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邪的手电光扫过青铜树的枝桠,光柱在浓密的阴影里撞出细碎的光斑。树身的纹路像无数条游动的蛇,在火光中扭曲变形,凉师爷说的没错,这东西邪性得很——枝桠间隐约能看见挂着的尸体,都保持着攀爬的姿势,皮肤与青铜树黏连在一起,像是树的一部分。
“老痒,你到底在瞒什么?”吴邪的声音压得很低,手电光突然转向老痒的手腕,那里有块淡青色的印记,形状和树身的纹路一模一样,“这印记怎么回事?”
老痒猛地缩回手,往嘴里塞了块压缩饼干,含糊不清地说:“爬山蹭的,有啥好说的。”他的眼神飘向树顶,喉结滚动了一下,像是在吞咽恐惧。
凉师爷突然指着上方的一根横枝:“那尸体手里攥着东西!”
尸体的手指蜷曲,死死攥着半块青铜令牌,令牌上的“令”字已经被血浸透。吴邪用登山绳缠住尸体的腰,三人合力将其拽下来,尸体落地的瞬间,黏在皮肤上的青铜碎屑簌簌掉落,露出底下青紫的血管——血管里流动的不是血,是半凝固的青铜液,像融化的金属。
“是被树同化了。”吴邪捏碎一块青铜碎屑,碎屑在掌心烫得惊人,“这树会吸食活人的血肉,再把他们变成青铜傀儡。”
老痒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咳得腰都直不起来,嘴角溢出一丝青黑色的液体。“我早说过别碰树……”他掏出个铁皮药瓶,倒出三粒黑色药丸,“这是老马留下的,能暂时压住青铜液蔓延,你们也吃了。”
吴邪接过药丸,发现药瓶上刻着个“厍”字——和齐老笔记里的厍国图腾一致。“老马怎么会有这药?”
“他祖上是厍国的守树人。”老痒终于松了口,“当年他带我们来,就是为了找树顶的‘镇魂珠’,说那东西能解青铜树的毒。可我们爬到一半就遇到塌方,老马为了护我,被树卷走了……”他指着树顶的方向,声音发颤,“我亲眼看见他被枝桠缠住,皮肤一点点变成青铜色。”
凉师爷突然指着尸体攥着的令牌:“这是不言骑的调兵令!上面刻着树顶的地图!”令牌背面的凹槽里嵌着张羊皮纸,画着树顶的结构——最顶端的枝桠上有个平台,平台中央嵌着颗拳头大的珠子,周围环绕着八个青铜铃铛,正是王胖子他们遇到的那种。
“镇魂珠在树顶。”吴邪将羊皮纸折好塞进怀里,“老痒,你说的毒,是不是和泰叔中的尸毒一样?”
老痒点头的瞬间,树身突然剧烈震动,枝桠间传来“咔嚓”的脆响,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苏醒。吴邪抬头,只见树顶的阴影里垂下无数条青铜锁链,链端拴着的骷髅头正缓缓转动,眼窝对准了他们的方向。
“是守树傀儡!”凉师爷扯出登山绳,“它们被声音惊动了!”
最近的一具傀儡已经挣脱锁链,朝着他们扑来。傀儡的关节处泛着冷光,手指是锋利的青铜刃,落地时激起一片火星。吴邪挥刀砍去,刀刃砍在傀儡身上,只留下一道白痕——这东西比想象中坚硬得多。
“打关节!”老痒突然大喊,将手里的匕首掷向傀儡的膝盖,那里的青铜衔接处果然有缝隙,匕首应声而入。傀儡动作一滞,吴邪趁机用登山绳缠住它的脖子,猛地发力,傀儡的头颅“咔哒”一声脱落,滚落在地,眼窝里的青铜液溅了一地。
更多的傀儡从四面八方涌来,枝桠间的铃铛开始作响,声音尖锐得像是无数根针在刺耳膜。凉师爷突然捂住耳朵,脸色惨白:“不能听!这铃铛声能让人产生幻觉!”
吴邪想起王胖子差点吞枪的场景,赶紧掏出青铜哨子吹了一声。尖锐的哨音与铃铛声碰撞,激起一圈无形的气浪,傀儡们动作一滞,像是被声波震晕了。
“趁现在往上爬!”吴邪拽着老痒的胳膊往树顶冲,“到了平台就能找到镇魂珠!”
三人在枝桠间攀爬,青铜树的汁液顺着树皮往下淌,滴在手上灼得生疼。吴邪的手电光扫过一处树瘤,突然发现里面嵌着块玉佩——是张起灵的麒麟佩,玉佩边缘沾着干涸的血迹。
“小哥来过这儿!”吴邪将玉佩塞进怀里,心脏狂跳,“他肯定在树顶!”
老痒的速度突然慢了下来,他的手腕开始发烫,青色印记像活过来一样蔓延到小臂:“我……我快撑不住了……”他从怀里掏出个小小的布包,塞给吴邪,“这是老马的日记,你拿着……镇魂珠其实是……”
话没说完,他突然发出一声惨叫,被一根从树身钻出的青铜丝缠住脚踝,硬生生往树瘤里拖。“别管我!”老痒嘶吼着拔出匕首,割断了自己的裤腿,“去找珠子!”
吴邪刚要回头,凉师爷突然拽住他:“小恩人快走!他已经被树盯上了!”
树顶的平台近在眼前,镇魂珠在月光下泛着柔和的红光,周围的八个铃铛正围着珠子缓缓转动。吴邪刚要伸手去拿,却被突然从平台下钻出的人按住——是张起灵,他的黑金古刀架在吴邪脖子上,眼神冰冷得像块石头。
“小哥?”吴邪愣住了,“你怎么……”
“他被铃铛控制了!”王胖子的声音从平台另一侧传来,他的胳膊上缠着绷带,显然刚经历过打斗,“这珠子是幌子,铃铛才是关键!”
张起灵的手腕上戴着串青铜铃铛,铃铛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摇晃,发出催眠般的轻响。吴邪突然明白老痒没说完的话——镇魂珠根本不是解毒的,是用来放大铃铛催眠效果的诱饵!
“胖爷,接住!”吴邪突然将青铜哨子扔向王胖子,自己则扑向张起灵,死死抱住他的胳膊,“小哥,醒醒!看看我是谁!”
张起灵的刀尖离吴邪的喉咙只有寸许,却在看清他脸的瞬间顿住了。铃铛声突然变得尖锐,他的眼神在挣扎,嘴角溢出一丝血——是强行抵抗催眠的征兆。
王胖子吹着青铜哨子冲过来,哨音震得铃铛剧烈晃动,张起灵手腕上的铃铛突然炸裂,碎片溅了一地。他闷哼一声,倒在平台上,黑金古刀“哐当”落地。
“搞定!”王胖子抹了把汗,刚要喘口气,却见平台边缘的青铜树突然裂开,露出里面的棺椁——棺材是用整根青铜铸造的,棺盖上游走着两条双身蛇,蛇眼嵌着鸽血红宝石,正是厍国的图腾。
“这才是墓主人的棺材!”凉师爷爬上来时气喘吁吁,怀里还抱着昏迷的老痒,“老痒说对了,青铜树就是棺椁的外壳!”
吴邪刚要去开棺,张起灵突然睁开眼睛,指着棺材底下:“有东西。”
棺材底下的阴影里,爬出来无数只指甲盖大的虫子,通体青铜色,正朝着他们的方向蠕动。“是青铜尸蟞!”吴邪认出这东西,“它们以青铜液为食,被叮一下就会被同化!”
王胖子掏出火焰喷射器,刚要开火,却被张起灵拦住:“别烧,会惊醒树里的傀儡。”他从怀里摸出块麒麟竭,捏碎了撒在地上,尸蟞碰到麒麟竭的粉末,瞬间化为脓水。
“这招管用!”王胖子眼睛一亮,“小天真,你胸口不是也有麒麟竭吗?”
吴邪摸出自己那块,突然发现麒麟竭在发烫,表面映出个奇怪的图案——是幅微型地图,标注着棺材后的暗门,门后画着个“活”字。
“是出口!”吴邪指着棺材后的石壁,“地图说从这儿走能活!”
四人合力推开棺材,石壁果然裂开道缝,里面透出微弱的天光。张起灵背起昏迷的老痒,王胖子扶着凉师爷,吴邪殿后,刚要钻进暗门,却听见青铜树发出一声沉闷的轰鸣,树顶的镇魂珠突然炸裂,红光漫天,像在滴血。
“快走!树要塌了!”王胖子大喊着冲进暗门。
暗门后是条陡峭的石阶,直通地面。吴邪最后一个冲出来时,身后传来惊天动地的巨响,整座青铜树从根部断裂,轰然倒塌在墓底,扬起的烟尘遮天蔽日。
地面上,阳光刺眼得让人睁不开眼。老痒躺在草地上,手腕上的青色印记正在消退,凉师爷瘫坐在一旁,数着自己捡来的青铜碎片,王胖子正和张起灵分着从棺材里摸出的玉佩——是对龙凤佩,玉质温润,一看就是真品。
“小天真,发啥呆呢?”王胖子把龙佩扔过来,“这趟没白来,至少捞着点干货。”
吴邪摩挲着龙佩上的纹路,突然想起老痒塞给他的布包。日记里的字迹歪歪扭扭,却透着一股绝望:“青铜树是厍王的‘养尸地’,他想借树的力量复活,变成不死的青铜尸。镇魂珠是他的心脏,铃铛是控制活人的工具……老马被树卷走时说,吴家后人的血能克他……”
日记的最后画着个小小的铃铛,旁边写着行小字:“老痒,若你看到,带着吴邪走,别回头。”
吴邪抬头看向老痒,他已经醒了,正望着青铜树倒塌的方向发呆,眼角有泪光闪烁。“老马他……”
“他解脱了。”老痒的声音很轻,“树塌了,他不用再当傀儡了。”
远处传来直升机的声音,霍秀秀的笑脸出现在机舱门口:“吴邪哥哥!我带医生来了!”
吴邪突然笑了。阳光落在每个人的脸上,温暖得像场梦。青铜树塌了,厍王的阴谋破了,尸蟞被灭了,虽然还有很多谜团没解开——比如不言骑和厍国的真正关系,比如张起灵为什么会被铃铛控制,比如那对龙凤佩背后藏着的秘密。
但这些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他们都活着。
“胖爷,”吴邪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草屑,“回去请你吃涮肉。”
王胖子立刻来了精神:“那得是东来顺的!胖爷我要吃最贵的雪花肥牛!”
张起灵默默捡起地上的黑金古刀,刀身映出他平静的脸。凉师爷抱着青铜碎片,笑得合不拢嘴,老痒则朝着直升机挥手,脸上终于露出释然的笑。
吴邪最后看了眼那片烟尘弥漫的山谷,心里清楚,这不是结束。青铜门还在长白山等着,汪藏海的后人还没露面,甚至厍国的余孽可能还藏在暗处。
但那又如何?
他有兄弟,有信念,有一颗在血与火里淬炼过的心脏。
路还长,故事还没完。
但只要他们在一起,再深的墓,再险的机关,再邪的怪物,都挡不住他们往前走的脚步。
就像这棵倒塌的青铜树,纵然曾经遮天蔽日,终究挡不住阳光。
吴邪转身走向直升机,阳光在他身后拉出长长的影子,和其他人的影子交叠在一起,像一条坚不可摧的锁链。
他们的故事,还在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