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夏,宇文烈军营。
萧统与霍启在马车中对面而坐,
“你...想不想做个从龙之臣?”
萧统这句话已经说得十分露骨,霍启当然明白他的意思,
“霍启是侯府的典卫,自然听从侯爷调遣。”
“好,好...”
这位荒淫了十年的昭信候,收起了一贯的玩世不恭,正色道,
“你把兵马撤回城内,高挂免战牌,放侯崇过去,我送你一场泼天的富贵。”
霍启终于明白了萧统的心思。
原来,他一开始就是想逼反了侯崇,让他打到健康城,这样一来,自己就能顺理成章的出兵勤王...
可是...
“侯爷,侯崇只有两万人,京都周围少说也有五万兵马,更有采石矶天险守在江边,你真觉得他到得了健康城?”
噗嗤!
“侯崇可是北蓟骁将。”
萧统蔑笑道,
“李庆之死的突然,萧衍还未来得及派出新任镇北将军,北境兵马群龙无首,眼睁睁看着侯崇过了镇江,我如今又重病在床,京都里那些抱着书本的文官哪有人是侯崇的对手?”
“可是那道采石矶天险?”
“哎!”
萧统摆手道,
“侯府的船队就停在望川渡,侯崇若不是个蠢蛋,他过了江夏应该就会趁着本候重病,奇袭昭信候的水军。”
“好啦!我得回江陵养病了。”
萧统伸手拍了拍霍启,
“如今叛军过境,兵荒马乱,对你来说也是次难得的机会,江夏城里的事,你自己看着办吧。”
一个时辰后。
江夏城四面城门大开。
万余名从镇江逃亡来的百姓如过江之鲫涌入城内。
一时间,江夏城内家家门户紧闭,街道上随处躺着无处安身的流民。
明雪情站在典卫府门前,看着石阶下黑压压的流民,蹙着柳眉,疑惑道,
“你为什么把他们都放进城来?一旦激起流民暴动,江夏城就遭殃了。”
霍启坐在红漆门槛上,轻声道,
“我也知道这样做有些冒险,但只有城里的人杂乱一些,我才好对那几个豪族下手。”
明雪情眯着一双杏眸瞟向霍启,
“你又来这套浑水摸鱼的把戏?”
“我前几日抓了一个盐贩,才知道原来四家豪族都参与了私盐贩卖。”
霍启微笑着站起身,凑到明雪情耳边,
“豪族这东西,强横一方,垄断资源,我不希望荆州,再有不听话的豪族存在!”
京都,健康城,皇宫。
暖阁中,炙红的炭盆烤的屋子里温暖如春,可萧衍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
“各位卿家,反贼侯崇已到了江夏,你们可有什么退敌的良策么?”
平日里侃侃而谈的一众官员面面相觑,一言不发的站在堂下。
“李卿家,你可有什么办法?”
李镇业本来奉了旨,要去北蓟议和,哪知还未动身,侯崇便起兵造反,听萧衍询问自己,他犹豫片刻,低声道,
“陛下,京都周围有近五万兵马,江陵一带还有昭信候坐镇,只要把侯崇阻在采石矶一段时间,咱们派人去北境调回北境兵,到时候前后夹击,侯崇必败。”
他这条建议正合萧衍的想法,
“杨老。”
萧衍像杨廷和投去询问目光,
“李卿家的建议,你觉得怎么样?”
杨廷和今日一改常态,一直沉默不语的站在一旁。
听皇帝询问,他摇了摇头,
“陛下,昭信候病重卧床,江陵群龙无首,恐怕阻不住反贼,而京都确是有五万兵马,可这五万兵马...又由谁统帅?”
他这句话问的正是萧衍最拿不定主意的事。
萧衍登基以来,极度的重文轻武,他崇尚慈悲、少欲,不喜屠戮伤生,因此朝中并没有什么可用的将帅之才。
侯崇又是北蓟骁将,一生大小战打了百余场,将名在外,这五万兵马统帅的人选,确实难以抉择。
萧衍低头犹豫片刻,看向杨廷和,
“杨老,你觉得如今朝中何人可以掌兵?”
杨廷和叹了口气,侧过脸盯着李镇业,
“李镇业,你是兵部尚书,如今大敌当前,到你报国的时候了。”
李镇业心里狂跳起来,他出身户部,对行军打仗之事根本一窍不通,能坐到兵部尚书这个官,靠的只是左右逢源而已。
可他又不敢对萧衍说自己不懂行军之事,顿时一脸为难,
“这...这...”
杨廷和也知道这草包根本不是带兵的料,并没指望他能剿灭候崇,
“陛下,请您立即下旨,召越王、吴王进京勤王,同时调南疆的兵马回来,只要李大人能在采石矶拖住侯崇,等到这几路兵马都到了京都,侯崇必败。”
李镇业听明白了杨廷和的话,心中顿时大怒,直恨得咬牙切齿。
妈的!
老匹夫!
你这是想拿我当炮灰?
到时候我在采石矶兵败身死,你却做了挽大厦之将倾的救世之臣!
萧衍听了杨廷和的建议,低着头权衡良久。
李镇业用眼角紧紧盯着皇帝,心里砰砰砰的跳个不停,生怕他同意了杨廷和的建议,把自己派去采石矶。
“李卿家。”
听萧衍喊自己,李镇业心里顿时凉了一半,
“朕将京都兵马都交给你,如今社稷正是危难之际,望你替大汉,守住采石矶。”
见满屋的官员都望着自己,李镇业冷汗直流,指甲死死扣住手心,强装镇定道,
“臣,遵旨。”
天边的暮色渐渐消退,几点繁星挂在云边。
江夏城外,刘氏楼船在秦河上静静飘荡。
二楼长厅内。
邓、蔡、苏、蒯四姓家主忐忑不安的围坐在桌边。
侯崇打到了江夏境内,这四人老早就闭了门户,坐在家中躲灾。
哪知日落之时,典卫府的人突然登门,将四人“请”到了这条楼船上。
他们心里有鬼,又不知道霍启安了什么心思,此时只觉得屁股下的凳子上好像长了钉子,一刻也坐不安生。
“诸位家主!”
霍启笑吟吟走进长厅,
“许久不见,各位一向可好?”
他手里拎着一只布袋,径直走到桌前,看着桌上一盘桂花鲈鱼,轻笑道,
“今日请各位前来,是有一道主菜,要请各位家主尝一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