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
路知行听到女儿的声音还是有些恍惚的,回头看时,薛宴辞带着叶嘉念就站在电梯口。
“爸爸,妈妈说要去超市,我们来接你。”
路知行已经忘了上一次去超市是什么时候了。没结婚前常去,后来有了女儿,工作越来越忙,就再也没有去过了。
上一次好像还是薛宴辞带女儿去超市,买了两份零食,两人还为此吵过几句,全是些不好的记忆。
还好,已经过去了,但这件事永远不会被遗忘。路知行将用尽一生去向薛宴辞赎罪,直至她真的可以做到原谅,能坦然的一笑而过。
路知行弯腰蹲在地上,伸开双臂,女儿就会跑过来,要爸爸抱,和薛宴辞一样。
路知行抱着叶嘉念转过两圈,又将女儿放下,抱抱薛宴辞。
她今天没穿裙子,但也一如既往地漂亮。黑色高领毛衣,挺括宽大嵌有两排银扣的阔腿裤,深蓝羊绒印有墨绿格子的毛呢外套很抬她今天明媚的妆容。
薛宴辞知道冷了,知道出门要加衣服了,她已经做得非常棒了。
“等我一刻钟,处理完手里的事,我们就去,可以吗?好姑娘。”路知行伏在薛宴辞耳边说话,能嗅到她今天的口红是甜橙味的。
薛宴辞点点头,拍拍路知行的后背,低声耳语一句,“不着急。”
“妈妈,你看这个。”叶嘉念指指路知行书桌上的相框,是前几天在中电集团薛宴辞办公室拍的合照。
路知行的办公室面积不大,只有十个平方,两个玻璃柜里摆满了贴着标签的文件盒,薛宴辞一一看过去。这两年,路知行做了不少事,四个新产品,两条生产线,肆佰叁拾亿玖仟万人民币的营收,是通纳生物自成立以来业绩最好的两年。也是自己认识他以来,吵得最凶的两年。
“爸爸,通纳生物是我们家的吗?”
“不是。”路知行收起慈爱地眼神,“通纳生物属于每一位在这里工作的同事。但最开始,是明爷爷送给妈妈的礼物。”
薛宴辞补充道,“后来,妈妈又把它送给了爸爸。”
把叶家的通纳生物,改变成通纳生物每一位员工的通纳生物,这个愿景,已经在路知行脑海里存了六年,若是没有这两年的变故,应该已经早就完成了。
叶嘉念是很闹腾的一个孩子,在薛宴辞的办公室,就要妈妈抱着在椅子上转圈,薛宴辞不理她,她就自己玩,但只要困了,必须要妈妈抱着才肯睡。
到了路知行的办公室,就要爸爸抱着在椅子上转圈,路知行宠着她,依着她,恨不得把椅子转出火花星子。
薛宴辞见状提醒一句,“知行,你不要总抱着姑娘,她马上就要五岁了。”
“妈妈你都三十二岁了,你也还要爸爸抱。”叶嘉念瞪着眼睛,张着小嘴反驳的极快。薛宴辞有点儿稳不住情绪了,“叶嘉念,在家以外的地方,不许说这些话。”
“这是我爸爸的办公室,才不是别的地方。”
薛宴辞不再多说,叶嘉念有多喜欢路知行,有多爱这个爸爸,她是知道的。既然不离婚,也就没必要再去纠结已经发生过的事情了。想到这里,薛宴辞随手在路知行办公桌上拿份文件,坐回沙发去了。
这几日相处,路知行总是小心翼翼的,薛宴辞也没了两年前想要时时刻刻同他在一起的想法,很多时候,都挺尴尬的,像陌生人,又像合伙人。
若是以前,薛宴辞会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双手抬起,十指交握托着下巴盯着他看个够。可现在,只能借口找份文件,以此来掩饰这份不熟悉。
“宴辞,看看这个。”路知行找到一个新话题,面带微笑,“今年新注册产品的技术要求。”不仅仅是薛宴辞觉得尴尬,路知行也是一样的,但他作为丈夫,作为父亲,必须要主动迈出第一步。
薛宴辞伸手接过文件,也接下路知行想要和她说话的契机,“都十年了,9706还没换版吗?”
“还没,我估计着再有五年,应该就会换版了。”路知行顺势坐在薛宴辞身边,将要处理的文件都挪来放在对面茶几上。
关于路知行的办公室,自出了且初的事情后,就成了薛宴辞心中的一根刺。前几天在梅江中心大厦的办公室,薛宴辞说过一句警告他的话:叶知行,以后无论你在哪个公司,都不许不相干的人进你的办公室。
薛宴辞仔细看过这份心血管超声诊断系统的技术要求,指出其中一个大错,“知行,你这个报警系统有问题,应该做成非栓锁报警才对,或者就是你们这个技术要求写错了。”
路知行接过技术要求看一遍,又找出图纸对比看过,立即打电话叫了注册部的负责人过来,将技术要求拿回去修改。
“爸爸,你刚刚好凶。”
“吓到你了,是不是?”路知行亲亲女儿的额头,开始关电脑。
“你和妈妈工作的时候一样,都很凶。”
路知行哑然失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更不知道该如何同女儿解释这件事。只好快速抱着女儿牵着薛宴辞的手朝地库走去。
“姑娘,爸爸不仅仅是你的爸爸,他也是整个通纳生物的负责人。”薛宴辞是这个世界上,最能看透路知行的人,“爸爸给你的爱是其他任何人都不会拥有的,你是特殊的,你拥有全世界最好的爸爸。”
路知行喜悦着补充一句,“姑娘,妈妈对你也是一样的。”
今天是工作日,超市的人并不多,但下车前,路知行还是照例给薛宴辞戴上了口罩。从任免通知下来的那一刻,薛宴辞就应该被保护起来,她不再适合出现在大众视野内了。
“知行,咱姑娘是不是还不会骑自行车?”
路知行点点头,薛宴辞拎一盒自行车放进购物车。
“妈妈,这个不行。”叶嘉念指指包装盒上的汉字,“这个要自己组装的。”
薛宴辞捏捏女儿的肉脸蛋,“没事,有爸爸呢,爸爸什么都会做。”
路知行确实什么都会做。薛宴辞喜欢放风筝,但天津春季的妖风特别多。第一年,就把薛宴辞最喜欢的、珍藏了十多年的风筝骨架吹散架了,路知行当晚就给修好了。
除此之外,路知行还给薛宴辞修过唱片机、做过秋千、扎过稻草人……数不胜数,但这都是吵架之前的事了。
“知行,咱姑娘是不是也不会滑滑轮?”
“会,我教过了。”路知行答一句。
“滑板呢?”
“还没教。”
薛宴辞将山姆超市所有的滑板全看过一遍,也没选出一块合适的。
“宴辞,明天去万象城买吧,那里有一家的板很不错,护具也很好。”
薛宴辞点点头,牵着女儿朝前走去。
“宴辞,还有件事。”
“什么?”薛宴辞回头看他,好像又看到了第一次和自己逛超市的路知行。
那时候路知行说话、做事总是一段一段的,必须要得到她的肯定,才肯继续说下去、做下去,很令人着急。
现在,他又成这样了,谨小慎微,眼里全是不安。
“好姑娘,我想再送你一顶冠冕,这次选黄金的吧,我们明天可以一起去看看,我有画设计图,看看能不能定制。”
“好。”
路知行看着薛宴辞和叶嘉念的背影,真好。
他不敢停下,他要快一点向前走去,朝自己的爱人,朝自己的女儿走过去。
薛宴辞见女儿对着服装区一架子艾莎公主裙,一架子白雪公主裙走不动路的样子,才突然意识到她好像从没陪女儿看过这些电影。于是,薛宴辞再一次转身,“知行,咱姑娘是不是还没去过迪士尼?”
有路知行在,无论什么事,只要问他,就好了。
“嗯,没去过。”路知行很失落,“咱姑娘还没去过迪士尼,也没去过环球影城。”
路知行其实很早以前就想带女儿去迪士尼、去环球影城玩了。可他害怕女儿在这两个地方,会看到其他小朋友都有妈妈陪在身边会难过,才耽搁了。
“买后天的票,去香港迪士尼吧。”
“给大哥打个电话,把航同和航舒也带上,一起去。”
路知行高兴极了,但也很忧虑,“宴辞,咱俩带不了三个孩子的。”
“叫上大哥一起去呗,把二哥也叫上,我第一次去迪士尼就是和大哥、二哥一起。”
路知行第一次去迪士尼,第一次去环球影城,是和薛宴辞一起的。准确来讲,路知行第一次出国,就是薛宴辞带他去日本,带他到迪士尼,到环球影城疯玩。
2017年那短短的8个月,薛宴辞带着路知行创造了无数个人生第一次。攀岩、潜水、摩托车、帆船、桨板、赛车、翼装飞行、击剑、网球、棒球、垒球……太多了。
路知行是井底的那只蛙,薛宴辞递给他一把梯子,将全世界都平铺在他面前。
她对他,除了爱,还有更多的塑造。
“爸爸,我今天就想骑自行车。”
“不可以,天已经黑了,明天再去。”
自从到家,叶嘉念是一刻都没歇着,硬是缠着爸爸叶知行将自行车装好,又扯着他的衣角闹着要立刻出去骑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