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欢迎光临乐文小说!
错缺断章、加书:站内短信
后台有人,会尽快回复!
乐文小说 > 历史军事 > 现代军医穿越东汉救世 > 第121章 哀牢山隘口·烽烟蔽日
  • 主题模式:

  • 字体大小:

    -

    18

    +
  • 恢复默认

第121章 哀牢山隘口·烽烟蔽日

第十日。

残阳如血,将哀牢山险峻的隘口涂抹成一片令人心悸的赤红。空气凝滞,仿佛凝固的血块,沉甸甸地压在每一个守军士卒的胸口。浓烈的血腥味、木头与皮肉焦糊的恶臭,还有草木焚烧后刺鼻的灰烬气息,混杂成一种令人作呕的死亡气息,无孔不入地钻入鼻腔,渗入骨髓。

隘口前,那狭窄得仅容数人并行的山道,此刻已非人间路,而是地狱的阶梯。层层叠叠,堆积着攻城器械扭曲的残骸——被巨石砸碎的木槌,烧得只剩焦黑骨架的云梯,还有无数双方士卒破碎的躯体。凝固的暗褐色血液几乎浸透了每一寸土地,又在烈日的烘烤下蒸腾起丝丝缕缕带着腥甜的铁锈味。残肢断臂、碎裂的甲片、折断的兵刃,在血泥中不分彼此地纠缠着,无声地诉说着连日来惨绝人寰的厮杀。

关墙,这座哀牢山最后的屏障,早已面目全非。巨大的裂痕如同狰狞的伤疤,遍布墙体,最深的一道几乎将整个墙垛撕裂。守军日夜抢修,用粗大的原木深深楔入裂缝,再用沙石和着泥浆拼命填补,但那些临时拼凑的“补丁”在夕阳下显得格外脆弱,仿佛下一刻就会在狂风的呼啸中分崩离析。墙体上遍布着箭矢留下的密集凹坑,还有火油罐灼烧出的焦黑痕迹,无声地承受着一次又一次的冲击。

“呜——呜呜——”

低沉而急促的号角声,如同地狱深处传来的催命符咒,猛地撕裂了短暂的死寂,在山谷间激起重重回响。声音源头,山道的尽头,黑压压的潮水又一次汹涌而来。康居、乌孙的骑兵冷酷地压在后阵,皮鞭呼啸着,驱赶着前方如同野兽般咆哮的生番战士。这些来自哀牢山以西深山的部落战士,身上涂抹着诡异的油彩,披挂着简陋的兽皮和零星的藤甲,挥舞着粗糙的石斧、骨矛,发出歇斯底里的嚎叫,踩着同伴和敌人的尸体,不顾一切地扑向那摇摇欲坠的关墙。

“放箭!压制!!”关墙上的将官嘶吼着,声音早已劈裂。弓弦的嗡鸣汇成一片死神的低语,箭矢如飞蝗般泼洒下去,在冲锋的敌群中溅起一蓬蓬血花。石块呼啸着砸落,沉重的滚木轰隆隆沿着陡峭的山壁碾下,每一次都带起一片绝望的惨叫。燃烧的火油罐从城下抛射上来,砸在城头或守军身上,轰然爆开,粘稠的火焰瞬间吞噬一切,散发出皮肉焦糊的恶臭。

就在这血肉磨盘的中心,破损最严重的巨大豁口处,须发皆白的老将黄忠,如同扎根于磐石的苍松。他那柄饮血无数的赤血宝刀,刀身反射着残阳的血光,每一次挥出,都带着雷霆万钧之势。一名生番战士刚攀上垛口,狰狞的面孔还未来得及看清关墙内的景象,冰冷的刀光已如赤色闪电般掠过他的脖颈,大好头颅带着难以置信的表情飞起,无头尸身喷洒着滚烫的鲜血跌落城下。黄忠臂膀上缠着的布带早已被鲜血浸透,不知是他自己的还是敌人的,但他的眼神却锐利如鹰隼,死死锁住每一个试图突破的缺口,脚步沉稳,寸土不让。滚烫的鲜血溅在他花白的胡须上,他只是随手一抹,目光依旧死死钉在城下汹涌的敌潮上。

在他身侧,谋士庞统紧抿着薄唇,面容沉静如水,唯有眼底密布的血丝和深陷的眼窝,无声地诉说着连日殚精竭虑的疲惫。他手中的羽扇已不再轻摇,而是紧握着,如同指挥千军万马的令旗,每一次点指,都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左翼三号箭塔!床弩!射!目标,那个挥着骨杖的蛮族巫师!”他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却异常清晰,穿透了震耳欲聋的厮杀声。一架残存的床弩猛地调转方向,粗如儿臂的巨弩带着凄厉的破空声激射而出,瞬间将远处一个正跳着诡异舞蹈的枯瘦身影钉死在地!

“预备队!堵住缺口!滚木!快!”庞统的羽扇猛地指向一段被撞木撞得木屑纷飞的墙段,几根巨大的滚木被守军合力推下,带着沉闷的轰隆声滚落,将下面蚁附攀爬的敌兵碾成肉泥。他目光如电,飞速扫过整个摇摇欲坠的防线,将每一处险情、每一分残余的力量都纳入心中那幅瞬息万变的战场图卷。每一个指令都精准如尺,榨取着守军最后一丝气力,勉强维系着这条千疮百孔的防线。

每一次打退敌人疯狂的进攻,都伴随着守军士卒成片地倒下。尸体堆叠在关墙内侧,鲜血汇成细小的溪流,沿着砖石的缝隙流淌。疲惫和绝望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在每一个幸存者的心头。空气沉重得令人窒息,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和灰烬的味道,每一次心跳都像是在擂响最后的战鼓。

就在这千钧一发、防线濒临彻底崩溃的边缘——

“呜——呜呜呜——!!!”

一股截然不同的号角声,如同撕裂阴云的曙光,骤然从隘口后方的群山深处炸响!这号角声高亢、嘹亮、穿透云霄,带着一种摧枯拉朽、一往无前的锐气,瞬间压过了战场所有的喧嚣!紧接着,沉重、整齐、如同大地心脏搏动般的步伐声滚滚而来!轰!轰!轰!每一步踏下,整片哀牢山的山石都在随之震颤!这绝不是溃散或逃亡的脚步,而是钢铁洪流碾碎一切障碍的进军鼓点!

关墙上,早已精疲力竭、几乎麻木的守军士卒猛地一颤,无数双布满血丝、写满绝望的眼睛,不敢置信地转向隘口内侧的山道方向。一股难以言喻的悸动,如同微弱的电流,瞬间传遍全身。

“援军!是援军!我们的援军到了!!”一个嘶哑到变调的狂喜呼喊,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星,瞬间点燃了整片城头!这呼喊迅速汇聚成一股压抑到极致后爆发的洪流,无数声音在哭喊、在咆哮、在重复着同一个词:

“援军!援军!援军!!!”

正一刀将一名爬上豁口的生番劈成两半的黄忠,猛地回头!他那双布满血丝、饱经沧桑的眼眸,在望向山道尽头的瞬间,爆发出足以刺破黑暗的惊人光芒!那是绝境逢生的狂喜,是猛虎重归山林的战意!庞统紧绷如弓弦的身体微微一晃,一直紧抿的嘴角终于难以抑制地向上牵动,露出一丝极其复杂却又无比沉重的笑意——那是重压之下终于看到一丝生机的如释重负,更是对即将到来的逆转的敏锐预感!

只见隘口内侧,那条蜿蜒盘旋的山道上,一支沉默而精悍的军队,正以急行军的速度奔涌而来,如同一股势不可挡的钢铁洪流!当先一骑,玄甲玄盔,手中丈八长枪在夕阳余晖下闪烁着幽冷的寒光,正是张任!他脸上再无半分伤病初愈的苍白虚弱,取而代之的是久经沙场淬炼出的凛冽杀气,目光如电,扫过前方浴血的关墙,坚毅如磐石。在他身后,是队列森严、甲胄鲜明的“镇海营”精锐步卒,人人手持长矛或劲弩,沉默无言,唯有沉重的脚步声和甲叶铿锵的摩擦声汇聚成肃杀的轰鸣。更令人心神震撼的是,在这钢铁洪流之中,夹杂着数十头如同移动山丘般的庞然大物——正是令人闻风丧胆的“镇海营”象兵!这些巨象披挂着由坚韧藤条编织、镶嵌着铁片的重型护甲,粗壮的象腿每一次抬起落下,都让脚下的大地发出沉闷的呻吟,仿佛承受不住这恐怖的力量。象背上高耸的木制塔楼中,操控着强弩和火器的士兵眼神冰冷,如同俯瞰蝼蚁的死神。

**“镇海营!止步!列——阵——!”**

张任勒马,一声断喝如同九天惊雷炸响,声浪滚滚,压过了哀牢山的风啸!奔腾的钢铁洪流应声而止!前队步卒瞬间半跪,长矛如林般斜指前方;后队弓弩手闪电般张弦搭箭,冰冷的箭簇在暮色中闪烁着死亡的光泽;位于阵型两翼及中央的象兵,则如同巨大的磐石,稳稳扎根,巨象不安地甩动长鼻,发出低沉的嘶鸣,背上的塔楼微微调整着方向。整个变阵,呼吸之间完成,整齐划一,杀气森然,一股无形的铁血威压瞬间弥漫开来,让关墙上的守军看得热血沸腾,也让关墙下汹涌的敌潮出现了瞬间的迟滞和骚动!

“黄老将军!庞军师!末将张任,奉蒋公之命,率军驰援!幸不辱命!”张任策马来到关下,对着城头昂首高呼,声音穿透战场,带着安定人心的力量。

“好!好!来得正是时候!!”黄忠声如洪钟,豪气直冲云霄,仿佛瞬间年轻了十岁,“速开关门!迎张都督入关!共商破敌之策!”沉重的关门在绞盘的吱呀声中艰难地开启一道缝隙,张任一马当先,带领着王平、马忠、陈泰等将领以及部分亲卫,旋风般冲入关内,那支沉默的钢铁洪流则牢牢扼守住关前通道,如同一道不可逾越的铁闸。

---

关隘内临时搭建的中军大帐,气氛凝重得几乎能滴出水来。巨大的羊皮地图铺在粗糙的木案上,上面用朱砂和炭笔标记着敌我态势。黄忠、庞统、张任三位核心将领围在案前,烛火跳跃,将他们凝重而锐利的侧脸映在帐壁上。赵云之子赵统,英挺的眉宇间带着与其父一脉相承的沉稳坚毅,侍立一旁;华佗之孙华安,背负着一个特制的巨大药箱,面色沉静如水,只有偶尔掠过伤兵营方向的眼神,才流露出医者的深切忧虑。

张任迅速将交州的情况、蒋毅的部署以及带来的全部力量清晰地铺陈开来:“……蒋公坐镇后方,力保粮道,牵制侧翼。镇海营主力步卒两千,弓弩手八百,尽数在此。象兵三十七头,皆披挂重藤铁甲,配备强弩与猛火油罐。格物院最新配发的猛火油罐三百具,霹雳火球一百五十枚,威力远胜从前!另有‘水泥’十车,‘玻璃’护板二十箱,已随辎重队运抵关下。”他的手指重重地点在地图上代表敌军营寨的位置,语气斩钉截铁。

“贾诩老贼!阴毒如蛇蝎!”黄忠须发戟张,一拳砸在桌案上,震得烛火乱跳,“趁文远重伤东归,永昌空虚,竟以利诱康居、乌孙残部,以屠戮胁迫生番诸部,驱赶这些蛮子做其前驱!连日猛攻,我军将士伤亡已近三成,关隘损毁至此,全赖将士以血肉之躯死撑!若非张都督及时赶到……”老将军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那是看着无数袍泽倒下的痛楚。他深吸一口气,眼中怒火熊熊,“如今生力军至,我等终于可以喘口气,狠狠回敬这群豺狼!”

庞统的羽扇轻轻摇动,眼神锐利如针,死死钉在地图上敌军联营的标记上:“文和此计,看似气势汹汹,实则外强中干,有两大死穴!其一,联军各部,康居、乌孙乃丧家之犬,只为劫掠之利;生番诸部则多为刀兵胁迫,并非真心效命。各部号令不一,统属混乱,稍遇重挫,必生龃龉,甚至自相践踏!其二,敌军连日猛攻,伤亡远甚于我,锐气已堕。今见我生力军突至,军心必然动摇!其营寨扎于山口外那片开阔地,虽利于其骑兵驰骋,却也正方便我火器覆盖与象兵冲击!”他的手指沿着地图上敌营外围划了一个圈,最后重重敲在营寨后方一处高地,“据斥候拼死回报,贾诩本人,应坐镇此处!狡兔三窟,然此獠巢穴,必在左近!”

张任眼中精光爆射,接口道:“军师洞若观火!末将所携猛火油罐与霹雳火球,正是破此僵局之雷霆!此物以格物院秘法炼制,燃烧猛烈,遇水不灭,粘附如跗骨之蛆!一旦在敌军密集处炸开,顷刻间便是烈焰地狱!火起之时,趁敌大乱,末将亲率象兵为锋矢,正面冲击践踏!步卒紧随其后,长矛劲弩,扩大战果!敌军必溃!”他顿了顿,手指如剑,直刺地图上庞统所指的高地方向,“待正面乱起,末将请命,以精骑一支,自侧面险峻山道迂回潜行,直捣黄龙!目标只有一个——贾诩!擒贼擒王,则数十万乌合之众,顷刻瓦解!”

“善!大善!”黄忠眼中爆发出骇人的光芒,仿佛沉睡的猛虎彻底苏醒,“张都督之策,正合吾意!老夫这把老骨头,还能挽得动三石强弓!正面破阵,老夫与张都督并肩!庞军师居中坐镇,运筹帷幄,掌控全局!”老将军的手按在了腰间的赤血宝刀上,一股冲天的战意弥漫开来。

庞统沉吟片刻,羽扇轻点赵统和华安:“破敌在即,然有要务立办!赵统”年轻的将军立刻挺直腰背,“高顺将军所部陷阵营铁骑,连同你本部精骑,即刻休整!喂饱战马,磨利兵刃!待正面火起,敌军大乱之际,你二人即刻率部,自北侧那条‘猿愁涧’秘密潜行!不惜代价,直扑贾诩所在高地!或擒或杀,绝此祸根!此战成败,系于你二人之手!”

“末将领命!必不负军师所托!”赵统和高顺抱拳,声音沉稳有力,眼中燃烧着炽热的火焰。

“华安将军!”庞统转向背着药箱的医者,“军中伤患堆积如山,士气维系于此。华佗圣手,活人无算,如今千斤重担,落于将军肩上!速速救治,妙手回春,让我军将士,尚有再战之力!”

华安肃然躬身:“军师放心!安必竭尽所能,不负祖父之名!”他转身便走,脚步匆匆,药箱中瓶罐轻响,那是生命的希望。

庞统的目光扫过王平、马忠、陈泰:“其二,关隘破损,危如累卵!必须争分夺秒,抢修加固!王平、马忠二位将军!”

“末将在!”两人齐声应诺。

“你二人久镇西南,熟悉山地,即刻组织所有能调动的民夫、辅兵!伐巨木,采山石!凡能加固关墙之物,尽数取用!尤其是那几处大豁口,以巨木为骨,填充沙石,务必稳固!”庞统语速极快。

“得令!”王平、马忠领命,转身大步出帐。

“陈泰将军!”庞统最后看向这位负责格物院新物转运的将领,“格物院那批‘水泥’试验品,以及新制的‘玻璃’护板,可曾安全运抵?”

陈泰立刻回答:“禀军师!水泥十车,玻璃护板二十箱,皆已随末将押运至辎重营!水泥乃灰白色粉末,据格物院匠师言,遇水搅拌后速凝,坚如磐石!玻璃护板透明坚韧,可抵寻常箭矢!”

“好!”庞统眼中闪过一丝异彩,“立刻调拨!水泥混合碎石、沙土,以水调和!陈泰、你与甘述 俩人亲自督工,用此速凝之物,优先填补那几处最要命的裂口!务必在拂晓前初步凝结!玻璃护板,优先加装于各处了望孔、箭孔!此物透明,便于观察,坚硬胜于木盾数倍!此乃格物院新生的‘星火’,能否在此血火战场上绽放光华,就看今夜!”

“末将领命!必不负所托!”陈泰眼中也燃起兴奋的光芒,匆匆离去。大帐内,只剩下黄忠、庞统、张任三人。

烛火噼啪跳动,将三人的影子拉长,投在帐壁上,如同三座沉默的山峦。庞统的目光缓缓扫过黄忠染血的臂膀,最后落在张任年轻而坚毅的脸上,那份沉静之下,是如海啸般沉重的期许:“张都督,此战,关乎的不仅仅是一座哀牢山隘口,是永昌郡的存亡,更是主公经略南海、连通西域的百年大计!此刻,南方海上,黄叙与庞博正率军激战于马来半岛,欲将镇南郡(林邑故地)、安西都护府(扶南全境)与马来连成一片,拓我万里海疆!东方,甘兴霸将军携句扶、徐元直先生及甘瑰公子,远征苏门答腊巨港,欲建‘定海城’,控扼黄金海道咽喉!若永昌有失,我腹背受敌,东西两线将士浴血开拓之宏图伟业,顷刻间便成镜花水月!我等肩上所负,是主公的宏图,是万千将士的血汗,是未来南海星火燎原之希望!重逾千钧啊!”

张任静静地听着,每一个字都如同沉重的鼓点敲在他的心上。他感受到那几乎令人窒息的巨大责任,但胸中翻腾的,却非恐惧,而是一股足以焚山煮海的豪情!他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这哀牢山不屈的意志吸入肺腑,挺直脊梁,抱拳,声音不高,却斩钉截铁,带着金铁交鸣般的决绝,在肃杀的大帐中回荡:

“军师放心!此战,必胜!贾诩老贼欲断我星火之路,我张任,便用这南海的烈焰与雷霆,让他和他的乌合之众,**灰飞烟灭!** 明日拂晓,便是破敌之时!永昌,稳如磐石!主公的南海星火,必将燃遍寰宇!”

帐中烛火猛地一跳,仿佛被这誓言点燃。一股无形的、足以焚毁一切的熊熊战意,在三人的目光交汇中轰然升腾!

---

哀牢山的夜,冰冷刺骨。白日惨烈的厮杀痕迹被浓重的黑暗暂时掩盖,但空气中弥漫的血腥与焦糊气息却更加浓烈,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人们,死亡从未远离。

关隘之内,却是一片与死亡赛跑的火热景象。

**伤兵营区。** 浓重的血腥味和草药苦涩的气息混杂在一起,令人窒息。低沉的呻吟和压抑的痛哼此起彼伏。华安和他的医官们如同穿行在炼狱中的使者,身影在昏暗的油灯下快速移动。他跪在一名腹部被长矛贯穿的年轻士卒身边,双手沾满粘稠的鲜血,动作却快如闪电。特制的银针在灯火下闪过寒光,精准地刺入穴位止血。旁边助手飞快地递上浸泡过药液的桑皮线。华安眼神专注,额角沁出细密的汗珠,声音却异常平稳:“按住他!忍一忍,兄弟!华佗麻沸散效力将发,很快便不痛了!清理腐肉,缝合…上‘金疮玉红膏’…快!”他的药箱敞开着,里面是各种精致的瓷瓶玉罐,装着华佗毕生心血的结晶。每一次下针,每一次敷药,都在与死神抢夺着年轻的生命。一名断了手臂的老兵,在剧痛中嘶吼挣扎,华安走过去,一针扎下,老兵紧绷的身体瞬间松弛,眼神迷茫。华安迅速清理伤口,敷上厚厚的药膏包扎。“抬下去,喂他参汤吊命!”他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在这绝望之地,点燃着微弱的生机。

**关墙破损处。** 这里更是灯火通明,人影幢幢,叮叮当当的敲打声、号子声、木材的摩擦声汇成一片。巨大的裂缝如同怪兽张开的巨口。王平指挥着士兵和民夫,喊着震天的号子,将一根根需要数人合抱的巨木,用粗大的绳索奋力吊起,狠狠地嵌入裂缝深处,作为支撑的骨架。“用力!拉!稳住!塞进去!”王平的吼声在夜空中回荡。另一边,马忠则指挥着另一群人疯狂地搬运着大大小小的石块,混合着挖来的泥土,拼命地填充进巨木框架的缝隙。“快!快!石头!土!给我砸实了!”

而在几处关键豁口,尤其是白天被撞木反复冲击、几乎断裂的墙段,景象则截然不同。陈泰亲自督阵,身边围着几个格物院派来的匠师。士兵们将一种奇特的灰白色粉末(水泥)倾倒入巨大的木槽中,混合着碎石和沙土。匠师大喊着比例:“水!快加水!搅拌!用力搅匀!”士兵们挥汗如雨,用铁锹和木棍奋力搅动着这粘稠的灰浆。水泥特有的、带着一点石灰和泥土的奇异气味弥漫开来。

“快!趁它没硬!倒进去!”陈泰指着豁口深处。士兵们七手八脚地将搅拌好的水泥灰浆铲进木桶,传递到豁口处,奋力倾倒进去。灰浆迅速流入巨木骨架间的缝隙,包裹住碎石。“快!用木板拍实!抹平!”匠师紧张地指挥着。士兵们用木板拍打、抹平。灰浆在空气中迅速发生着肉眼可见的变化,表面开始失去水光,颜色变深,以一种超乎寻常的速度凝结、变硬。陈泰伸手按了按一处较早填补的地方,指尖传来坚硬冰冷的触感,他眼中闪过一丝惊叹:“格物院…神乎其技!此物速凝,真乃守城利器!”他转头大吼,“玻璃护板!快!装到箭孔去!”

另一队士兵小心翼翼地从木箱中抬出一块块切割好的、边缘包裹着厚实木框的透明板材——玻璃护板。它们被迅速运上城头,替换下那些早已被箭矢射得千疮百孔的木挡板。透明的玻璃嵌入箭孔,守城的弓弩手惊异地发现,外面的景象清晰可见,甚至比之前透过木板的缝隙看得更远更清楚!“好东西!真他娘的好东西!”一个老兵忍不住低声赞叹,试着用刀背敲了敲玻璃,发出清脆的声响,玻璃纹丝不动,只留下一点白痕。这前所未有的透明与坚固,给了疲惫的守军一种莫名的信心。

**军营深处。** 赵统和高顺并肩而立,沉默地检查着自己的战马和兵器。陷阵营的铁骑和赵统的精锐骑兵都已集结完毕,静静地伫立在黑暗中。战马的嚼口被套上,防止嘶鸣,马蹄也用布包裹起来。士兵们默默地给战马喂着精料,最后一次检查马鞍、弓弦、长槊的锋刃。空气凝重得如同铅块,只有偶尔战马不安的喷鼻声和铁甲轻微的摩擦声。赵统的手指缓缓拂过冰冷的槊杆,目光投向北方那片被沉沉黑暗笼罩的山峦——猿愁涧,那将是他们通往胜利或是死亡的秘径。高顺则如同一尊铁铸的雕像,只有那双在黑暗中依旧锐利的眼睛,闪烁着寒冰般的光芒。他在等待,等待那决定性的火焰信号。

**中军大帐。** 烛火通明。张任、黄忠、庞统三人依旧围在地图前,进行着最后的推演。沙盘上插满了代表敌我兵力的小旗。张任的手指在代表象兵和火器部队的标记上反复移动,模拟着冲击的路线和火器覆盖的范围。黄忠则眯着眼,盯着敌军可能的溃逃路线和骑兵拦截的位置。庞统的羽扇早已放下,他手持炭笔,在地图的边缘快速演算着什么,时而抬头,补充一句关键要点:“…象兵冲锋,务必避开左侧那片沼泽…火油罐集中覆盖敌中军与右翼结合部,此处蛮兵最多,也最混乱…贾诩所在高地,必有精锐亲卫,赵统冲击受阻时,需以号箭为信,正面分兵佯攻接应…”

时间在紧张的计算、嘶哑的指令和士兵们拼尽全力的劳作中飞速流逝。哀牢山的夜风呜咽着,卷过关墙,仿佛无数亡魂的叹息。格物院带来的“星火”——水泥在快速凝固,修补着破碎的城墙;玻璃在箭孔后反射着微弱的灯火,守护着守军的视野。这是文明与智慧在血与火的绝境中,发出的第一声不屈的呐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