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辰走到书案前,拿起那叠他又从宫中带回的、足以掀起腥风血雨的证据。他抽出那张揭露太子身世的、泛黄的信笺,指尖在“狸猫换太子”几个字上重重划过,留下冰冷的触感。
然后,他将这最关键的一张,连同假端妃珍儿那本浸满血泪与秘密的日记,单独抽出。
“暗夜,”慕容辰的目光转向苏烟,锐利如剑,“你的人,是京城里最隐秘的眼睛和耳朵。我需要知道,皇后当年生产时的所有细节,接生婆、稳婆、近身宫女、太医...所有可能接触过此事的人,哪怕是一个倒夜香的杂役,只要有一丝关联,掘地三尺,也要挖出来,特别是...那个被换走的、真正的皇子下落,还有,太子真正的生母是谁。”
他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此事,唯有阿烟你亲自去查。名单、线索,由你亲手掌握,绝不可假手他人,哪怕是你最信任的暗夜心腹!王府外围,我会让冥殿的‘影’组布防,他们是潜行匿踪的死士,如影随形,专司护卫。王府内院...是你的战场。”
苏烟迎着他的目光,重重点头。无需多言,千钧重担已压上肩头。她眼中没有畏惧,只有属于暗夜首领的绝对冷静和属于军医的缜密。
她接过那两张轻飘飘却重逾泰山的纸页,指尖拂过信笺上那枚小小的、却象征着无上权威的凤凰印记,以及日记本上珍儿那绝望颤抖的字迹。
“珍儿日记里提到过一个人,”苏烟飞快地翻动那本薄薄的册子,纸张发出急促的沙沙声,最终停在一页,“‘王嬷嬷’,她是皇后当年的心腹陪嫁,也是太子出生时在产房伺候的老人。珍儿写,皇后后来对她似乎颇为忌惮,找了个由头把她远远打发到皇陵守墓去了,没过半年,就传来她‘失足落井’的消息。”
“皇陵...失足落井?”慕容辰眼中寒光一闪,“欲盖弥彰,这王嬷嬷,就算死了,骨头缝里也必定藏着秘密。查!就从这条线开始摸。活要见人,死...也要见到她的尸骨和遗,!另外,那‘血魔花粉’...” 他拿起那个一同被发现的、装着诡异粉末的小瓷瓶,“你精通药理,此物必有来源和流向。顺着这条毒线,或许也能摸到些意想不到的耗子尾巴。”
“明白。”苏烟小心地将瓷瓶和那两页关键证据贴身藏好,动作迅捷而沉稳。
她走到窗边,侧耳倾听,王府的夜,寂静得只剩下风声,但这寂静之下,仿佛有无数暗流在疯狂涌动,致命的危机如同潜藏的毒蛇,随时可能暴起噬人。“我立刻动身,先探皇陵。王府...你务必小心。”
慕容辰微微颔首,走到墙边悬挂的宝剑前,骨节分明的手握住了冰冷的剑柄:“放心去。只要我活着,王府的天,就塌不下来。”
苏烟的身影如同融入夜色的墨滴,悄无声息地从侧窗翻出,几个起落,便消失在重重屋脊的暗影之中。
慕容辰独立窗前,望着她消失的方向,直到最后一丝衣袂的微光也被黑暗吞没。书房里只剩下他一人,烛火将他孤绝的身影拉得极长,投在墙壁上,如同一柄即将出鞘饮血的利剑。
他并未立刻动作,只是静静地站着,调动起全身的感知。风掠过檐角,远处隐约传来巡夜侍卫沉闷的梆子声,更远处有野猫凄厉的嚎叫...一切似乎如常。
但一种源自无数次生死搏杀练就的本能,一种冥殿统领对杀气的天然敏锐,正像冰冷的蛛丝,无声地缠绕上他的神经末梢。
太静了。
王府外围的狗吠声,不知何时彻底消失了。连风似乎都刻意绕开了这片区域,留下一种令人窒息的死寂。
空气中,隐隐约约,飘散开一丝极其淡薄、却绝对无法错辨的气味——铁锈的腥气,混合着一种人身上汗液在极度紧张下蒸腾出的微酸。
来了!
慕容辰眼中寒光爆射,没有丝毫犹豫。他猛地旋身,一脚狠狠踹在沉重的红木书案边缘!巨大的书案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横移数尺,轰然堵死了书房唯一的门扉!几乎在同一刹那——
“笃笃笃笃笃!”
密集如骤雨的撞击声狠狠砸在刚被堵死的门板上,力道之大,连厚重的门板都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木屑簌簌落下。不是刀劈斧砍,是军中破门用的沉重撞木,外面的人,根本没打算悄无声息地潜入,他们要的,是雷霆万钧的碾杀。
“轰——”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堵门的书案被一股沛然巨力撞得四分五裂!木屑、断木、书籍、笔墨纸砚如同爆炸的碎片般激射开来。 烟尘弥漫中,数道裹挟着浓烈血腥气的黑影,如同地狱里冲出的恶鬼,踏着木屑残骸,悍然闯入。他们全身包裹在漆黑的夜行衣中,只露出毫无感情的双眼,手中狭长的环首刀寒光刺目,刀尖上还滴着温热的血珠——那是王府外围冥殿“影”组暗哨的血。
没有一句废话,没有一丝迟疑。闯入的黑影在烟尘未散的瞬间,便已锁定慕容辰的位置。
冰冷的杀意如同实质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整个书房。领头一人身形最为魁梧,手中刀光如匹练,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当头直劈而下,这一刀,凝聚了千军万马中淬炼出的惨烈杀伐之气,简单,粗暴,只为取命!
慕容辰在书案被撞碎的瞬间,身体已如绷紧的弓弦般向后疾退,险之又险地避开了那致命的刀锋。凛冽的刀风刮得他脸颊生疼。他背脊猛地撞上身后的博古架,借力旋身,右手在腰间一抹,一道清冷如泓秋水的剑光骤然亮起!
“锵——!”
刺耳的金铁交鸣声炸响,火星在昏暗的书房内四溅,慕容辰手中的长剑精准无比地格开了紧随领头者劈来的另一刀。
巨大的力量从剑身传来,震得他手臂发麻,虎口剧痛,袭击者的力量远超寻常高手。
“杀!” 低沉沙哑的吼声从领头者喉间挤出,如同野兽的咆哮。
另外四名黑衣人配合默契至极,两人刀光如毒蛇吐信,一左一右,直刺慕容辰肋下要害,一人刀势如泰山压顶,封死他上方闪避的空间。
最后一人则如同鬼魅,无声无息地绕向他身后,刀尖直指后心,五把刀,织成一张毫无死角的死亡之网,瞬间收拢,空气被凌厉的刀气切割得发出呜呜悲鸣。