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一声轻微的腹鸣打破了室内的宁静。
裴云深立刻扬声吩咐:“传膳!”
他看向叶溪浅,眼神温柔专注:“饿了怎么不早点说?”
叶溪浅能说什么?
说她刚刚一直没感觉到?
很快,精致的菜肴上桌。
叶溪浅安静地用着迟来的早膳。
裴云深就坐在她身侧,依旧维持着那个姿势。
手臂松松地环着她的腰,下巴搁在她肩上。
那双深邃的眼眸一眨不眨地凝望着她咀嚼的侧脸,仿佛怎么也看不够。
叶溪浅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夹起一块点心递到他唇边:“你要不要吃点?”
裴云深轻轻摇头,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耳廓:“我不饿,看着你吃就好。”
用完膳,叶溪浅看向他胸前白衣上那片刺目的暗红血迹,心头一紧。
她微微蹙眉,语气带着不容拒绝的关切:“你身上有血污,去沐浴一下,换身干净衣服。”
“好。”
裴云深应得干脆,手臂却收得更紧,将她更密实地圈在怀里。
声音带着一丝执拗的依赖,“一起,我不想跟你分开……一刻也不想。”
叶溪浅看着他眼中那份不容置疑的坚持,无奈地叹了口气:“……好吧。”
浅乐居后连接着引温泉水而来的浴池。
水汽氤氲,温暖如春。
两人褪去外衣,仅着单薄的中衣步入池中。
温热的水流包裹着身体,带来舒适的慰藉。
叶溪浅的目光落在裴云深锁骨上的旧疤上。
她伸出指尖,轻轻抚过那道疤痕。
语气带着一丝不解和心疼:“怎么……五年了还没消下去?”
裴云深抬手覆住她停留在疤痕上的手。
声音低沉而固执:“我……不想让它变淡消失。”
叶溪浅心中涌起更深的无奈:“裴云深……如今我回来了,好好在你身边了,不必再留着它了。”
“不要。”
他执拗地摇头,将她的手按在疤痕上,仿佛那是连接过去的唯一凭证:“我要留着。”
叶溪浅看着他眼中的坚持,最终只能妥协:“……随你吧。”
沐浴完毕,裴云深终于换下了那身穿了五年、如同丧服般的素白。
他穿上了一身质地精良的青色锦袍。
然而,五年的病痛和绝望早已蚀空了他的精气神。
再华贵的青衣穿在他身上,也再难重现当年那个清冷矜贵、意气风发的昭平侯风姿。
他依旧苍白瘦削,只是眉宇间那层沉沉的死气,被一种失而复得的、小心翼翼的光芒所取代。
叶溪浅也换上了一身淡雅的青衣。
她让裴云深在窗边的软榻坐下,自己则坐在他对面。
神色认真地伸出三指,搭上了他的腕脉。
室内一片寂静,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鸟鸣。
叶溪浅的眉头随着诊脉的深入越蹙越紧,脸色也越发凝重。
良久,她才收回手,抬眼看向裴云深。
眼中带着毫不掩饰的责备和心疼:“你就这般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吗?五脏俱损,经脉枯竭,油尽灯枯之象!你知不知道……你只有两个月可活了?”
裴云深神色平静,仿佛谈论的不是自己的生死。
闻言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我知道,我自己的身体,自然清楚,不过……”
他看着她眼中那份真实的焦急和责备。
苍白的唇角竟微微勾起一抹极淡、却带着笃定的笑意,“不过看你一点都不着急,我就知道……你这个神医,一定有办法。”
叶溪浅被他这副模样气笑了,心中的沉重也散去几分。
她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我的确有办法!”
说着,她手腕一翻,一枚龙眼大小、通体莹润、散发着奇异药香的碧绿色丹药凭空出现在她掌心。
“服下这颗九转丹,再辅以我开的温补汤药,每日按时服用,不出三月,保管你药到病除,活蹦乱跳!”
裴云深看着那枚散发着强大生机的丹药。
没有丝毫犹豫,甚至没有多问一个字。
直接接过,放入口中,喉结滚动便咽了下去。
仿佛她给的,哪怕是穿肠毒药,他也会毫不犹豫。
丹药入腹,一股温润磅礴的暖流瞬间散开,滋养着他枯竭的经脉。
裴云深感受着身体的变化,看着眼前为他忧心的女子,眼中笑意更深。
带着一种孩子气的满足:“你看,我说得没错吧?只要你在我身边,什么病都立马好了。”
“就会贫嘴!”
叶溪浅嗔怪地瞪他一眼,但眼底却漾开了真实的暖意。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安伯小心翼翼的通报声:“侯爷,夫人,大小姐和江四公子来了。”
裴云深应了一声。
房门被推开,裴云槿和江砚辞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叶溪浅抬眼望去,心中不由得感慨万千。
五年时光,足以彻底改变两个少年人。
当年那个咋咋呼呼、活泼开朗如同小太阳般的裴云槿。
如今眉眼间沉淀着稳重与内敛,举止端庄。
只是在看到叶溪浅的瞬间,那份镇定瞬间瓦解,眼圈迅速泛红。
而那个曾经动不动就红眼、哭哭啼啼、神采飞扬的江砚辞。
如今身姿挺拔,气质端方雅正,眉宇间带着肃穆。
只是望向裴云槿时,眼底的温柔依旧。
裴云槿的目光死死锁在叶溪浅身上。
确认她真的就在眼前,不再是梦境或幻觉的瞬间,她再也忍不住了!
“叶姐姐——!”
一声带着哭腔的呼唤,裴云槿如同归巢的乳燕,猛地扑了过来。
紧紧抱住叶溪浅,眼泪如同决堤般汹涌而出:“你回来了!你真的回来了!太好了……太好了!我好想你……我真的好想你……”
五年的担忧、思念、以及看到兄长痛苦的煎熬,在这一刻尽数宣泄出来。
叶溪浅心中亦是酸涩柔软。
她回抱住怀中颤抖的身体,轻轻拍着她的背,柔声安抚:“嗯,我回来了,槿儿,我回来了……没事了,都过去了。”
裴云槿在她怀里哽咽着点头:“这下好了……一切都好了……哥哥的病……哥哥的病想必也能好了……”
她抬起泪眼,充满希冀地看着叶溪浅。
叶溪浅笑着点头,给了她一个肯定的眼神。
江砚辞也走上前来,看着叶溪浅,眼中充满了复杂难言的情绪。
有巨大的惊喜,有历经沧桑的感慨,最终都化作了劫后余生的庆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