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风卷着落叶掠过城堡的箭塔,叶白站在垛口前,手里捏着封来自边境的密信。火漆印已经裂开,信纸边缘被他攥出深深的褶皱——邻国撕毁了盟约,黑巫师的军队正借着浓雾逼近,先锋距城门只剩三日路程。
“殿下。”伊蕾娜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铠甲特有的金属共鸣。她刚从了望塔下来,银白的铠甲上沾着霜,头盔的护面掀起,露出下颌线凝结的薄冰。“斥候说,敌军带了投石机。”
叶白转身时,指尖的信纸簌簌作响。“召集所有骑士。”他的声音比箭塔的风还冷,灰蓝色的眼眸里没有丝毫犹豫,“半个时辰后,议事厅集合。”
伊蕾娜点头时,铠甲的关节发出轻响。她瞥见他手里的密信,忽然伸手按住他的手腕:“老规矩,你守城,我出征。”
“这次不行。”叶白抽回手,信纸被他折成方块塞进怀里,“你留着,我带先锋营。”
她的眉峰瞬间蹙起。“殿下是王族,岂能亲赴前线?”长剑的剑柄被她攥得发白,“我去。”
“我是王子,更是战士。”他抬手按住她的剑柄,指尖的薄茧蹭过她的指关节,“别忘了,你的剑是我教的。”
议事厅的橡木桌被地图铺满时,骑士们的呼吸都带着寒意。叶白的指尖划过代表峡谷的墨线:“敌军必经黑风谷,伊蕾娜带三百人守东侧山脊,用滚石堵死谷口;我带两百人从西侧绕后,放火烧他们的粮草。”
“殿下!”伊蕾娜猛地起身,铠甲撞在椅背上发出巨响,“黑风谷的雾有毒!您不能去!”
叶白抬眸看她,目光在她泛红的眼角停了停。“我带了解药。”他从怀里掏出个小瓷瓶,塞到她手里,“比你的剑还管用。”
散会后,骑士们的脚步声渐渐远去。伊蕾娜捏着那瓶解药,忽然抓住他的披风:“让我替你去。”她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我熟悉黑风谷的地形,闭着眼都能走。”
叶白却笑了,伸手拂开她额前的碎发。“你忘了?上次在鸢尾花海,你说要听王子的命令。”他的拇指擦过她的脸颊,把那点薄冰揉成了水汽,“等我回来,就把婚约昭告天下。”
她的呼吸顿住了。月光从高窗漏进来,落在他的发顶,像撒了层银粉。“要是……”
“没有要是。”他按住她的后颈,低头在她额间落下个吻,带着瓷瓶里草药的清苦味,“我还没看够你穿婚纱的样子。”
出征前夜,叶白在军械库忙到深夜。他给伊蕾娜的铠甲加了层护心镜,又在她的剑柄缠上新的鹿皮——她总说旧的磨手。最后,他从匣子里取出枚金戒指,戒面嵌着块鸽血红宝石,在烛火里像团跳动的小火苗。
“这是……”伊蕾娜不知何时站在门口,骑士服的领口还沾着练兵场的草屑。
叶白把戒指塞进她手心。“等我回来,就用这个换你手上的银戒指。”他的指尖裹着她的手,把那枚金戒指按在她的无名指上,尺寸刚刚好,“这是王族的婚戒,比教皇的权杖还管用。”
她忽然扑进他怀里,铠甲相撞的闷响里,带着压抑的呜咽。“我等你。”她的声音埋在他的披风里,“守着城门等,守着鸢尾花海等,守着……所有你会回来的地方等。”
叶白的手臂收得更紧了,直到听见她铠甲下的心跳声,才轻轻说:“别担心。我的剑,还等着给你挑婚纱的线头呢。”
黎明时分,号角声撕裂了晨雾。叶白翻身跃上战马时,看见伊蕾娜站在城门楼上,月白色的骑士服在风里猎猎作响,无名指上的金戒指闪着光。他忽然勒住缰绳,对着城楼举起剑——那是他们约定的信号,代表“等我回来”。
伊蕾娜的剑立刻出鞘,剑尖直指天空。阳光恰好冲破云层,照在两把相交的剑上,像道金色的桥。
黑风谷的雾果然浓得化不开,带着股杏仁的甜腥味。叶白按着解药瓶,指挥骑士们在粮草堆旁埋炸药。导火索的火星在雾里像条小红蛇,他忽然听见身后传来马蹄声——是伊蕾娜的白马,她终究还是跟来了。
“你怎么……”
“你的解药给错了。”她翻身下马,把个瓷瓶塞给他,“你给的是安神药,真正的解药在这。”骑士服的肩头沾着血迹,她却笑得像没事人,“顺便带了五百人,够不够?”
叶白的眼眶忽然热了。他知道她从不说谎,那瓶“安神药”分明是她故意换的,就为了名正言顺地跟来。“雾快散了。”他攥紧解药瓶,声音哑得厉害,“准备点火。”
爆炸声在谷里回荡时,黑巫师的军队乱成了一锅粥。叶白的剑劈开最后个敌人时,看见伊蕾娜的白马倒在血泊里,她正用身体护着个受伤的小骑士。他疯了似的冲过去,长剑刺穿偷袭者的心脏,转身将她拽进怀里。
“别碰!”她按住他的手,左腰的铠甲已经被血浸透,“箭头有毒……”
叶白的手指抖得厉害,却记得她教过的急救术。他用匕首挑出箭头,把整瓶解药倒在伤口上,然后撕下披风紧紧裹住。“撑住。”他把她打横抱起,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哭腔,“我们的婚约还没昭告天下呢。”
伊蕾娜靠在他怀里,忽然笑了,血沫从唇角溢出来:“那枚金戒指……真丑。”
“等你好了,就换个更丑的。”他的眼泪砸在她的铠甲上,“镶满钻石,让你走不动路。”
雾散的时候,阳光铺满了黑风谷。叶白抱着伊蕾娜走出峡谷,骑士们举着剑欢呼,声音震得谷底的碎石都在动。他低头看怀里的人,她的睫毛上沾着雾水,无名指上的金戒指却依然亮着,像颗不会灭的星。
三个月后,城堡的广场上铺满了鸢尾花。叶白穿着银白的王族礼服,看着伊蕾娜从花海尽头走来。她的婚纱是月白色的,裙摆拖过花瓣时带起一阵香,无名指上的金戒指,终于换下了那枚银质的。
“你看,”他握住她的手,在神父的祷词里轻声说,“我就说过,你穿婚纱比穿铠甲好看。”
伊蕾娜的指尖掐了掐他的掌心,眼里却笑着:“等战事平息,我还穿骑士服。”
“随你。”他低头吻上她的唇,鸢尾花的甜香混着她发间的皂角味,“反正我的剑,永远为你出鞘。”
远处的钟楼敲响了钟声,白鸽从广场飞起,翅膀扫过洒满阳光的鸢尾花海。叶白看着她眼里的自己,忽然明白——所谓婚约,从来不是枷锁,而是当剑与铠甲都累了时,能握住彼此的那双手,能照亮黑风谷浓雾的那束光,能让所有等待都值得的那个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