挑人,那挑的都是国之栋梁。
能够让刘徽挑着去河西的人,能够在河西留下,为刘徽所用的人,无一例外,都会慢慢被刘徽调往各地任职。
地方官员任免,随着鸣堂出去的人越多,刘徽在河西及西域之地用的人越多。刘徽把人练出来后送回长安,以供刘彻可用的人也越来越多。
其实,世族勋贵们都有些担心了。世禄世卿虽然是没有了。但因为以前读书的资源握在他们的手里,他们压根不担心自己的未来,也不在意将来会变成什么样子,反正少不了他们的前程。
可是随刘彻征辟天下贤良方正之才,接着又是推行察举制,以令天下官员都能为刘彻举荐有才有德之人。再设太学。那会儿世族们都不以为然,总认为不管怎么样,到最后一些好处都会归到他们头上,且让刘彻闹腾着。
然而随着造纸术的出现,印刷术为世族所用,十几二十年的时间,在刘徽的有意推动之下,印刷术和造纸术两两结合的普及,而且有刘徽以盐利建起书阁,以令天下人都有读书识字的机会。
各地的府学,私塾不断的掀起。
如今的大汉,越来越多的人明白读书的重要性,千方百计想要读书。
鸣堂更是成为天下私塾最大的代表。
刘徽是鸣堂的创始人,当年听说刘徽竟然要建起一个县那么大的学校,而且学校里无论是读经典之作,还是医学查案,经商之道,世间各行,只要你能想到的,鸣堂里都会有。
那会儿在多少人听来是认为刘徽在闹着玩的。
结果如何?
地方小吏, 如仵作,衙役等之类的,以前懂得查案验尸的人太少,让多少百姓受冤蒙屈。随着越来越多会查案,能验尸的人放到各地,各地方破案的成功率在不断的上升!
一些细节上的事是不为人所知的。但卫青注意到。
怕是刘彻那儿也是明了一些道理的。
中央的政权在刘彻的掌控之中,刘彻不担心。
独独地方,存在太多的问题了。
因此刘彻对于刘徽谋划之长远,一点一点的打算让大汉从根子上得以好转,不动声色的改变,让人尚无所觉,但对大汉起到正面的作用,刘彻断不可能不同意。
连地方的小吏刘徽都考虑到了,其他各行各业,刘徽是该设的全都设了。
随着鸣堂的人不断的被刘徽提拔,让天下人都看到所谓读书能够改变命运的具体表现。与之而来也让世人都开始倾尽全力的支持家里人读书。
整个社会都有一种想要读书,想要通过读书改变命运的想法,由此可见大汉的改变。
卫青有时候在想,当年的刘徽在造纸术和印刷术上闹出那么大的动静,有人对刘徽将印刷术和造纸术卖出高价不同意的。
到了最后,在刘徽手里属于高价的技术,到了别人手里,随着时间的流逝,懂得的人越来越多,也就变得越发的不值钱。
别人有没有亏本刘徽不知道,反正刘徽赚得盆满钵满。
对,桑家那儿也是。
当然,桑家赚得不少,那些钱也得用到实处,为当地百姓造桥修路。
“有时候看着如今才显露出来的鸣堂各类人,突然才意识到,当年在提出建起鸣堂,而且一次一次的跟陛下重申,定要放手让她干的阿徽,是不是料到一个鸣堂可以让天下为之大变?”平阳长公主好奇于刘徽会看得那么长远吗?早早的料到或许大汉会因为一个鸣堂而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卫青要怎么回答?
哪怕卫青是看着刘徽长大,刘徽年少时和刘彻的所有计划都没有避开过卫青,卫青从来都清楚的知道一点,那就是刘徽谋的不是眼前一时的利益,而是为大汉谋以长远,甚至于千世万世后的事。
卫青能够看到的,想象到,都是基于刘徽所描绘出来的。
有一些刘徽未必会说。
“陛下,怕是也头疼着。”平阳长公主没有从卫青那儿得到答案,感慨一句。
卫青的心头止不住的跳动,平阳长公主为何道刘彻头痛,他是知道的。
平阳长公主也是点到为止。
“阿徽那样的聪明人,定然也是知道的。”平阳长公主对刘徽十分信任,坚信以刘徽的聪明,她不可能不清楚眼下她所处的位置太过尴尬。功太高。无论文治武功,刘徽都有些高了,因而有时候也要适时的退一退。刘徽会知道退吧。
刘徽倒是知道,暂时不急,只管丢开不管。
离开平阳长公主府,霍去病提议道:“我们出去走走?留在长安,总有人会想方设法打扰我们。包括陛下。走远一些,就不怕他们打扰了。”
额,不能不说,霍去病的提议是对的。
想打扰他们的人不少。
“好。”既然刘彻都说了给他们放假,他们想怎么处理他们的假期,就随他们吧。刘徽让人往宫中传话,道他们出去走走,归期,等十天半个月后再说。
刘彻和卫子夫收到传话没有过多的反应,倒是卫禧一早登门,却被告知刘徽和霍去病出门了,去哪儿不知道,道是四处去走走转转,陛下许假,千载难逢出去放松的机会,不能放过。
卫禧不得不回府,冲平阳长公主和卫青控诉道:“表哥实在狡诈。”
平阳长公主掩口而笑道:“怎么,许你抢别人的媳妇,不许人家护着自己的媳妇?你去病表哥何许人,定是一眼看出你再盘算,先一步说动你阿姐了呢。”
卫禧拧眉,始料未及霍去病的心眼竟然那么多!
“以后想跟你表哥抢阿姐,得多几层准备。你要是能斗得过你表哥,有赏。”平阳长公主一看卫禧眼中闪过恼怒,明显对霍去病防备不够而不高兴。
哎哟,可算像个正常的孩子了。
平阳长公主喜闻乐见卫禧和刘徽在一起,和霍去病斗智斗勇,怎么样都行,只要人可以多想想,多念念,正常一些就行。
“表哥太小气了。”卫禧嘀咕一句。
已然离了长安的霍去病猛然打了一个喷嚏,刘徽一愣,“着凉了?”
“不是。”霍去病想到的是,或许有人在骂他。
“我们去吃鱼脍。”出了门,霍去病想到一处最适合吃鱼脍的地方,十分的期待。
“我喜欢,表哥又不喜欢。不急,先去做我们都喜欢的事,表哥要打马球吗?我陪表哥打一场?”刘徽偏过头询问。那些年,霍去病想跟刘徽打马球,刘徽总用理由不跟霍去病打,好像一直没有陪霍去病打过马球呢。
“打完马球还要蹴鞠。”一听刘徽提起打马球,霍去病顺势一提,且同刘徽道:“我的身体问题不大。除了不能像以前一样长途奔袭数千里,打马球,蹴鞠都可以。徽徽陪我。”
霍去病想让刘徽相信。
“我知道。”刘徽能提出一起打马球,就是知道霍去病身体可以。
那么些年,霍去病顺势装病的少上朝,少掺和朝堂上的事,都是在和刘彻达成共识的情况下。
可是,霍去病也有自己想做的事,比如和刘徽在一起时,他就想做以前想做而没有做的事。
打马球的事,自打刘徽提出,霍去病上场,早已在大汉引起热潮,那么多年下来,马球场数之不胜。刘徽和霍去病寻了一个不错的地方,肆意的打了好几场,两人有来有往,打得那叫一个激烈,旗鼓相当的比赛最是让人看得振奋,如何都舍不得离开的。
何况两人的相貌万里挑一,在马球场上纵横时,不难看出他们举止之间的相似处。
挥杆击球,抢球拦球,两人和队友相互配合,打得难舍难分。
最后,两人各的胜负,都是险胜。
挥汗如雨的两人对视一笑,相互作揖,不难看出他们的欢喜。
马球场的老板很希望两人可以再打几场,霍去病拒绝了。凡事要适可而止,打着玩可以,他们出来又不是只为打马球。
没敢拦霍去病一行,虽然刘徽和霍去病带的人不多,但一眼看过去都能看出来,个个都是好手,真要是不长眼的动起手来,怕是……
“痛快吗?”刘徽不管旁人的纠结,和霍去病离开时询问。
霍去病一眼瞥过身后,在刘徽的唇上一啄,引得刘徽瞪眼,大白天,又是人来人往的,霍去病……
“痛快。我就知道和徽徽在一起最痛快。”霍去病的一语双关,听得刘徽不由嘴角荡起笑容。
霍去病欢喜的握住刘徽的手道:“以后多陪我打马球。”
打马球,蹴鞠,霍去病都喜欢。
可是碰不上旗鼓相当的人,霍去病在很多时候不愿意上场。
“在长安那么多年,表哥是不是闷得慌?”驰骋于战场之上,肆意张扬的人,如今却要留在长安城内,不得不安静的待着,那完全不是霍去病的风格。刘徽看着此时活力四射的霍去病,想到见着他在长安时的沉稳,有些心疼。
霍去病捏了捏刘徽的手掌心,“陛下此番诏你回京,往后再不让你往西域去,你会觉得闷吗?”
将心比心,刘徽摇头。
“你我征战沙场,为的是国泰民安。边境永世得宁,再无战事。才是我们最大的愿望。我们从小的志向是灭匈奴,我们一起做成了。徽徽,我无憾了。”霍去病全然不认为留在长安是坏事,也丝毫不觉得闷。
刘徽反扣住霍去病的手,昂起下巴接话道:“我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
“那我陪着徽徽一起做。”和刘徽不同,刘徽有很多事情没有做。在那些年里,霍去病满脑子只有灭匈奴一事,如今,也有一件事。
“也许,可能,不一定能够成功。”刘徽听着霍去病的话,想了想补充,有些事她其实也不确定能不能成,那可是刘彻,她要应对的是汉武帝刘彻。
霍去病听出刘徽的不自信,霍去病认真的道:“没有关系,落子无悔。”
他们都是输得起的人,无论是哪一方面的事,他们都输得起。
刘徽一顿。随之感觉一直绷紧的弦松了。
对啊,她一步一步走到今天的地步,无论成与不成,落子无悔。
结局再坏,也坏不过原本的结局不是吗?既然如此,何畏之有?
想到这一层,刘徽扬起明媚的笑容,“表哥说得对,落子无悔。”
霍去病冲刘徽道:“还有我和舅舅。”
能让刘徽不安的事,各自心知肚明,也只有那样的一桩而已。
无论是卫青亦或者是霍去病,都不约而同的选择沉寂,其中的原由也不过是四个字,功高盖主。
卫家的势太大了,无论是对刘彻而言,亦或者是对大汉而言,纵然霍去病姓霍,他有一半的卫家血脉,天然的会站在刘据那儿。何况,还有一个刘徽。
刘徽在河西的重要性,刘彻想开疆辟土,定是少不了刘徽的。
要用刘徽,卫青和霍去病都不能再继续的启用,朝堂上,不能再让他们继续扩大他们的影响力,否则刘彻怕是要睡不着了。
卫青和霍去病,看着天下安定,也都明了,他们需要安静。
刘彻需要向他们问策时,他们会答,除此之外,诸事不管。
连刘徽在西域的行事,也从来不加以点评,更不曾过问刘徽要如何对付西域。
卫青和霍去病的知情知趣,于刘彻而言当然是好事。
日常而言,两人都以身体有恙而避于家中。
无大事不上朝。有事刘彻请他们进宫,那都是有请就到。
对,两人都住在公主府上。
倒是,让不少人说了好些难听的话。
可惜,两人都不畏于人言。
而今,怕是刘徽也要差不多落得和他们一样的结果。
西域已然平定,刘徽的功劳太大,刘彻一定会压一压刘徽的。
刘徽有数,也坦然无比的接受那样的结果,丝毫不以为然。
“无事一身轻。我也乐意把手里的事全都扔出去,好和表哥一道游游山,玩玩水。困于长安之内有什么好的。我们去四周逛逛,看看大汉的山河是何其的壮丽,瞧瞧大汉水流所到之处。”刘徽才不想困在长安,真把手上的事都交出去,她就要跟霍去病游山玩水去了。
顺便,看一看大汉朝到底有多少变化。
一听刘徽的打算,霍去病深以为然的道:“好啊。”
反正刘彻不想让他们再管事是吧。那就不管。他们撒欢的玩去。
“我们现在只需要好好的活着就成。”刘徽想了想,以他们现在的情况,只要他们不死,除非刘彻发疯了,否则断不可能把他们全杀了。
杀一人而令国家损失不小,一道杀卫青,霍去病,刘徽。刘彻当真能杀?
霍去病望向刘徽,他的命是刘徽的,他们以后到底能活得多长,他们谁也不清楚。唯一能够确定的一点是,他们需要多做准备。
“哪怕不能活着,该准备的我也准备了,定要保他们平安无事。”刘徽像是想到另一层,霍去病停下,回头扫过身后的人,一个个都退远了,明白霍去病和刘徽有些话要说。
霍去病冲刘徽道:“徽徽,是不是?”
话刚开口,刘徽以指点唇,“表哥明知道有些话说不得,你我之间没有取舍,更没有所谓的他们比你更重要。对我而言,你们都一样。如果我有办法,我不会让你们出事。但,我尽了力,如果有一些事依然无法改变,我认了。”
努力了依然无法改变那样的结果,她认了!
“方才表哥不是还说吗?落子无悔。你我一样,输得起。”刘徽提醒霍去病,刚说完的话不可以忘记,不许善忘。
刘徽的坚定,让霍去病那些想要脱口而出的话都不得不咽了回去。
“阿适跟表哥胡言乱语了?”刘徽还是了解情况的,霍去病纵然想到这一层,可是霍去病不会一直纠结于此。唯一有可能放不下,心心念念都是某些事的人,大概只有刘适。
霍去病道:“我能应付她。她还不敢放肆。”
没有正面回答刘徽的问题,可见刘徽猜对了。
刘徽也不想多管。想着刘适也是要回来的,也不知道何时见。
想到陈爵和卫登,一个两个的哪儿都不去,就要往刘适那儿凑儿,这回一道回来,瞧着吧,又得闹。
“表哥莫要管别人,只管我。”刘徽决定跟霍去病说清楚,无论有多少人在他面前说了多少难听的话,请霍去病都不要听进去。那些都无关紧要。重要的从来都是他们,是他们在一起,一起才是最最重要的。
霍去病望着刘徽一如既往那样清明的眉眼,他又如何舍得。
舍不得,便自私的想要让刘徽将一些话说出口,如此一来,他就可以少一些愧疚。
“徽徽,我很自私的。”霍去病坦然承认他的自私,他想活的,想要跟刘徽一起活下去。
“那就自私一些。少管别人。表哥不管怎么样我都喜欢。”刘徽抱住霍去病的腰,给他一个肯定的答案,希望能够安慰到他。
霍去病果然心情好多了,将刘徽抱在怀里,“要一直喜欢我,不管我什么样都要喜欢。”
他想要得到刘徽的心,一生一世,永远都不希望失去。
“好。”刘徽答应着,昂头望向霍去病,那灿如星辰的眼眸中都是霍去病,如同她的心里都是他。
霍去病想,自私又如何,自私能和刘徽一直在一起,他愿意自私,他原本也不是一个好人不是吗?
只是,因为刘徽有一些事情不喜欢,他不想因为一些小事而和刘徽有隔阂,他忍着,让着罢了。
刘徽和霍去病在外头撒欢的玩,捉鱼制鱼脍,蹴鞠打马球,放风筝,逛集市,找美食,看歌舞,赏杂耍,还看到了走马灯。
那刘徽和霍去病就更有兴趣了。
新奇的东西必须要看上一眼,多看几眼的呢,等回了宫,可以让人学着制。
眼看出门小半个月了,两人还想继续玩。程远那儿收到消息了,不得不送上,“公主,冠军侯,陛下催公主和冠军侯回长安了。”
看他们诸事不管的态度,要不是有人催,怕是不乐意回去的。
刘徽含糊的应着好,程远手里递来的书信刘徽不接,霍去病接过打开看了,也应一声,“过两日。”
程远就很想问问,过两日是哪一日回?
可惜,他们想要得到答案,不代表刘徽和霍去病一定要配合。
难得出来,都多少年没有一块放松放松,刘徽和霍去病才不想那么快回去。
家事国事天下事,不是都能样样管着的,该放松就放松,别整得他们一天到晚找事儿干似的。
“公主,长安传来急信。周中尉出事了。”刘徽和霍去病有心再拖拖,不着急回去。连翘将一封急报送来,周中尉所指是周五。
刘徽拿过一览,冲霍去病道:“拖不得了,得回长安。”
拖着拖着,刘徽和霍去病都想拖,刘彻那儿能干的事多了去,没有他们两个出不了事,周五那儿出的事,刘徽不得不回去。
刘彻准备封禅,这是大事。
大到,蛮夷诸王皆入长安,连同朝廷内的诸侯王爷都一并到了长安。
人一多,事情自然就不少了。
长安里出了一桩命案,涉及好几个女子惨死,死状极惨。
论长安城内最适合查查此案的人,非周五莫属。
因而张汤向刘彻举荐周五。
周五虽说人是一直跟在刘徽左右,刘徽和霍去病不在长安,她便奉命前去查案。
一查,案子查到刘彻的兄弟,胶西王刘端头上。
那几个女子都是死于胶西王之手,因刘端的身体有问题。
有问题,便虐杀于人?
对此,周五更是一查到底。
可是,刘端听说有人胆大包天的敢查查他的事,竟然带人到周五的府上将人围起,周五受了伤。幸亏当日巡逻的将士及时赶到,否则怕是周五都要命丧于刘端之手。
事情牵扯上大汉的诸侯王,刘彻的亲哥。人还无法无天的跑到周五府上打人。
此事寻常人不可能处理得了,否则也不会报到刘徽这儿。而且,刘徽第一反应是,这么大的事都报到刘徽这儿了,刘彻的反应没有,意味着什么?
火速赶回长安,刘徽问:“长安的那些兵马都是干什么吃的,无用之极。你带十几二十个女兵到周五的府上,保护好人。若是胶西王再有违法乱纪一事,把他手给剁了,出了事我来顶。让她们放开手的干。不用担心。”
连翘在一旁听着答应下去安排。
“先去见陛下,见完再去见周五,问明情况。”霍去病安抚的抚过刘徽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