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凭谁劝都没有用。
郁江离收到消息时,和两位民警在南城寻找,和北城那座动物园隔了数百里。
得知顾荒容不肯跟民警回去,她立刻给昭伯打了电话,景澜开着车,接上昭伯,直奔北城。
可顾荒容不认得昭伯。
跟了他三十多年,从司机到秘书,到特助,到现在的管家,他竟然不认得。
昭伯再也忍不住,蹲在顾荒容身边,呜呜哭了起来。
顾荒容摸了摸他那稀薄的头发,问道:“你也回不了家了吗?”
景澜上前,想搀顾荒容的胳膊,被顾荒容机警躲开:“你是谁?”
“我是景澜呀,爷爷,您还教我下象棋呢!”
“笑话?我教你下象棋?呵呵,我自己都不会,我教你?”
此时已是半夜,周围没有路灯,汽车开不进来,民警打开手电照亮。
郁江离赶来时,空气里已经有了露水的味道。
顾荒容的身上披着景澜的外套,景澜只穿了一件薄薄的真丝衬衫,双手交叉摩挲着手臂,弯着腰陪顾荒容说话。
郁江离走过来,这是她第二次见顾荒容。
“爷爷。”郁江离弯下腰,脸颊在话音落尽后慢慢烫了起来。
顾荒容抬眼看了看她,一旁的民警怕老爷子看不清楚,将手电光打在郁江离的侧脸。
顾荒容揉了揉酸涩的眼睛,仿佛看到了什么难以置信的画面。
“琼若?琼若!”
他声音颤抖,干枯的手指哆哆嗦嗦抬起,即将指到郁江离脸上,倏然停下。
郁江离愣了愣,她无法分辨顾荒容究竟说了一句什么。在她的预期中,顾荒容应该问她,小辰去哪儿了?又或许,会把她当成秋玉芷,指着鼻子骂一通。
但顾荒容却说出了一个完全陌生的词语,听起来像是一个人名。
郁江离疑惑地看向景澜。景澜也愣住了,两人同时看向昭伯。
昭伯茫然地摇头,他也不知道顾荒容究竟说了什么。
顾荒容是北方人,而他是土生土长的南方人,也许顾荒容说的是北方某地的方言,反正他一个字也没听懂。
顾荒容忽然拉住郁江离的手:“不,你不是琼若。可我见过你,你是谁?”
“我?”郁江离指了指自己,“爷爷,我是阿离,是顾霜辰的女朋友。”
“谁?谁的女朋友?不不不,那些人我不认识。”
望着谁也不认的顾荒容,郁江离瞬间害怕,好好的一个老人,怎么突然就糊涂了?而在这节骨眼上,顾家能做主的人偏偏都不在。
景澜蹲下身来,“爷爷,您不记得顾霜辰了?他是您的宝贝孙子呀!”
“孙子?我看你像孙子!”
……景澜挠了挠头。老的横,小的娇,苦就苦在当中腰。
“是啊!爷爷,我就是您孙子!我带您回家,哈~”
景澜一向冷眉冷眼,现在却蹲在老头儿身边当孙子,他手下那群人憋着笑不敢出声。
“家?哈哈……”顾荒容忽然仰天大笑,直到笑出了哭声,手电光晃过他的脸,纵横的皱纹里闪着泪光,“回不去啦!再也回不去啦!哈哈……”
看他这样子,郁江离心里也不好受,她急忙握住顾荒容高高扬起的双手,像捧暖手宝一样捧在手心,那双手虽然保养得很好,但终究抵不过岁月的侵蚀,皴裂的手背像干枯的树皮,划过手心有点疼。
那一刻,她仿佛看到了自己的爷爷奶奶,外公外婆,他们老了,会不会有一天也糊涂到认不出自己的孩子,甚至认不得自己?
人群里不知谁嘟囔了一句:“完了!疯了!”
不等其他人附和,景澜已经走到人群,在那人脸上挥了一拳。
那人倒在地上,捂着脸,痛苦地呻吟:“澜哥,我错了……错了……”
“今天这件事,不许往外说。”景澜沉着声音,冰冷的语气让这温暖的春天直逼零下。
郁江离顾不上这边,继续安抚顾荒容,顾荒容渐渐安静下来。他看着郁江离,恍然大悟的“啊”了一声,“你不是琼若。我真是糊涂了!你是清微,你都长这么大了!是啊!我们都看了,你们都长大了!”
郁江离马上抓住这个机会,这个名字她听清了:轻微。
虽然不确定是不是百分之百正确,郁江离只能死马当活马医,先把老人带回家去。
“对啊!我是轻微,您终于认出我啦!”郁江离笑着,学着方才景澜哄人的语气。
顾荒容十分受用,笑着看着郁江离:“真好!你们都长大了!你哥哥呢?伯衡还找他呢!”
额……郁江离愣住了。这个轻微是什么人啊,怎么还有哥哥?伯衡又是谁???
郁江离来不及多想,心虚应道:“他呀!在部队还没回来呢!”
“我就说清怀这孩子有出息,呵呵呵……”
虽然不知顾荒容在说什么,但好在是跟着郁江离上车了。
上车没多久他就睡着了,景澜让他靠在自己肩膀。
几人面面相觑。要不是民警查到了他打车,用手机付款的信息,根本不敢想象他自己能走这么远,都快出临溪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