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一出,不仅窗根下那个身影气得浑身发抖,死死咬住嘴唇才没发出声音。
就连叶溪浅,一股难以遏制的怒火也瞬间冲上头顶。
“吉祥物?”
叶溪浅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雷霆般的怒意:“她做错了什么你要这样对待她?她只是一个无辜的女子!因为你们皇家的一纸赐婚,不得不嫁给你!独守五年空房,被自己的丈夫冷待,被外面的人猜测议论、暗中嘲笑,这五年,她何尝好过?你又何曾给过她半分尊重和温暖?”
她指着七皇子,每一个字都如同烧红的烙铁:“你这种人渣!简直枉为人夫!”
她愤怒的话语在殿内回荡。
与此同时,窗边终于压抑不住地传来了一声极力克制的、细碎而委屈的啜泣声。
七皇子重伤之下,感官迟钝。
加之叶溪浅的怒斥震得他耳鸣,并未捕捉到那细微的哭泣。
他只是被叶溪浅突如其来的滔天怒火彻底震慑住。
看到她眼中那冰冷的、几乎要将他焚烧殆尽的怒意。
吓得将原本想说的“那又怎么了?我是皇子,她是我的皇子妃,我想怎么对她就怎么对她”之类的话死死咽了回去。
一个字也不敢吐露,只能惊恐地看着她。
叶溪浅看他那副表情,如何猜不到他那点心思?
她强压怒火,声音冷冽如寒泉,清晰地传入殿内殿外两人的耳中。
“你若不能好好待她,尽一个丈夫的责任,那么,就放她和离归家,让她去寻找新的生活,寻找真正值得托付的人!”
她的目光看向七皇子,又仿佛穿透了墙壁,落在窗外那个啜泣的身影上。
“五年的蹉跎和冷待已经够久了!难道你还想让她再继续这样蹉跎一辈子?她现在还年轻,还有几十年的光阴要走,难道剩下的几十年,都要守着一个厌恶她、无视她的男人,当个活死人般的‘吉祥物’吗?”
她再次质问七皇子,话语却更像是对窗外人的劝告:“你这样的人,值得一个女子为你如此牺牲青春和幸福吗?她不配拥有一个真心爱护她、尊重她的人,过上真正幸福温暖的生活吗?”
叶溪浅的语气渐渐带上了一丝沉痛和规劝的意味:“眼下一切都还来得及,还有机会重新选择。”
说完这番话,叶溪浅的目光再次若有似无地投向那扇敞开的窗户。
窗下的啜泣声似乎停顿了一下,随即是更深沉的压抑。
那道身影靠在冰冷的宫墙上,内心翻江倒海。
叶溪浅的话,如同惊雷,炸响在她沉寂了五年的心湖。
她知道,她最后这番话,是专门说给她听的。
而她也确实……
该好好想想自己以后的路了。
—————
叶溪浅出了宫门,抬眸望去,目光瞬间便被宫门外那道身影攫住。
裴云深一袭青衣,白发如霜,静静地立在马车旁。
夕阳的余晖为他周身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边,仿佛遗世独立的青竹染上了暖意。
他似乎已等待许久,身影却依旧挺拔。
当他的目光捕捉到叶溪浅的身影时,那双深邃的眼眸瞬间被点亮,如同寒星落入暖泉。
几乎是同时,叶溪浅脸上所有的疲惫和方才在宫中的冷冽尽数褪去。
一个纯粹而温暖的笑容在她唇边绽开。
裴云深立刻急切地迎了上来,步履带着显而易见的担忧和思念。
他毫不犹豫地伸出手,牢牢牵住她的手,掌心温热而有力。
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溪儿,你终于出来了,我好想你,怎么去了这么久?”
叶溪浅反手轻轻回握他,指尖传递着安抚,柔声道:“先上车,路上再说。”
裴云深小心翼翼地将她扶上马车。
车轮滚动,驶离了巍峨的宫墙。
车厢内,空间不大却足够私密。
裴云深立刻将她拥入怀中,动作带着珍重和一种近乎贪婪的占有欲。
他收紧手臂,将她完全圈在自己的气息里,下颌轻轻抵着她的发顶。
深深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将她身上所有的气息都刻入骨髓。
叶溪浅靠在他坚实温暖的胸膛上,紧绷的心弦彻底放松下来。
她简短地说了一下宫中发生的事情。
说完之后,疲惫如同潮水般汹涌袭来,几乎瞬间淹没了她。
昨夜本就……太过疯狂。
又几乎一夜未眠。
纵使她身体并无不适,精神上的困乏却难以抵挡。
在他令人安心的怀抱和马车轻微的摇晃中。
她的眼皮越来越沉,呼吸渐渐变得均匀绵长,竟就这样在他怀中安然睡去。
裴云深低头,凝视着怀中人儿恬静的睡颜。
她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卸去了所有防备和锋芒,显得格外柔软脆弱。
他的心中瞬间被一种难以言喻的满足和心疼所填满,仿佛拥有了全世界最珍贵的瑰宝。
他就这样一瞬不瞬地、近乎贪婪地凝视着她,目光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仿佛要将她此刻的模样深深镌刻在心底,连眨眼都舍不得。
马车在府门前稳稳停下。
裴云深动作轻柔地抱起熟睡的叶溪浅,如同捧着易碎的珍宝,小心翼翼地下了车。
刚踏入府门,管家安伯便捧着一大摞烫金的、素雅的、各式各样的拜帖迎了上来。
他显然已等候多时,脸上带着欲言又止的焦急。
然而,当看到侯爷怀中睡得正沉的夫人时。
安伯立刻噤声,恭敬地垂首退到了一旁。
他本是想禀报,从昨日再到现在各府各院的拜帖、邀帖、慰问帖简直如同雪片般飞来,几乎要将他淹没。
他急需夫人示下,哪些需要回帖,哪些需要择日赴约。
可是夫人睡着了。
再看侯爷那副全副心神都系在夫人身上、对其他一切浑不在意的模样。
安伯很识趣地将所有话都咽了回去。
罢了罢了,天大的事,也等夫人睡醒精神足了再说吧。
裴云深此刻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霸占着怀中的珍宝,过无人打扰的二人世界。
什么拜帖应酬,什么人情往来,统统被他抛诸脑后。
他只想叶溪浅好好休息,只想她醒来后眼里心里都只有他。
他抱着她径直走向浅乐居,隔绝了外界的喧嚣。
直到夜幕低垂,叶溪浅才悠悠转醒。
用过精心准备的晚膳,驱散了最后一丝倦意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