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武堂的烛火在风里打了三个转，终于“啪”地灭了。
陆九渊摸黑捏了捏醒木，指腹触到木纹里嵌着的朱砂——那是他初穿来时，在破书场里用说书赚的第一吊钱请老木匠刻的，说是能镇口舌之灾。
“各位。”他清了清嗓子，醒木在案上拍出脆响，“方才方小侯爷说关七被锁十年元气未复，可陆某想起前日被砸场子的说书人喊的那句‘六分半堂养疯狗’。”
温晚的软鞭梢“唰”地垂下来，扫过青砖缝里的苔藓。
红袖神尼的念珠突然发出细碎的磕碰声，在黑暗里格外清晰：“陆施主是说，关七的疯癫，未必是真？”
“神尼明鉴。”陆九渊摸出怀里的系统面板，新任务的红光映得他眼底发亮，“陆某前日在关七囚屋外闻到铁锈味药汁，系统提示是敛气散——这药能压气机，却压不住神智。”他顿了顿，想起方应看后颈那道鞭痕，“再看方小侯爷后颈的伤，与六分半堂雷损的九环鞭印分毫不差。”
演武堂的门“吱呀”一声被夜风吹开，月光泼进来，照见诸葛正我的瞳孔微微收缩。
戚少商的虎胆刀突然出鞘三寸，寒光掠过陆九渊的下颌：“你是说，关七的清醒时间，可能比混沌多？”
“正是。”陆九渊迎着刀光，喉结动了动，“六分半堂养疯狗，要么是要咬敌人，要么...是要咬狗主人。”
话音未落，城西突然传来一声闷响，像有座山被拦腰劈开。
温晚的软鞭“啪”地绷直，抽在廊柱上震落一片漆皮；戚少商的刀“呛啷”归鞘，刀柄上的铜锈簌簌掉在陆九渊鞋尖；诸葛正我已掠到檐角，衣袂翻卷如鹤：“城西破庙！”
陆九渊跟着往外跑，系统面板在掌心发烫，新提示不断跳出：【检测到天地元气异常波动】【关七位置锁定：城西破庙】。
他跑过门槛时撞上方应看的后背——那人身形比夜还轻，早已经掠出十丈外，月白锦袍在风里猎猎作响，倒像根刺向夜色的银矛。
等陆九渊赶到破庙时，月光正落在方应看背上。
那人身形僵在庙前银杏树下，腰畔玉坠坠子晃出细碎的光。
陆九渊凑近，看见地上躺着个人——七发禅师，少林十八罗汉堂首座，此刻袈裟被撕成碎布，胸口有个焦黑的掌印，指痕深可见骨，像被某种巨力生生按进了血肉里。
“禅师...”方应看蹲下身，指尖悬在七发禅师眉心半寸处，又猛地缩回。
陆九渊看见他指节发白，连月白袖口都在发抖，“他...他方才还在慈云寺讲经。”
七发禅师突然呛出一口血，染脏了方应看的鞋尖。
他浑浊的眼睛转向方应看，嘴唇动了动，陆九渊凑近才听清：“天...人...”话音未落，眉心的红痣“噗”地爆成血雾，整个人像被抽干了生气的傀儡，瘫在地上。
方应看突然站起来，锦袍下摆扫过七发禅师的手。
陆九渊注意到他后颈那道鞭痕红得发紫，像是被人狠狠掐过。
“退开。”方应看的声音发哑，“都退到庙外。”
话音刚落，头顶传来破空声。
陆九渊抬头，看见月光里悬着个人。
那人身穿粗麻囚衣，锁链在腰间缠了三匝，却被一股青灰色的气托着，双脚离地面三尺。
他面容清瘦，眼尾有道刀疤，可当他低头时，陆九渊分明看见那双眼——澄明如镜，哪里有半分疯癫？
“关七。”诸葛正我的声音沉得像压了块铁。
“天人。”温晚的软鞭梢在发抖，红缨蔫头耷脑地垂着，“真的天人。”
关七低头扫过众人，嘴角扯出个笑：“十年了，终于有人来见我。”他抬手，腰间锁链“哗啦”断开，青灰色的气突然暴涨，扫得银杏叶漫天乱飞。
陆九渊被气浪掀得撞在庙墙上，系统面板疯狂跳动：【警告！
目标实力评估修正：当前约为巅峰九成！】
“好个天人。”一道阴恻恻的声音从庙后传来。
元十三限拄着铁杖走出来，身后跟着十二名黑衣杀手，每人腰间都别着淬毒的柳叶刀。
他盯着关七的眼神像饿狼盯着肥肉，“老匹夫等这一天，等了二十年。”
方应看突然挡在陆九渊身前，月白锦袍被气浪吹得贴在身上，露出腰间短刃的轮廓：“元老头，你想做什么？”
“做什么？”元十三限铁杖点地，地面裂开蛛网状的细纹，“天人之血能活死人肉白骨，天人之丹能增百年功力——关七，你说老夫想做什么？”
空气里突然弥漫起浓重的血腥气。
陆九渊看见诸葛正我的手按在腰间捕快腰牌上，指节泛白；温晚的软鞭缠上了庙前的石狮子，红缨重新绷直如针；方应看的短刃已经出鞘三寸，刃尖微微发颤。
“有意思。”关七的笑声像碎玉落在冰上，“你们想杀我？”他突然抬头望向夜空，青灰色的气裹着他缓缓上升，“可你们不知道...这京城之外，还有人等着见我呢。”
远处传来一声长笑，像是从极远的地方飘来，又像是在每个人耳边炸响：“关七！某家等你这天人，等得手都痒了！”
陆九渊浑身一震。
他认得这声音——天下第七，十二连环坞的疯刀客，最恨天人的疯子。
关七低头看了众人一眼，青灰色的气突然裹住他，化作一道流光往城南去了。
元十三限吼了一声“追”，带着杀手们冲了出去；诸葛正我掠上屋檐，衣袂猎猎；方应看站在原地，望着关七消失的方向，后颈的鞭痕红得刺眼。
陆九渊摸了摸怀里的醒木，系统面板跳出新任务：【阻止天下第七与关七的死斗，奖励：舌绽春雷（可震晕三阶以下武者）】。
他望着城南方向的夜空，那里有流光残留的青灰色痕迹，像道裂开的天缝。
“陆兄弟。”戚少商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虎胆刀鞘轻轻碰了碰他的醒木，“该准备的说书词，你可备好了？”
陆九渊捏紧醒木，指腹的朱砂硌得生疼。
他望着城南的夜空，听见自己心里有个声音在说：“这出戏，才刚刚开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