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拿着吧,就算你不要,也将它留给我们的孩子。”
她以为他会跟她一起离开,怎么颇有临城托孤意味。
“你做什么?”
他看着她,像是要把她的样子印在自己的脑子里。
忽然笑了:“夫人,我欠你一条命。”
沈晚宁心猛然漏跳了一拍,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我把这些事情处理了,若是……还有机会回来,再去找夫人……”
“带夫人走!”
他将她推进马车里,几乎是立刻马车就疾驰起来。
她被迫跌坐到身后的软垫上,起身挑开帘子往后看。
茫茫白雪中那一抹黑色的身影更显得孤寂。
他总说她很决绝,那他呢。
这些人都给了她,他怎么办……
沈晚宁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眸中一片复杂。
马车速度既快又稳,不出一日,她便到了。
他们没有带她去风雪镇,反而去了相距甚远的林城。
这也是她头一次没有躲躲藏藏,大大方方的出现在公众视野里。
毕竟满身后的黑羽军实在是让人不容小觑。
她刚到,林城太守就战战兢兢的出来迎接,黑羽军围了林城整整一圈,又在她住的宅子里处处布防,守卫之严连只苍蝇都放不进去。
他们此行就是为了让人知道,她身份不凡。
从而打消那些阴暗之心。
她谁都没见,也没出过屋子。
林城相距甚远,连消息都具有滞后性。
她到了三天后,两个丫头才被人送过来。
此时距离她临盆已经剩下不到两个月。
自她到林城开始,提着的心就没有放下来过。
有时候会在夜里摸着自己的肚子自言自语,她的孕期除了最开始的安安稳稳,后面似乎一直都是提心吊胆的。
还好宝宝乖,也不闹人,让她少吃了不少苦头。
不过,她不是一个好母亲,不住的奔波,倒是让他(她)吃了不少苦头。
没过几天,崔决明也被护送着过来了。
她站在台上看着还有些恍惚的崔决明,有气无力的冲他扯了一下嘴角。
渐渐的她所有的物品渐渐都被安置过来,连平日无事时经常用的绣品都一个不落,针线完好的送来。
却始终没有他们二人的消息。
崔决明有些懵的冲她拱手。
他其实也不清楚到底是什么情况。
自己好好的在配药,忽然就被冲进来的人把自己架走了。
还不忘帮他收拾药箱。
出门就见到那两个人,站在一起倒有些默契的意味。
他们什么时候那么熟了?
“去林城照看王妃。”
“去林城照看阿宁。”
两个人几乎是同时开口,听到对方的话语都是沉默的对视一眼,没再反驳。
谢瑜冷冷的看着他,眼神中充满了警告,但还是没说什么,让自己的人务必将其送到。
随后自己就被人“护送”着过来了。
尴尬的朝她笑笑:“姑娘近来身子如何?”
她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表情微怔:“牠……是不是有点过于乖了……”
崔决明也沉下脸色。
把完脉之后两个人都是松了一口气:“万幸,没什么大事。姑娘可以放宽心。”
她才有些犹豫的问出了自己想问的。
“边城……情况如何?”
“一切都好,姑娘不必担心。”
他收好自己的东西,想着越是这样说她就越担心,怀孕的女子思绪敏感的很。
就认认真真的看着她的眼睛,表情严肃:“边城确实并无什么异样,姑娘相信他们,会好的。”
“可若是没什么事的话,为什么迟迟不归。”
她了解自己的兄长,他说了不干就是不干,只是当将军的责任卸下之后,他身为子民,又该如何对待那些自己曾经朝夕相处的人呢?
而谢瑜……
她不受控制的就想到了那天在城外的景象。
他盯着她的眸光分外认真……
还有他说的那句话……
“朝堂之事,崔某不敢妄言,崔某只是十分信任沈将军。”
沈晚宁透过窗户看向远方,天忽然又阴沉下来了。
风依旧猛烈的刮着,她似乎能听到外面热闹的集市叫卖声。
过不了多久,就是除夕了,也不知道他们能不能回来……
狂风突然打了个旋,扑在门前厚厚的帘子上。
终于在一日早晨传来消息,边城暴民已经压制,作乱者将斩首示众。
不过一日又有消息,蛮人与周边小国联手卷土重来,兵临城下。
但却无人主战。
她收到消息的时候还在窗边看书,手指摸索着“无人主战”那四个字有些失神。
看了一会儿将信叠起来放在桌子下的一个小檀木雕花盒子里。
里面的信全是同一字迹。
也出自一个人。
等她和丫鬟们将宅子里的所有窗户都贴上了窗花,灯笼也高高挂起的时候才听见消息。
此战大捷。
主战者竟是一名女子。
姓李,源自百年前的将军府。
圣上大喜,特赐祖上荣光。
这一战,终于画上了句号。
边城此时也传来消息,他们不久即归。
恰逢腊月三十。
她很是高兴,当天亲自下厨做了一桌子菜端上桌,连诺大的黑羽军都改善了伙食。
天还没黑就站在门口盼着望着。
终于两匹马呼啸而过在距她不远的地方放慢了步伐。
沈玮展开了久违的笑容:“阿宁!”
她感觉自己的鼻子一瞬间酸了。
强忍着心中的酸涩,唤了一声:“阿兄。”
“阿兄赶了一天的路还没休息呢!今天可要好好放松一下!”
怕她太过伤感,他还出言安慰。
“沈姑娘。”
沈晚宁这才看向他身后的人,是李襄云。
一袭红衣,倒是有了凌厉之风,与当初在京城简直判若两人。
目光在他们身上流连。
沈玮不太自然的咳了一下,转移目光。
沈晚宁才看向她身后。
空无一人。
表情一时有些微怔。
沈玮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眼含笑意:“阿宁在看谁?”
沈晚宁回过神来烧红了脸,连忙侧身:“兄长快进来吧。”
路过她身边的时候还坏心眼的留下一句:“他有事,要晚一些到。”
有些错愕的抬头就看见两人有些揶揄的眼神,脸上更烧了。
“才没有……”
小小的反驳。
才没有等他……
两人稍微梳洗过后,整齐坐在餐桌上开饭。
她抬头看了好几眼门外,都未曾见到有人过来,只好开了席。
结果刚开始不过一盏茶的时间,某人就到了。
她慢吞吞的去厨房拿自己傍晚新买的梅子酒,猝不及防就被人从身后抱住。
熟悉的龙鳞香萦绕鼻尖,带着无尽霜雪的寒意。
浑身冷的吓人,但包裹住她的胸腔却格外温暖。
颈间的呼吸隐忍又克制。
她转身就望进一双黑沉沉的眼。
唇间印上一抹柔软的冰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