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第一次真正意识到——这场游戏,她不再是被动参与者。
沈逸站在她身旁,目光深沉,“你准备好了吗?”
林悦点点头,嘴角微微扬起,却带着一丝冷意。
“这一次,换我来揭开他的面具。”
林悦坐在“正言律所”会客室的一角,窗外是宁州午后慵懒的日光。
她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口气,目光却未曾离开对面的男人——顾明远。
他穿着剪裁得体的深灰西装,领带打得一丝不苟,笑容温和有礼,像是从杂志封面上走下来的精英律师。
他的每一句话都经过精心雕琢,语调平稳而富有节奏感,仿佛每一个停顿都是为了给听众留出思考的空间。
“林小姐,我一直很佩服你们心理从业者。”他说话时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力量,“尤其是在帮助那些被生活压垮的人重拾信心方面。”
林悦微微一笑,眼底却没有温度:“您也常与这类人群打交道吧?比如林婉如女士?”
顾明远神色微变,几乎只是一瞬,快得让人怀疑是否错觉。
“林婉如……我记得她。”他轻轻点头,“是个情绪非常敏感的客户,婚姻状况复杂。我很遗憾没能帮上她太多。”
林悦注视着他,指尖在桌面上轻点了一下。
滴、答。
她开始记录他的语言模式和肢体反应。
他的回答毫无破绽,逻辑清晰,情感表达恰到好处。
但他右手始终握着一支钢笔,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偶尔还无意识地揉捏笔帽。
这是一个焦虑源的表现。
她心中暗自记下这一细节。
一个人可以在语言上完美伪装,但身体往往会在不经意间泄露真相。
会谈结束,顾明远起身告辞,临走前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林小姐的研究,让我也很感兴趣。希望我们能有更多的合作机会。”
门关上的那一刻,林悦才缓缓吐出一口气。
她打开录音笔,将刚才的对话回放,再与林婉如最后一次咨询录音比对。
“有个男人说能帮我摆脱婚姻枷锁……他说他懂我,只有他能救我。”
那声音低沉温柔,却透着一股无形的掌控力。
林悦将两段音频交给技术部门进行声纹匹配。
几分钟后,结果出来了:
92%相似度。
她攥紧拳头,指甲几乎陷入掌心。
顾明远不是旁观者,他是林婉如失踪前最后接触的人之一,甚至可能是引导她走向深渊的关键人物。
与此同时,沈逸那边的调查也有了突破。
他在顾明远的社交圈中发现了一个极为隐秘的信息点——一封五年前寄往海外的心理学学术交流邮件,署名是已故心理学教授陆文渊。
“陆文渊?”林悦听到这个名字时瞳孔一缩。
她曾在母亲遗留的日记中见过这个名字。
“影子组织”的早期成员之一,十年前因为“精神异常”被强制送医,三年前死于自杀。
警方曾一度怀疑他是连环失踪案的幕后黑手,但由于缺乏证据,案件最终不了了之。
而现在,这个早已死亡的男人,竟然与顾明远保持着私人通信?
林悦猛地站起身,脑海中浮现出那个一直困扰她的画面——母亲失踪前夜,曾低声呢喃过一句话:
“他们来了……他们知道我在找‘白屋’。”
而现在,三个受害者都提到了“白屋”。
她终于意识到一件事:顾明远不只是一个高智商罪犯,他很可能是一个更庞大阴影网络的一部分。
他不仅知道母亲的事,也许,他就是当年“影子组织”的继承者之一。
就在她准备联系沈逸进一步讨论线索时,警局送来了一份匿名信件。
信封没有署名,只有一张黑白照片静静地躺在里面。
林悦接过照片,手指微微发抖。
那是林婉如,被困在一个全白色的房间中。
墙壁空荡,唯有一幅画挂在正中央——一幅未完成的肖像画。
画风诡异,线条凌乱,却隐约可以看出轮廓,竟与当初剧院墙上挂着的那幅神秘画像惊人相似。
那幅画……
是当年母亲失踪那天,她亲眼看到母亲站在剧院后台前凝视的最后一幅作品。
“林悦。”沈逸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顾明远同意接受调查。”
她抬头看他,
“这么快?”
“他亲自来电,表示愿意配合,并且……”沈逸顿了顿,语气有些冷意,“他已经请好了律师,随时可以前往警局。”
林悦心头一震。
这太顺利了,顺利得不像巧合。
就像一只猎手,已经布置好陷阱,等待猎物主动走进来。
她低头看着那张照片,嘴角微微扬起,却透着一丝冷笑。
游戏开始了。
警局审讯室内,灯光冷白刺眼。
顾明远端坐在桌前,西装笔挺,神情自若。
他身后站着程律师——一位低调寡言的中年男人,手里抱着一沓厚厚的资料。
面对沈逸凌厉的视线,他甚至微微一笑:“警官请便,我会全力配合。”
林悦站在玻璃墙后,目光紧锁着那张看似无害的脸。
沈逸翻开案卷,语气平静却带着压迫感:“顾律师,我们找你来,是关于三起连环失踪案。三位受害者,都在进入‘镜屋’之后音讯全无。而你,是她们最后联系过的人。”
“镜屋?”顾明远轻轻重复,眉头微蹙,“听起来像是某种心理实验场地,或者是……艺术装置?”
“你知道那是什么。”林悦忽然开口,声音轻柔,却像一根针,戳进对方的心脏。
顾明远终于将视线转向她,嘴角含笑:“林小姐也在办案?”
“心理学顾问。”她淡然回应,随后缓缓道出三个字——
“红衣女人。”
那一瞬间,顾明远的眼神骤然收缩,瞳孔微缩,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了一下,仿佛在掩饰什么。
但林悦看到了。
他的反应极快,几乎是一瞬之间就恢复了镇定,甚至轻笑一声:“林小姐是在说鬼故事吗?还是想用这些词测试我的反应?”
“测试?”林悦轻轻一笑,“我只是在陈述事实。‘红衣女人’曾出现在三位受害者的梦境中,也曾在十年前的剧院后台出现过。那一天,我的母亲,在消失之前,正站在一幅画像前,画中的女子,身穿红衣。”
她盯着他,一字一句:“你说你不认识这幅画,也不认识‘红衣女人’?”
顾明远沉默了几秒,而后轻声道:“我不擅长解梦。”
林悦没有继续逼问,而是换了个方向:“‘镜屋’,或者更准确地说,‘白屋’,你觉得这个词对你来说陌生吗?”
这次,他的喉结动了一下。
尽管他依旧保持着微笑,但林悦捕捉到了他左手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指尖轻微颤抖。
他知道“白屋”。
而且,不是普通意义上的了解。
沈逸此时插话,语气陡然转冷:“林婉如最后一次出现,是在宁州路的一家咖啡馆。监控显示,她进了门,却再没出来。而在那之后,唯一与她有过通话记录的人,是你。”
他按下播放键,监控画面缓缓展开。
画面中,林婉如走进咖啡馆,神色略显紧张。
几秒钟后,镜头里出现了另一个男人的身影——正是顾明远。
两人交谈甚久,林婉如的情绪明显起伏不定。
几分钟后,她起身离开座位,走向洗手间的方向。
然而,再也没有回来。
“那天,她说她要离开这座城市。”沈逸沉声说,“但她没有带走任何行李,也没有告诉任何人她要去哪里。你觉得,她去了哪儿?”
顾明远静静看着屏幕,眼神幽深。
“我帮她规划人生方向。”他说得风轻云淡,仿佛在谈论一次普通的职场咨询。
林悦心头一寒。
那种冷静、理智、甚至是高高在上的姿态,让她想起了某些精神病人最典型的特征——情感冷漠,操控欲强,以拯救者自居,实则掌控一切。
“你以为你是谁?”她低声问。
“我以为我是他们唯一的出路。”顾明远望向她,眼神里闪过一丝悲悯,“你们只看到失踪,却看不到重生。”
沈逸猛地站起,气氛骤然紧绷。
“重生?”他冷笑一声,“人死了也能重生?”
“不是死亡。”顾明远缓缓摇头,“只是换了一种方式活着。”
审讯室陷入短暂的沉默。
林悦忽然意识到,眼前的这个男人,并不只是一个拐卖犯或绑架者那么简单。
他有更深的动机,更深的执念。
就像当年那个“影子组织”一样。
她的脑海中忽然闪现出母亲日记里的一句话:
“白屋之下,灵魂重塑。”
她望着顾明远,心里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但他不会轻易吐露真相。
除非……
她轻轻吸了口气,换了一个话题。
“顾律师,听说你小时候曾被父母遗弃在福利院。因为赌博欠债,他们把你留在那里,后来才被现在的养父母收养。”
顾明远的笑容第一次凝固了。
他没有说话,但眼神变得锋利起来,仿佛一头猛兽察觉到了危险。
林悦缓缓靠近桌子,声音低沉却坚定:“从那一刻开始,你就不再相信‘家庭’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