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蕴玉重新坐回角落的沙发,包厢里弥漫着一种微妙的尴尬,像一层无形的胶水,黏住了所有人的呼吸。
震耳的音乐不知被谁识趣地调低了音量,反而让空气里的紧绷感更加清晰。
林晴凑过来,压低声音,带着担忧,“蕴玉,你……没事吧?”
她小心地觑了一眼阮蕴玉。
阮蕴玉端起面前那杯被遗忘许久的威士忌,冰块早已融化了大半。
她晃了晃杯子,琥珀色的液体在迷离灯光下折射出破碎的光,嘴角扯出一个毫无温度的笑容。
她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林晴耳中,“放心。”
她侧过头,对上林晴担忧的眼睛,眼神里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平静,“你觉得,我像是会被人欺负的样子?”
林晴被她眼底那片深不见底的寒意刺得心头一凛,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讪讪地闭了嘴。
“咳!”莫子俊清了清嗓子,试图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沉默,脸上重新堆起玩世不恭的笑容,“那个……气氛有点down啊!来来来,游戏还没结束呢!真心话大冒险,继续继续!”
他拍了拍手,目光扫过众人,“瓶子还没转完呢,谁怂谁是狗!”
他的提议得到了几声稀稀拉拉的附和,气氛勉强活络了一点。
空酒瓶再次被放在桌子中央,在几道目光的注视下,被人用力一转。
瓶子在光滑的桌面上飞快地旋转,发出轻微的嗡鸣。
所有人的视线都随着瓶口移动,带着各异的心思。
几秒钟后,旋转的力道减弱,瓶口晃晃悠悠。
最终,带着一种宿命般的指向性,稳稳地停在了,阮蕴玉面前。
包厢里瞬间安静下来,连背景音乐都显得格外突兀。
一道道目光,或好奇,或探究,或幸灾乐祸,或带着不怀好意的期待,齐刷刷地聚焦在阮蕴玉身上。
阮蕴玉面无表情地看着那个指向自己的瓶口,仿佛那只是个无关紧要的摆设。
她甚至没有抬眼去看那些目光的主人,只是端起酒杯,慢悠悠地抿了一口早已寡淡的酒液。
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带来一丝清醒的刺痛。
她放下酒杯,抬眼,目光平静地扫过众人,嘴角甚至勾起一抹极淡的,带着点无所谓的弧度。
“真心话。”
她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盖过了音乐。
选择真心话,是她此刻能想到的最省事的应对。
反正,真心与否,谁又能真正知道?
游戏而已。
然而,她显然低估了某些人恶劣的下限,尤其是在酒精和某种嫉妒心理的催化下。
就在她话音落下的瞬间,一个坐在角落,阮蕴玉不太认识的男人,立刻迫不及待地开口了。
那男人染着一头扎眼的黄毛,穿着花哨的衬衫,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油腻的促狭笑容,声音拔高,带着刻意的轻佻:
“哎哟,阮小姐选了真心话,够爽快!”他搓着手,身体前倾,目光像黏腻的爬虫一样在阮蕴玉身上扫过,嘿嘿一笑,“那阮小姐给哥几个说说呗?到底是……傅淮舟在床上比较厉害呢?还是咱们陆哥……嗯?”
他故意拖长了尾音,最后一个“嗯”字带着猥琐的上扬,充满了引人遐想的暗示。
那双眼睛死死盯着阮蕴玉,充满了等着看好戏的兴奋和一种下流的优越感。
“唰!”
整个包厢瞬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连背景音乐都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空气凝固得如同坚冰。
所有人的表情都精彩纷呈。
莫子俊的笑容僵在脸上,眼神里掠过一丝错愕和“玩大了”的懊恼。
周衡眉头紧锁,毫不掩饰地流露出厌恶。
顾云深面无表情,但眼神冷了几分。
林晴惊恐地捂住了嘴,担忧地看向阮蕴玉。
冯琳则迅速低下头,肩膀微微耸动,似乎在极力压抑着幸灾乐祸的笑意。
阮蕴玉脸上的那点浅淡笑意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握着酒杯的手指猛地收紧,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色,手背上细小的血管微微凸起。
一股冰冷的怒意和强烈的羞辱感如同岩浆般在胸腔里翻涌。
她没有立刻发作,而是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转过头,目光越过那个黄毛男人,精准地投向坐在斜对面的陆砚清。
她的眼神里没有任何求助或委屈,只有一片冰冷的,带着强烈质询和极致嘲讽的寒光。
看,这就是你所谓的朋友?
就是你让我进的圈子?
陆砚清的脸色,在黄毛男人话音落下的瞬间,就已经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那双深邃的眼眸里,翻涌着骇人的风暴,冰冷的杀意如同实质般锁定了那个口无遮拦的黄毛。
他放在膝盖上的手猛地攥紧,手背青筋暴起,仿佛下一秒就要暴起。
那黄毛男人被陆砚清这毫不掩饰的,如同看死人般的目光刺得一个激灵,酒意瞬间醒了大半。
他冷汗瞬间浸湿了后背。
他脸色煞白,嘴唇哆嗦着,慌忙想要起身道歉,“陆……陆哥!我……我喝多了!胡说的!您别……”
“哎呀!”
就在这千钧一发,黄毛男人即将崩溃求饶的当口,一个娇嗲做作的声音突兀地响起,强行打断了这令人窒息的局面。
是冯琳。
她抬起头,脸上挂着一种虚假的,试图调解气氛的甜美笑容,只是那笑容怎么看都带着幸灾乐祸的底色。
她看向阮蕴玉,声音刻意放得轻松,“阮小姐,你别介意呀,他就是喝多了,开个玩笑而已!”
“大家出来玩嘛,图个开心,不至于这么小气就生气了吧?对不对?”她眨巴着大眼睛,仿佛阮蕴玉不笑纳这份“玩笑”,就是心胸狭隘、不识大体。
“啪!”
一声清脆的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