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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文小说 > 都市言情 > 异闻诡事薄 > 第15章 鬼市拾残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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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年光阴跟护城河上的风似的,卷着柳絮沫子就刮没了影。

北京城早不是当年四九城的模样,高楼戳破了天,霓虹灯晃得人眼晕。

可有些老根儿,还死死扒在砖缝瓦砾里,白天不显,一到后半夜,就渗点陈年的阴气。

琉璃厂东头,过了凌晨两点,路灯就跟熬干油的灯捻儿似的,蔫头耷脑亮着点黄晕。

街面空得能跑马,可犄角旮旯里却活泛起来。破三轮吱呀呀响,人影跟鬼魂似的从胡同深处往外冒,悄没声聚到背风的空场子。

这就是“鬼市”,老北京最后一块没铲净的阴凉地。真假莫辨的破烂堆了一地,全凭眼力劲儿和胆气。

陆明远裹紧半旧夹克,寒气顺着脖领子往里钻。

他搓了搓冻木的手,哈出口白气。头发白了大半,厚底眼镜片后头那双眼睛却还亮着精光,那是钻了一辈子死人骨头堆磨出来的。

退休了,这瘾头比烟瘾难戒。听说鬼市能淘着医院见不着的“老物件”,他惦记好些日子了。

他深一脚浅一脚踩进昏黑里。地上铺着破塑料布、烂麻袋,蒙着灰扑扑的布头。手电光柱像探照灯,在蒙尘的旧货堆里扫。

空气里一股子尘土、霉烂和廉价烟味混在一块儿。人影幢幢,压着嗓子讨价还价,跟鬼祟接头似的。

陆明远猫着腰,挨个摊子扫。破瓷烂瓦、生锈的铁皮玩具、褪色的月份牌……没啥入眼的。他有点泄气,正想撤,眼角余光扫到墙根最暗的角落。

那儿蹲着个干巴老头。缩脖端腔,裹着件油光锃亮、不知多少年没洗的破棉袄。

脚前头铺块脏得辨不出底色的包袱皮,上头零散摆着几个缺胳膊少腿的泥娃娃、一把锈成铁疙瘩的破锁,还有几个蒙灰的玻璃瓶。

老头叼着根早灭了火的旱烟袋,浑浊的老眼半眯着,像睡着了,又像等人。

陆明远心里一动。搞病理的,对瓶瓶罐罐天生敏感。他凑过去蹲下,手电光晃过那几个瓶子。都是空的,积着厚灰。他摇摇头,正要起身。

“咳……”老头喉咙里咕噜一声,慢悠悠睁开那双浑浊发黄的眼,上下扫了陆明远一遍,嘴角扯出点似笑非笑的纹路,“这位爷……瞅着眼生。找‘干货’?”

陆明远推推眼镜:“随便看看。您这儿……有老点的骨头标本吗?人骨。”

老头浑浊的眼珠里精光一闪,慢吞吞从破棉袄大襟里摸出个脏灰布包,油腻腻的,散着股难以形容的陈腐气。他一层层揭开布包,动作慢得像剥开一个沉睡百年的秘密。

最后露出来的,是个巴掌高的圆柱玻璃瓶。瓶壁厚实,蒙着层油腻厚灰。瓶口蜡封严实,蜡都发黄发黑了。瓶底沉着大半瓶黄绿浑浊的液体,像沤坏了的臭水沟。液体里,隐约泡着块灰白东西。

老头把瓶子往前凑,一股刺鼻的福尔马林味混着更深沉的腐朽气直冲鼻子。陆明远屏住呼吸,手电光死死钉在瓶子上。

他凑近,脸几乎贴到冰冷瓶壁,用袖子使劲擦灰。

浑浊液体里,一块比拇指略大的灰白骨块沉沉浮浮。骨块边缘连着点暗紫色、失去弹性的软骨。最扎眼的是,骨块内凹的弧面上,几个深凹的痕迹清晰可见!

不是刀斧的齐整!边缘参差撕裂,带着股原始的、蛮横的破坏力!形状大小不一,上端两个巨大尖锐,如同猛兽獠牙印!下方几个略小紧密排列,像撕咬时的辅助齿痕!深得几乎透骨!

陆明远心脏猛跳!这齿痕!绝非人类!甚至不是已知的任何猛兽!它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古老凶戾!

更让他瞳孔收缩的是,喉骨残片表面,除了岁月痕迹,还覆着一层极黯淡、几乎与骨色融为一体的……天然纹理?那纹理扭曲盘绕,细看竟似某种古老繁复到令人眼晕的符咒刻痕!像骨头生长时被无形力量硬烙上去的!

“这……这是……”陆明远嗓子发干。

老头把旱烟袋在鞋底磕了磕,慢悠悠开口,嗓子沙得像砂纸磨铁:“老玩意儿……早些年,安定门外乱葬岗子平土盖楼,从老坟坑里扒出来的。”

浑浊眼珠瞥了陆明远一下,压低嗓子,带点神秘,“听老辈儿嚼舌根……说这玩意儿邪性,是民国初年闹‘虎痨’死的身上……扒下来的‘锁喉骨’!啧,沾晦气!”

“虎痨?”陆明远眉头拧紧。这词在冷僻地方志怪野史里见过只言片语,症状诡异,从无实证!眼前这喉骨上的齿痕和天然符纹,简直是天赐之物!

“多少钱?”陆明远手摸向钱包。

老头伸出三根枯树枝似的手指晃了晃。

三百?陆明远估摸这品相值!他掏出三张百元大钞。

老头没接钱,浑浊眼珠盯着他,又晃了晃三根手指。

三千?!陆明远心一沉。这老东西真敢要!他一个月退休金才多少?可……这标本太罕见了!他咬咬牙,又数出二十七张,厚厚一沓拍在脏包袱皮上。

老头咧嘴一笑,露出焦黄烂牙,慢条斯理卷起钱塞进破棉袄最里层。这才把蒙灰的玻璃瓶连脏布包,一股脑塞进陆明远的帆布包。

“拿好喽您呐。”老头声音带着说不清的意味。

陆明远抱着帆布包,像抱着稀世珍宝,深一脚浅一脚挤出鬼市。

他没回头,自然没看见,他身影消失在街角时,那蹲墙根的老头缓缓抬头。

浑浊发黄的眼珠里,飞快掠过一丝极其隐晦、冰冷如金属反光的……金芒?嘴角那点似笑非笑,彻底沉成石雕般的漠然。

老头慢吞吞收起破玩意儿,卷起包袱皮,佝偻着背,像一滴墨汁融进黎明前的浓黑,没了影。

陆明远走在灰白街道上,怀里的包沉甸甸。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顺着包里那冰冷的玻璃瓶丝丝渗出,缠上他胳膊,钻进骨头缝。他紧了紧胳膊,加快脚步。

这瓶子里装的,哪是什么病理标本。

是七十年前,那场席卷北平的妖劫里,一个老妇被虎妖噬喉后留下的……刻骨孽债。

是尘封的诅咒。

是滴答作响、重新计时的……阴司更漏。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