上良久。
片刻之后,他才带着几分无奈站起,急匆匆地寻找自己的夫人。
……
登州城外,夜幕渐沉,眼看城门即将关闭,孙立与孙新这对兄弟仍未归来,这让顾大嫂等人愈发焦虑。
“为何还不见他们?”
顾大嫂满是忧虑地问,“该不会发生什么意外了吧?”
“放心,”
乐和立刻摇头否认,“我已在狱卒的食物中添加了特殊药物,足以让他们昏睡一整日。
而且这地牢平日就少有人敢靠近,即便他们醒来,我们的行动至少也要到明天才会被察觉。”
“话虽如此,但我家那位和他叔父为何迟迟未归?”
顾大嫂依旧心急如焚。
“可能是姐夫那边出了岔子。”
乐和猜测着。
此时,作为猎户、视力极佳的解宝忽然注意到城门口驶来一辆马车,而驾车之人竟然是孙新。
他急忙喊道:“出来了!他们回来了!”
马车逐渐接近,众人迎上前去。
孙立从车厢内探出身子,跳下车来。
当他看到站在前方的解珍和解宝时,表情复杂地说道:“还好你们平安无事。”
“都是我们拖累了兄长。”
解珍与解宝齐齐拱手致歉。
“罢了,”
孙立苦笑着摇头,“事情已然如此,再多言语也无济于事。”
“接下来我们要去哪里?一旦明日东窗事发,官府绝不会轻易放过我们。”
“这一点我们早已商定,”
孙新笑答,“登云山的邹言、邹润兄弟与我交情匪浅,我们可以投奔他们。”
“登云山?”
孙立眉头微蹙。
那山不高,也无险阻,“以往登州府并不放在心上,所以不曾派兵攻打。
若我们攻上山去,那山头恐怕支撑不了太久。”
“兄长,眼下登州府哪顾得上一座小小的登云山?”
孙新笑着说道,“梁山大军眼看就要进入登州地界了,府里正忙着筹划如何应对过江龙,哪里还有闲暇理会我们这些小角色。”
“确实如此……”
孙立点头附和道。
身为登州提辖,他对梁山军的动向自是清楚,梁山军马即将抵达的消息传来后,城中武将无不忧心忡忡。
梁山刚击溃朝廷派出的征剿大军,如今气势汹汹直逼登州,全城上下人人自危,生怕登州会成为第二个沂州。
“回想起来,跟着你们行动倒是明智之举。”
孙立苦笑一声,“至少上了登云山,就能避开梁山的锋芒。”
“大哥,还有一事没告诉你。”
孙新环视四周,低声说道,“解珍、解宝兄弟被毛太公陷害,是因为在他们家院子里发现了一大批粗盐。”
“什么?那么多粗盐?”
孙立大吃一惊,“难道是梁山盐寨的?”
“多半是的。”
孙新答道,“毛太公不知为何,竟然与劫掠梁山盐寨的人勾结。
如今梁山大军逼近登州,毛太公担心梁山追究,这才千方百计对付解珍和解宝兄弟。”
“原来如此,我就猜到毛太公为何紧追着解珍兄弟他们不放。”
孙立恍然大悟地点头。
这时,孙新满是好奇地问:“大哥,到底是谁攻破了梁山的营寨?”
“你知道吗?”
孙新又追问了一句。
“不清楚。”
孙立摇摇头,“整个登州,有实力又敢对梁山下手的没几个。
除了官府的水陆两军,其他绿林山寨都无足轻重。”
“不过登州的禁军一直驻扎在府城内,那段日子根本没有离开过登州府。”
众人互相看了一眼,齐声说道:“登州水军!肯定是他们干的!”
孙立十分肯定地说:“梁山的盐场就在海边,他们的盐寨离海也不远。
那一片海域正是登州水军的巡逻范围。”
“哼,这水军做得好事!”
孙立冷哼一声,“他们抢了梁山的盐场,反而给登州招来了麻烦。”
“梁山很快就要进入登州了。”
孙新笑着说道。
“那登州水军最近恐怕也忐忑不安吧。”
孙立冷笑。
“今天早上,登州水军向知州大人请求出海训练。”
孙立语气冰冷。
“我当时就觉得奇怪,这水军什么时候这么勤快了。”
孙立接着说,“现在看来,他们这是想逃到海上躲避梁山。”
“我听说,这次梁山来登州的全都是步兵。”
乐和摇头叹道。
“要是登州水军真的躲到海上,梁山确实可能拿他们没办法。”
“俗话说得好,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
孙立嘲讽道,“难不成这水军真能永远待在海上?他们总会有粮食耗尽、不得不靠岸的一天!”
“罢了,此刻多说无益,”
顾大嫂开口道,
“赶紧回酒店收拾一下,随后就赶往登云山!”
回到酒店后,顾大嫂迅速召集所有伙计,表明立场:愿意随她离开的同行,不愿留下者,她则给予盘缠,助其返乡。
安顿好一切后,望着经营多年的店铺,顾大嫂与孙新互望一眼,轻叹一声,用火点燃了这座承载过往记忆的建筑。
烈焰腾空而起时,一行人驱车直奔登云山。
次日清晨,昏倒的狱卒陆续醒来,发现乐和及两位犯人解珍、解宝已逃走,而包节级更是惨遭毒手。
消息迅速传遍登州,各处茶馆酒楼议论纷纷。
与此同时,石秀从梁山派来的探子处得知此事,心中疑惑渐生。
“解珍、解宝、孙新、孙立还有乐和……”
石秀低声念叨,忽然问道,“解珍为何入狱?你知道吗?”
“这事儿透着古怪,”
探子模样的伙计答道,“解珍和解宝是城外猎户,不知怎惹恼了本地豪绅毛太公。
此人竟利用女儿关系,在官府安插势力,直接将解珍送入死牢,连审讯都省了。”
“孙新、孙立与乐和都与解氏兄弟有亲,这次显然是为了救人动手。”
石秀皱眉思索,“一个猎户而已,毛太公为何如此兴师动众?”
\"头领,\"
伙计压低声音说道,
\"最近有几个大户动作频繁,其中包括毛太公……\"
\"有毛家庄的村民提到,这几日,\"
伙计禀报道,
\"毛太公家的院子每晚灯火通明,\"
\"不知他们深夜还在忙些什么……\"
\"毛太公……\"
石秀沉思片刻,
他受赵言派遣,
先一步来到登州,
调查梁山盐寨被袭击、万余担粗盐失窃之事。
这几日,尽管石秀尚未查明幕后 ** ,
但他已察觉到登州周边富户乡绅的异常。
盐,是人体必需之物,
若人连续数日缺盐,
便会浑身乏力,难以劳作。
因此,即便一向对佃户苛刻的大户乡绅,
通常也会确保手下有足够的盐可吃,
否则如何让他们干活?
这些大户乡绅的佃户人数从几十到上百不等,
加上自家人口,
然而,据石秀查探,自半月前梁山盐寨遇袭以来,
登州的盐市突然冷清下来,
除了普通百姓偶尔购盐外,
许多本地富户竟整整一个月未买粗盐!
这种情形,在以往并不稀奇,
但在此时梁山盐寨遭劫、万余担盐丢失的情况下,
却显得格外可疑。
石秀随即命令探子密切监视这些登州乡绅的动态,
很快便得到消息:
近两日,这些乡绅的表现都显得有些古怪。
深山之中有人热火朝天修建工事,另有借助舟船频繁运输货物者。
而在登州附近,毛太公家更是夜夜灯火通明,忙个不停。
石秀本就怀疑这些豪绅大户别有图谋,得知毛太公亦涉其中后,立即带了十几名探子,趁夜色潜入毛家庄。
“这就是毛太公的庄园。”
梁山探子指着眼前的大宅说道,“据我们查探,从后花园能直接进入。”
“走!”
石秀一声令下,众人沿着围墙来到后花园。
探子补充道:“解珍和解宝兄弟捉到的猛虎,就是从这边的围栏闯进来的。”
石秀点头,动作麻利地翻过篱笆,其他探子紧跟其后。
进入后花园后,他们悄悄朝院子靠近。
毛太公的庄园规模中等,住着两三百人,其中包括不少被当作团练训练的佃户。
以石秀这点人马,若正面强攻显然不智。
于是他们选择夜袭,意图抓到关键人物,一举制胜。
众人从后花园摸到后院附近,很快发现后院灯火辉煌,隐约传来谈话声。
果然有蹊跷!石秀暗自确认,继续带领探子前进,很快看见十几名农夫正在后院用锄头挖掘地面。
庭院 ** 的大土坑旁,频繁有壮汉搬运着沉重的泥筐进出,显见地下已开辟出相当可观的空间。
四周墙上整齐堆放着上百担粗盐,白花花的一片映入眼帘。
石秀见到此景,眉心微蹙,神情阴郁。
登州虽向来产盐,但数量稀少,直至梁山在此设立盐寨,采用晒盐技术后,粗盐产量才显着提升。
毛太公家平日并无涉盐生意,如今院中突现大量粗盐,显而易见来自梁山盐寨。
石秀目光扫过,发现院内仅有一名青年男子在监督工作,此人正是毛太公之子毛仲义。
登州探子低声禀报这一信息。
\"派人去控制毛太公,\"石秀压低声音吩咐。
众人领命后悄无声息地分散行动。
石秀待他们离开后,立即带领剩余人马朝正在躺椅上打盹的毛仲义逼近。
家中仆役毫无防备,一时呆立当场。
趁此机会,石秀迅速接近毛仲义,锋利的长刀已抵住其咽喉。
这几日夜晚,毛仲义一直在指挥挖掘地窖,为藏匿梁山盐寨的粗盐做准备。
白天又需外出抓捕解宝,疲惫不堪。
谁知今夜熟睡之际,忽觉颈间一凉,他以为是夜风侵袭,殊不知危险已然降临。
寒风拂过,他下意识缩了缩脖子,却不料刀锋擦过脖颈,瞬间划出一道血痕。
毛仲义猛然惊醒,话到嘴边却止住,待看清院中状况,忙举手示弱,挤出一抹谄媚的笑容:“好汉饶命!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商量?”
石秀轻蔑一笑,“你知道我们是谁吗?”
毛仲义愣住,下意识摇头。
“梁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